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英豪眼角跳动,冷哼一声,也不辩驳。
薛怀安等文官在旁边却是听的心惊胆战,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为何愿意认输?”楚欢面无表情道:“为何愿意让马正义进入沙漠?当然不是真的想让马正义帮你一同护送使团,只因为那个时候你已经存了杀心。”
邱英豪喉头蠕动,似乎有些干涩,但还是冷声道:“当官的果然是心机深沉,简简单单的事情,却被你说的如此复杂,而且颠倒是非黑白,秦国都是你这样的官吏,怪不得一日不如一日,被西梁人轻易践踏。”他显然是有些激动,握紧的双拳微微颤抖:“我与师兄数十年的交情,情同手足,便是我自己丢了性命,那也是绝不会伤害他。”
众骆驼客都是微微颔首。
邱英豪与马正义的交情,落雁镇上下都是知道,在此之前,两家关系和睦,邱英豪更是与马正义三天两头凑在一起饮酒,甚至结为了儿女亲家,若说邱英豪有心要杀死马正义,说出去谁也不相信。
“不错,你们的交情确实很深。”楚欢叹道:“或许连马当家自己也不相信,你竟然会对他动了杀机。他带着马家骆驼客进入沙漠,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在旁监视你,也正因如此,一开始的那段路,你才十分的规矩,没有发生任何的状况。但是你心里也知道,如此下去,只要我使团上下昼行夜息,那么就算疲倦,体力和精力却也能够得到足够的保证,沙匪很难找到机会对使团下手。”
薛怀安毕竟也不是笨人,听楚欢说到这里,抚着胡须,渐渐明白了一些什么。
“本官不清楚你为何会如此,但是让我们使团在沙漠之中受到重创甚至是全军覆没,定然是你最终的目的。”楚欢神情虽然淡定,但是眼眸子里却已经带着冷厉之色:“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也许也猜到了马正义知道你的心思,所以一路上不敢轻举妄动,以免被马正义瞧出破绽。马当家的虽然与你交情深厚,但他更是一个纯正的骆驼客,你若是真的一意孤行,马当家很有可能会不顾你们的交情,将你的图谋抖搂出来,那是你最害怕看到的结果,所以你很清楚,马当家活着,你的计划就不能实施,想要顺利地与沙匪达成目的,马当家就必须死。”
邱英豪脸色已经开始有些发白,楚欢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一个字却似乎针一般,一针一针地刺在邱英豪的身上。
楚欢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你要除掉马当家,并不容易,也很难有机会,你迟迟不动手,也是在等待着机会。”看了邱明道一眼,叹道:“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儿子,或许你等待的机会还没有出现。”
邱明道此时脸色难看,听楚欢这般说,冷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马姑娘与你有婚约在身,但是她却似乎并不想嫁给你。”楚欢叹道:“你一直为此苦恼,但是你的父亲以前并没有注意这些事情,他也并不知道,这门亲事实际上已经出现了极大的问题。马姑娘和狼娃子如果没有跟过来,你的父亲或许到现在也不会知道此中问题,但是他们到了沙漠,你们靠的近了,很容易就被你父亲看出了问题。”
邱明道皱着眉头,已经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他与马秀莲单独谈话,提及了马秀莲是因为狼娃子的原因,所以对这门亲事十分的抗拒,而那天晚上,邱英豪竟然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旁边,将此事听了过去。
楚欢见邱明道的表情,知道自己所言还真是对了,嘴角泛起笑意:“其实本官一直都在奇怪,马当家的为何会独自出营,又是何人约他?如果不是特别的事情,他绝不可能轻易离开营地。我也曾一度想过他有可能去见沙匪,但是这只是一种可能,另一种可能性比这个可能更大……!”盯着邱英豪:“如果邱当家的有特殊的事情,要约马当家单独详谈,而且此事确实非同小可,本官想马当家的应该也不会拒绝。”
邱英豪大笑道:“说来说去,你是说当夜师兄独自离营,是因为我的缘故?”
