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泽羲的脸色很差,跟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一般,本就白皙的脸,惨白的像是被浸泡过的尸体一般,“我记得我曾说过,休夫之事,除非我死!”
说罢这句话,穆泽羲别开了眼睛,不再看楚嫱,双手垂在身侧,死死的捏在一起,脚却不愿挪动半步。若是今日他就这么气愤的走了,他怕,楚嫱不会给他机会见她,就像是当初那般。楚嫱的性格,像极了乌龟,遇到自己不确定的事情,就直觉的要缩回去。哪怕之前经过多大的风浪,在此时的她看来,都不及缩回去来的安全。
这一点,穆泽羲当真是没办法了。
正在两人都陷入尴尬的沉默之时,突然,鱼儿从外面推门进来,脸上一脸的中了彩票的表情。
“鱼儿恭喜王爷,恭喜王妃。王爷,这是厨房的嬷嬷说您昨日炖的乌鸡汤,这个时辰,味道刚好。”
楚嫱嗤笑了一声,这傻丫头,要是知道方才穆泽羲说了那样的话,还能这般兴高采烈的?
穆泽羲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皱了皱眉头,将鱼儿手中的瓷碗端了过来,径自做到楚嫱床边,脾气还没完全收整好,声音有些僵硬的道:“张嘴。”
卧槽!!!小爷他么的是三岁奶娃娃吗?还张嘴?
楚嫱翻了个白眼,冷冰冰的道:“你在这,我犯恶心。”
这句话,生生的将鱼儿的脸由红彤彤吓成了白兮兮,急忙给楚嫱做口型:小姐,这乌鸡汤可是王爷昨日亲自熬了十几个时辰的啊!!!
楚嫱:那又如何?
鱼儿纠结的看了楚嫱一眼,眼前一亮,做了个口型:味道极好!!!
楚嫱:——味道极好——
想来,即便是心中有些疙瘩,但是,美食与美男,不可辜负——·穆泽羲先暂且算美人。
见楚嫱一直没有反应,穆泽羲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有些上感的问道:“是不是,我走了,你就好好的吃东西?”
楚嫱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是。”她现在心烦意乱,确实不想多看穆泽羲,一看到穆泽羲,就总是想起谢薇说的话。
就算穆泽羲娶的不是自己,也可以是任意的一个人。也就是说,在这个位置上,其实她是可以被取代的。只要大局需要。
不经意间,扫过穆泽羲的脸,突然觉得,自己心中也是一酸,但是楚嫱有一点,就是性子倔。所以,便也没有心软。
“好。我,我还有事,你,你好好休息。”
百年来,这是第一次,穆泽羲的声音竟有些哽咽,眼眶也隐隐的发红,似乎是怕被人看见一般,又匆忙的转过头,对鱼儿交代道:“照料好你家主子。”便脚步有些慌乱的离去。
一时间,心中的酸涩感渐渐蔓延,楚嫱长舒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也没了要喝鸡汤的心思。她确实要好好想一想,自己跟穆泽羲的事情了。
风云起 第246章 时间这东西,太贵
从楚嫱房中出来之后,穆泽羲在门外站了许久,这才傻笑着回了书房。只是今日他的的情绪有些古怪,虽然冷着一张脸,但是嘴角总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而且,一向镇定的穆泽羲,竟然不小心撞在了门上。
吓得暗卫们在角落中冷汗淋漓,纷纷考虑,要不要集体戳瞎双眼,当做没有看到这一幕。
得知楚嫱怀孕,穆泽羲的心情,本是十分欣喜的,但是同时,又很焦灼。以楚嫱那个不安分的性子,怀孕对她,确实不是一件安全的事。
所以,很快,种种担忧,焦躁都涌了上来。一边交代道:
“去宫中将方嬷嬷请来照顾王妃。”方嬷嬷是宫中的老人,又是可靠之人,若是她能来亲自照顾楚嫱,他倒也放心。
“另外,去想谢耀寻些安胎的药来。”谢耀的医术,至少还是比人靠谱的。想了想,穆泽羲有补充道:“安言,不如,直接将谢耀绑来府中?”
