“哪那么容易就死!”柯镇恶侧着耳朵,随口说道。
韩宝驹道:“我看得清楚,那一箭直接射中了铁木真的脖子,这还不死?”
柯镇恶道:“那可未必,你们仔细看着好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铁木真一手捂着脖子,又站了起来,推开围拢的士兵,牵过一匹马来,翻身上去,叫道:“大家牢牢守住了!”又挥动长刀,劈死了三名冲上土山的敌兵。
因为距离所限,韩宝驹等人随看到铁木真脖子中箭,落马,只以为他必死,乱糟糟的也听不清人堆里都说了些什么。
但柯镇恶却听得清楚。
原来那箭虽射中铁木真得左边脖子,但并未深入,他的儿子窝阔台为他拔出颈中箭羽,撕下衣襟,要为他裹伤。
铁木真喝道:“别管我,守住山口。”窝阔台应命转身,抽箭射倒了两名敌兵。
忽都虎从西边率队迎战,只打得箭尽枪折,只得退了回来。者勒米红了眼,叫道:“忽都虎,像兔子般逃跑吗?”忽都虎笑道:“谁逃呀?我没了箭。”铁木真坐倒在地,从箭袋里抽出一把羽箭掷过去。忽都虎接过箭来,弓弦连响,对面黑纛下一名将军中箭落马。忽都虎猛冲下山,抢过那将军的骏马,回上山来。
铁木真赞道:“好兄弟,真有你的!”忽都虎满身是血,低声道:“可以举纛吹号了吗?”铁木真伸手按住颈里创口,鲜血从手掌里直流出来,说道:“敌军还没疲,再支持一会。”忽都虎跪下,求道:“我们甘愿为你战死,但大汗你身子要紧。”
柯镇恶远远的听到这些对话,便知道铁木真没死,只是韩宝驹他们不知道而已。
此刻战斗还在继续。
敌军忽见铁木真重新上马,不禁气为之夺,败退下山,攻势顿缓。
铁木真见敌势少衰,叫道:“举纛,吹号!”
士兵的大叫声中,一名卫士站上马背,将白毛大纛高高举起,号角呜呜吹动。四下里杀声震天,远处一排排士兵势若奔雷般冲将过来,都是铁木真之前分出去的兵马。
敌军人数虽众,但都聚集在土山四周围攻,外围的队伍一溃,中间你推我挤,乱成一团。那射中铁木真的黑袍将军见势头不对,大声喝令约束,但阵势已乱,士无斗志,不到半个时辰,大军已给冲得散乱,大股退却,小股逃散,顷刻间土崩瓦解。那黑袍将军骑了一匹黑马,落荒而走。
铁木真叫道:“抓住这贼子的,赏黄金三斤。”数十名蒙古健儿大呼追去。那黑袍将军箭无虚发,当者落马,一口气射倒了十余人。余人不敢迫近,见他催马急奔,竟尔逃去。
这一仗铁木真大获全胜,把世仇泰亦赤兀部的主力歼灭大半,料得从此不足为患,回想当年为泰亦赤兀部所擒,痛受殴辱,颈带木枷,在大草原上委顿蹒跚,濒临死亡,这场大仇今日方雪,颈中创口兀自流血不止,但心中欢畅,忍不住仰天长笑。
众将士欢声动地,拥着大汗收兵凯旋。
柯镇恶五人在山坡上直等到天黑,连清理战场的士卒也因天黑归去之后,才从山坡树丛中出来。
韩宝驹道:“那铁木真莫非是真有天佑,脖子中了一箭,居然还能跟没事人一样起来指挥战斗!”
全金发道:“这不算什么,就是运气好而已,真正厉害的是,明明他们是反击的一方,人数比对面少了一半,但在他的指挥下,居然反败为胜!”
张阿生补充道:“我觉得是他胆子大,三千人就敢牵制三万大军!”
全金发道:“五哥你这就不懂了,这叫抛砖引玉,他把自己当作诱饵放在那里,对方就像恶狼一般扑上来撕咬,他居高临下,占据防守的优势,一直拖到敌人军心涣散,这才传令伏兵反攻,这是深合兵法的道理,对面的军队看着也是精锐,人数又多,但还是中了他的算计!”
韩小莹道:“说起来,还是他胆子大,换作别人,哪里敢把自己当诱饵,万一一个不好,真个把自己葬送了,什么计也没有用!”
全金发笑道:“是是是,七妹说得对,你们小两口夫唱妇随,怎么说都对!”
韩小莹羞恼,追着全金发打闹,好在天色黑暗,旁人也看不到她脸上的红晕。
张阿生笑呵呵的看着,也不知想着什么。
柯镇恶看他们闹了一阵,才道:“好了,天色不早了,这里漫天的血腥气,还是赶紧离开吧!”
韩宝驹问道:“去哪?”