楚欢点头道:“直到今日沙匪偷袭之前,这一切想法只是一种可能,本官并不能肯定,但是当沙匪真正出现,本官就知道,本官这两日所想的逻辑,应该八九不离十。”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以这门婚事,将师兄单独约了出去?”邱英豪冷着脸道。
楚欢道:“其实本官一开始也想不出你是以何种理由将马当家的约出去,但是你却自作聪明,本官也正是因此找到了突破口。”
“自作聪明?”
“马姑娘当日询问你找马当家的说了些什么。”楚欢盯着邱英豪的眼睛:“你为了让马姑娘不堪,为了让她无法说下去,主动说出是因为你们两家的婚事出了问题。在当时看来,你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无懈可击,马姑娘甚至因此而无言以对。但是本官却忽然想到,这个理由也恰恰可以将马当家单独约出去。”轻轻叹道:“本官与马当家几乎没有任何接触,但是却能从点滴之间看出来,马当家是个很守规矩的人,他严守骆驼客的规矩,信守诺言,既然与你邱家定了婚事,那么这门婚事一旦出现任何问题,马当家的也一定会十分的在意。”
邱家骆驼客都是面面相觑,一开始只觉得楚欢是在胡言乱语,但是不知不觉中,心头却隐隐感觉楚欢所言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大刀短驽相对,邱英豪却是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他的双拳却是紧握,手背上的青筋已经暴突出来。
“虽然当时的情况本官并不清楚,但是本官却也能够大致猜测出来。”楚欢缓缓道:“你发现了这门婚事出现问题,自然不会着急,只会开心,因为你一直等待的机会终于到来。我想当时你向马当家提及这门婚事出现问题的时候,马当家一定会很在意,特别是因为出现问题的一方是马姑娘,这让马当家心中一定会难堪,你当然可以趁那个机会,约定时间地点,声称要与马当家细细谈论这门婚事。这在马当家看来,是件十分丢人的事情,自然不愿意在人多眼杂的地方,你提出的地点与营地有一段距离,马当家与你几十年的交情,曾经亲如兄弟,他不可能想到你会对他起了杀心,更不可能知道,你提出的地点,便是他的葬身之地!”
话到此处,骆驼们都已经微微色变,薛怀安也是吃惊道:“楚副使,难道你的意思是说,那马正义是被……是被邱英豪所杀?”
不等楚欢说话,邱英豪已经放声大笑,随即冷冷道:“楚大人,你这一番长篇大乱,听起来还真是有模有样,如果不是因为大家已经知道真凶是谁,只怕大家还真要怀疑是我邱英豪射杀了师兄。”脸色一沉,冷声道:“你莫忘记,射杀师兄的,是狼娃子,按你的意思,难不成我邱英豪伙同狼娃子一起杀害了师兄?楚大人,难道你不觉得这是十分荒谬的事情吗?”
邱明道本来紧张无比,楚欢这一番话说下来,其实就连邱明道心中也起了某种怀疑,但是邱英豪此言一出,他心中的怀疑顿去。
不错,狼娃子怎可能与邱英豪联手害死马正义。
楚欢便是说的再有道理,分析的再是精辟,可是事实上真凶并不是邱英豪,而是狼娃子,此时已经众人皆知。
而且大家也都知道,邱英豪当然不可能与狼娃子是一道人。
第五零一章 那一夜
邱英豪等一干邱家骆驼客往使团营地去的时候,马秀莲并没有跟过去,而是独自在沙丘上等着,待看到邱家骆驼客被使团的兵士包围起来,马秀莲秀眉蹙起,并没有立刻赶过去,依稀看到楚欢正在那边说着什么,不由缓缓往那边走过去。
柳媚娘此刻也已经站在沙丘之上,头戴斗笠,黑丝遮面,见到邱家骆驼客被包围,黑纱下的美眸之中也是显出几分惊疑,她身边戴着斗笠的木头本来一直都喜欢将斗笠边沿下压,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孔,此刻却是微微掀起斗笠边沿,虽然额头还在掩饰之中,但却露出了一双眼睛。
他的眼睛不大,但是很有光,只是他一张脸显得十分僵硬,呆刻死板,没有半丝表情,眼中虽有光,却淡定无波。
倒是水勇忍不住问道:“那边怎么了?骆驼客好像出事了?”心中有些着急,看向柳媚娘:“柳姑娘,咱们怎么办?”
柳媚娘却是镇定自若,平静道:“静观其变!”