安言挑眉,不咸不淡的道:“谢公子,是江兰侯啊。”
毕竟,堂堂江兰侯,怎可如郎中一般,长住六王府呢。大圣,估计也就只有穆泽羲穆王爷敢对谢公子这般挥之即来呼之则去的了。
只是,穆泽羲与他的侧重点完全不同,只见穆泽羲拧起了眉头,低声呢喃了句:“也对,谢耀是男子——·”
也不知伟大的谢耀谢公子听到这句话,会是怎样的反应了。反正,安言的脸是抽搐了,一脸无奈的看着穆泽羲:王爷,您这是才发现,谢公子是男子?
“王爷,这般大的阵势,是不是不大好?若是那位知道的话,想必又要对付王妃和您了。”
“该谨慎的一点都不许少,她太不安分,所以,总得有可靠的人来照料——·另外,王妃有孕的消息,不要传出风声。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以免有人趁机对她不利。若是有人走漏风声,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一点,安言自然是知道的。穆泽羲既然能警惕至此,想来必然有他的考究。毕竟楚嫱这个六王妃的肚子,可是很多人盯着的呢。但是,另外一点,他就看不懂了。今日六王妃楚嫱因之前避子药的事,大动肝火,甚至要休夫,明明,明明这个问题,王爷是可以解释的!!何以两人闹成这副局面?
“今日,安言倒是有些看不懂王爷所举为何了?明明,您只要跟王妃娘娘解释,当初那避子药,不过是权宜之计,娘娘也不会如此动怒的。”
其实,在穆泽羲活了二十一年的世界中,是没有解释这一说的,但是面对楚嫱,每每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总是那么苍白无力。就像今日,他何尝看不出来,楚嫱根本就不是需要一个解释,因为他相信,以楚嫱的聪慧,当初避子药这个权宜之计,她不会不理解。那么,定然就是其他的事情。只是,是什么事情,让明明前两日还好好的楚嫱今日突然就改变了这个态度?
穆泽羲站在窗前,隔着窗户,看着对面的屋子,脑中又回想到刚才楚嫱的话,顿时,心就沉了几沉。楚嫱,她到底在想什么?
见穆泽羲也纠结着,安言皱着自己的眉头,担忧道道:“大渝那边也蠢蠢欲动,如今朝中当已是无人可用,本是多事之秋,结果后院还要着火——·“
若不是安言说的一本正经的,就连穆泽羲,都要怀疑他是幸灾乐祸了。今日楚嫱要休夫的话,想必安言也是听到了的。
知道穆泽羲此时心中烦闷,安言也不再提楚嫱之事,只是将这两日的要事都汇报了一遍,开口道:“平顺侯之事后,董氏势力清盘,几乎重洗南夏守军军权。事后葛震被解兵权,军方可用之人,当真是不多。唯独萧家,尚可一战,可是萧长奕却要稳住南夏,萧老将军年事已高,只怕大渝那边,是插不上力了。”
平顺侯董氏就不说了,自己作死,想要两边倒,结果被穆泽羲分分钟识破干掉。葛震更是冤枉,惹了六王妃楚嫱,王爷能让他好过?自然也是兵不血刃的瓦解了他的势力。
穆泽羲微微垂下了眼睑,苦笑着道:“世上哪来长久的安稳,有些事情,别人不去做,你总得去做。就像是大圣与大渝之间,我不犯人,人却犯我,那么,就是他傻。”
大圣国土面积最大,兵力最是强盛。大渝虽面积小,但是富饶。南夏,与后宋两国,倒是没什么可说的,这种相安无事的平衡已经持续了已有百年。说起来也是巧合,偏生大圣就是一个被三国包围的一个国家,尤其是后宋,直接紧挨着大圣的门关齐阳成。若是后宋趁着大渝来犯,趁机袭击齐阳成的话,大圣确实挺麻烦。就跟你双手抱胸防止走光,结果发现你大门开了一样,哪边都麻烦。
“王爷,我倒是觉得,大渝此举,无非是在试探,陛下至今尚未立储,他们许是也不知我大圣究竟实力如何,所想便存了心的想要试一试。”
“虽说如此,但是,这两日前线来报,大渝怕是不日便要出动了。”
这边的正事正在商讨之中,突然,便听见楚嫱额主卧那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号声。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啊?”
安言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一道蓝色的光线一闪,眼前哪里还有穆泽羲的人?
然而,当穆泽羲以光速的速度冲到主卧中去时,正看见这辈子他都不能忘的一幕,楚嫱正趴在床边,地上一堆的污秽之物,就连鱼儿,都微微的侧着身子,站在旁边拍着出钱的背。
屋子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穆泽羲却皱着眉头,急忙走了过去,扶住楚嫱,柔声问:“不舒服?”