柯镇恶指着铁木真大军离开的方向,说道:“那里!”
韩宝驹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兴奋道:“大哥,你这是又要重操旧业,刺杀那个什么真么?”
柯镇恶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在见识了刚才的两军对垒之后,柯镇恶已经明白,蒙古的崛起是必然的,就算没有铁木真,还有金木真、银木真。
杀死一个铁木真根本无济于事。若送到他面前来,顺手杀也就杀了,没必要专门跑一趟。
韩宝驹意外道:“既然不是刺杀,那我们跟上去做什么?”
全金发他们也停止了嬉闹,转头看着柯镇恶。
柯镇恶微微一笑,道:“我有种预感,往那个方向走,我们就能找到郭啸天的妻子和孩子!”
众人闻言大喜,韩宝驹忙问道:“这也是大哥你心眼看到的吗?”
柯镇恶闻言一滞,刚穿越那几年,他常有随口分说据情的情况,事后都已心眼能看穿未来敷衍过去,自己的这般兄弟也不会深究。
这几年,经历的人事渐渐与他所知的据情无关,他已经很久没展现出自己“预见”未来的本事了。
如今看到铁木真,这才又勾起了他的一些记忆。
郭靖小的时候,救过哲别,所以母子两人就跟随在了铁木真的军中,只是他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不过算算年纪,郭靖十八岁离开大漠,之前跟随江南七怪练武十年,又跟马玉修炼了两年内功,也就是说在江南七怪找到他时,他才六岁,那加入铁木真部落应该更早一些。
郭靖比杨康大一些,如今两人虚岁都已经是五岁了,按这样算的话,跟着铁木真多半不用一年就能找到郭靖,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要更快一些。
不过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小蝴蝶对塞外漠北有多大影响,此刻话也不能说死,便道:“只是有些感应,具体还是先下山再说。”
几人对柯镇恶极有信心,于是一同往山下走去,路过铁木真指挥战斗那座土山时,众人都下意识的朝上看了一眼,不过天色黑暗,十米外就朦朦胧胧看不清东西了,自然什么也看不到。
谁知柯镇恶这时脚步却突然一顿。
韩宝驹忙问道:“大哥怎么了?”
柯镇恶皱眉道:“山上有羊!”
韩宝驹一愣,道:“羊?兴许是那些牧民养的,被大军惊吓住了,窜到了山里躲了起来吧!”
柯镇恶没搭话,那小山坡不过三四十丈高,山上有些低矮灌木阻碍,看不清动静,不过柯镇恶此时的心眼最远已经可以看到五十丈外,当即全力发动,如雷达一般朝着山顶扫描过去,很快便看到躲在灌木丛中的一只小羊。
那小羊羔此刻正被抱在一个六七岁年纪的孩童怀里,羊口还被他死死捂着,旁边还有一匹小马,偶尔打着响鼻!
“是个小孩,大概是牧民的孩子,应该是吓到了,如今天寒地冻的,七妹你上去把他接下来!”
韩小莹闻言,答应一声,快步冲上山坡,果然找到了那小孩。
韩小莹用半生不熟的蒙古话问道:“小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那孩子大概是没听懂,愣愣的不说话。
韩小莹摇了摇头,从怀里摸了块饼子出来,递给他,道:“跟我下山吧,我们送你回家!”
那孩子大约是听懂了,点了点头,牵着马抱着羊,跟着韩小莹下了土山。
等看到韩宝驹张阿生几人的模样后,小孩的脸上又显出害怕之色。
韩宝驹便用蒙古话问道:“小孩,你是害怕我们么?”
小孩点了点头。
全金发笑问道:“那白天那么多人杀来杀去,你怕不怕?”
他的发音更标准些,小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怕还是不怕!
全金发自觉无趣,便不再问了。
韩小莹道:“孩子,你家在哪里,我们先送你回去!”
小孩伸手指了指西北的方向。
柯镇恶自信以自己的本事,即便耽误一些时间,要追上铁木真也不难,便道:“走吧,先送他一程!”
韩小莹把孩子抱到了小马上,牵着马缰,跟在柯镇恶身后。
那孩子一手抱着小羊羔,一手拿着韩小莹给的饼子,便啃了起来,他怀里的小羊拱了拱身子,又“咩咩咩”的叫了起来。
那小孩便哄道:“小羊儿,莫叫了,马上就能回家见到妈妈了!”却是一口江南口音的汉话。
众人听到这话,突然停下了脚步,朝他望去,这孩子吓了一跳,手上的饼子掉到了地上,不过仍死死的抱着怀里的小羊。
柯镇恶神色激动,用汉话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眼中已经带着泪光,吞了口口水,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韩宝驹大声催促道:“叫什么名字?”
韩小莹见状,忙拉住韩宝驹,然后柔声道:“孩子莫怕,告诉姑姑,你叫什么名字,好不好!”
那孩子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郭,郭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