马秀莲来到使团营地的时候,立刻便有两名近卫军兵士将刀锋对准了她,甚至一只短驽也对准了她,马秀莲并不畏惧,里面的声音隐隐传过来,马秀莲一时间也听不清楚到底说些什么,但是隐隐约约却能听到里面似乎是在谈论“狼娃子”。
她秀眉紧蹙,往人群中过去,兵士们倒是没有拦阻,只是短弩相对,唯恐她轻举妄动。
楚欢此刻却是背负双手,听得邱英豪争辩,含笑道:“邱英豪,你说马当家是狼娃子所杀,你可有证据?”
邱英豪笑道:“楚大人,看来你的脑子实在有些问题。并非我邱英豪对大伙儿说是狼娃子射杀了师兄,而是孙郐所说。孙郐跟了师兄十几年,为人实在,他的性情,落雁镇上下也都知道,此人不会说谎,他既然说是狼娃子射杀了师兄,那就不会有错。”
顿时便有数名骆驼客纷纷道:“不错,孙郐的性情,我们都知道,他不会说谎。而且他也没有必要说谎,如果不是狼娃子射杀了马当家的,孙郐不可能诬陷是狼娃子所为!”
“如果在狼娃子和孙郐之中选择,我们宁可相信孙郐。”有人大声道:“狼娃子喝过狼奶,看起来老实,但是这娃子心狠。”
“孙郐说过,当夜马当家的还打骂过狼娃子,我先前不明白,现在倒是明白其中缘由了。”一名骆驼客上前两步,却是邱家骆驼客那名叫做卫六的骆驼客,正色道:“马当家定是知道了狼娃子和马秀莲的私情,所以那天晚上才打骂狼娃子,狼娃子这小子是狼奶养过的,忘恩负义,或许是见到马当家的不同意他们的私情,所以一怒之下,才射杀了马当家的。”
“不错,有这个可能。”立刻有骆驼客附和道:“定是马当家不同意他二人那见不得人的私情,激怒了狼娃子,所以狼娃子才动手杀人。”
此时还无人发现马秀莲已经挤在人群之中,听到有人这般说,马秀莲神情有些惨白,身体颤了一下,并没有立刻走出去。
楚欢却是笑问道:“邱英豪,难道你也觉得狼娃子是因为与马姑娘的私情被马当家的阻止,所以才痛下杀手?”
邱英豪淡淡道:“这自然大有可能。狼娃子还年轻,年轻气盛之下,头脑一时发热,犯下了畜生不如的罪孽,并非没有可能!”
楚欢微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随即缓缓道:“邱英豪,其实你一直在故弄玄虚,你也一直在将本官往岔路上引。”
“岔路?”邱英豪摇头道:“我不明白。”
楚欢平静道:“马正义与沙匪有牵连,那天晚上孤身出营,是为了去见沙匪,而且还在相见的地方,立木作为记号。但是行到中途,却发现了尾随而至的狼娃子和孙郐,于是马正义停下脚步,招过了狼娃子,因为狼娃子与马秀莲的私情,所以马正义对狼娃子一番打骂,由此激怒了狼娃子,一怒之下,射杀了马正义。射杀马正义之后,狼娃子又追杀孙郐,孙郐见势不妙,往营地逃窜,被狼娃子射中了肩膀,但却活着性命逃回了营地,得到孙郐的禀报,大家立刻赶往现场,只看到被狼娃子射杀的马正义,而狼娃子却不见踪迹,下落不明!”说到这里,他嘴角泛起怪笑:“邱当家的,这就是你想要让本官走的岔路,这条岔路,也可以将你撇的一干二净,迷惑本官和使团上下,从而继续信任你,跟着你进入陷阱,对也不对?”
邱英豪此刻反而没有愤怒之色,只是冷笑道:“恰恰相反,经你这样一说,我倒觉得这就是事实,根本不是什么岔路!”
楚欢摇头道:“你错了,这个世界上,凡事的真相只有一个,许多真相或许永远都不会被揭开,但是你邱当家的运气并不好,或者说你还算不得真正的阴谋家,你的计划,实际上是破绽百出,而本官其实不用花太大力气,就足以知道事情的真相!”