见穆泽羲过来,鱼儿有种如获大赦的感觉,急忙退开两步,然后捂着嘴,一下子冲了出去狂吐起来。
“来人!!以最快的速度将谢耀给我找来!!”
将楚嫱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一手给她拍着背。冰凉的触感瞬间袭来,穆泽羲一怔,手一挥,将一旁的披风拽了过来,披在楚嫱肩上。自己提起内力,将手掌附在楚嫱的小腹上。
一股暖流很快的便从小腹蔓延全身,楚嫱的状态也好了些,微微的抬起了头,十分不爽的道:“穆泽羲,小爷就说过,这怀孕不是人干的事,你说说,这不折腾小爷么?”
那只乌鸡汤,闻着倒是香,可惜楚小姐实在是没口福,自己与穆泽羲的事还没想清楚,胸口便开始翻腾了。
穆泽羲眉间藏着一抹担忧,嘴上却是十分淡然的道:“人不干事,如何怀孕?”
卧槽!!太他么的不正经了!!!
楚嫱顿时被噎的翻了好几个白眼,这才缓过来。
当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正半倚在穆泽羲的怀中。穆泽羲,就像是毒药一般,明明还没想清楚,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楚嫱不动声色的坐好了身子,将自己与穆泽羲的距离拉开了些,心中百般滋味。
“你没有事情忙了?来这里做什么?”
不轻不重的话语,但是明显的就有生疏感。
穆泽羲的呼吸猛地一顿,随即又恢复常色,“你便是我最忙的事。”
楚嫱沉默,没有说话。她在想一个问题,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穆泽羲喜欢她,她相信。
她喜欢穆泽羲,她也承认。
可是,穆泽羲,不是普通的男人,是堂堂六王爷,即便此生得了圣旨,可以只娶一个王妃,不要其他的任何女人,但是,王妃,却可以是任何人。在大局需要的时候,她不是楚嫱,而是相府嫡女。就如同谢薇,若是有需要,她也不是谢薇,是谢氏嫡女一般。
这样的感情,中间掺杂着太多的东西,所以,很容易变质。
她没有那个胆量,将自己所有的心都赌上去了。以往一直没有想过的问题,总算是想起来了。可是为什么明明想起来了,却堵在胸口,莫名的难受呢?
楚嫱没有多说,但是脸上的表情就足以让穆泽羲心寒半截,忍着心中的痛,轻声问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可感觉冷了?我吩咐厨房给你做些吃食。可有什么特别想要吃的东西?”
“没有。”
简单的回答,却让穆泽羲的心像是被铁锤子狠狠的敲了一下一般,一股前所未有的痛楚蔓延全身。
“楚嫱,我们谈谈。”
他不是不想解释,只是,在聪明人面前,再多的解释,都是多余。
见楚嫱不说话,穆泽羲便开口轻声问道:“昨日见了谢薇?”
“是。”
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楚嫱大方的回答。
“她跟你说了什么?”
穆泽羲继续问道。除了从鱼儿和孟毅那里知道的,他还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让楚嫱变得这么遥远,远到他想抓都抓不住。
楚嫱摇了摇牙,没说话。
穆泽羲何等的聪明,盯着楚嫱的眼睛看了许久,自嘲般的问:“你不是因为避子药之事而恼我,是么?”
楚嫱的眼皮一跳,还是没说话。心里却是在诽谤道:他么的穆泽羲是肚子里的蛔虫吗?
“所以,是因为什么?我想知道。”
他想知道,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间,就会变成这样?这种感觉,比昨日还在云端,今天他么的那朵云就唰嗤一下掉到茅厕里了的感觉还要糟糕。
苦着小脸想了想,楚嫱突然抬起眼眸,“穆泽羲,你喜欢的是楚嫱,还是六王妃楚嫱?”
是楚嫱?
还是六王妃楚嫱?“
穆泽羲一怔,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喜欢的就是你,无论是楚嫱还是爬墙,是你就没错。“
楚嫱还是爬墙——·
这个比喻,很新鲜——·
楚嫱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披风紧了紧,浅笑道:“穆泽羲,你可有想过,天下与女人之间,作何选择?”
肩负天下,就注定有很多的无可奈何。
选择女人,便注定会负了天下。
这个问题,穆泽羲不曾想过,也觉得自己可以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