“真相?”邱英豪道:“那你所说的真相又是什么?”
“那天中午,你找到马正义,以马姑娘之事,约好了马正义离营见面。”楚欢神情冷峻:“马正义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如果不是有心人,根本不可能发现,但是马当家的并不知道,他的营地恰恰有一个有心人,一直在注意他的动向,当马当家离开之后,此人第一时间便拉上狼娃子,一同跟随马当家。”
“你是说孙郐?”邱英豪冷哼一声。
楚欢只是道:“狼娃子记挂着马当家的安危,孙郐一说,狼娃子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只是他自然想不到,实际上当他离营的一刹那,也就注定要成为替罪羊。狼娃子和孙郐跟随在后,其实马当家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都没有发现。”
邱英豪脸上肌肉抽搐的更是厉害。
“狼娃子和孙郐一路跟随,行到事发地点的时候,他们就瞧见马当家的忽然被一支冷箭射中。”楚欢叹道:“狼娃子追上去的时候,马当家已经倒在地上,而且已经没了气息。这个时候,埋伏在事发地点的箭手又将箭矢对准了狼娃子,狼娃子知道事情不妙,当他想要反击的时候,却不防他背后有人射了他一只冷箭,这只冷箭是狼娃子不可能想到的,因为射出这一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孙郐,只可惜孙郐的箭术实在不算很好,虽然射中狼娃子,却并没有射中要害。”
马秀莲在人群之中,捂着嘴,娇躯摇摇欲晃。
“狼娃子虽然看起来很憨厚,但是却并非没有头脑。”楚欢摇头叹道:“那种时候,他知道硬拼不得,最好的选择,只能是躲避追杀。好在是在夜里,而且狼娃子对沙漠地带确实很熟悉,所以竟是被他生生地逃了出去。”
“如果狼娃子被杀,然后将狼娃子的尸首处理好,那么狼娃子弑师的恶名将永远不能洗刷。但是狼娃子逃了,无可奈何之下,这群人处理好现场,收拾了箭矢,除了孙郐和另一人,其他人都迅速撤离了现场。”楚欢缓缓道:“孙郐和那人在现场并没有立刻返回,而是等了好一阵子,直到风沙将现场的痕迹全都覆盖起来,这才再次行动起来。”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地下的黄沙,叹道:“沙漠之中行凶,有一桩好处,就是风沙可以抚平作案痕迹,现场的许多痕迹被风沙一盖,再难发现出来。”
“孙郐和另一人?”邱英豪左右扫视,淡淡问道:“你说的另一人又是谁?”
楚欢道:“其实谋害马正义,你当然不想此事有太多人知道,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知道此事的人,也必须是你的心腹之人,本来邱明道是个选择,但是你也知道,你的儿子心肠毕竟是软了,真要知道这个计划,未必会配合你,所以你最后选定的人手……是他!”说话间,楚欢已经抬起手,缓缓指向了骆驼客卫六。
卫六脸色骤变,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失声道:“你……你胡说八道!”
楚欢笑了笑,道:“卫六,你既然敢做,却不敢担当,看来也算不得好汉子。你敢否认,当夜难道不是你奉命带人害了马当家?”
卫六厉声道:“一派胡言,胡说八道。”见不少人都看着自己,握紧刀柄道:“弟兄们,秦国使团恩将仇报,诬陷咱们,你们千万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邱英豪却已经道:“楚大人,你的话我又听不懂了。你既说当夜有人埋伏在那边,而且事后只留下卫六和孙郐,其他人却迅速撤离现场,你口中的其他人,又是指谁?”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十几名部下,道:“他们是不是在这里?”
楚欢摇摇头,道:“本官说过,此事你要做的隐秘,尽可能不让你的部下知道,这些人都是骆驼客,虽然你利欲熏心,但是你却不敢保证你手下的这些骆驼客都像你这般丧心病狂,除了卫六深得你的信任,你还真不敢轻易动用其他人做这件事情。”
“那就奇怪了,不是他们,我又能用谁去埋伏?”邱英豪皮笑肉不笑道:“难道我邱英豪还能借来天兵天将?”
“天兵天将你借不了,但是游魂野鬼你还是能够利用的。”楚欢盯着邱英豪的眼眸子,“从你踏入大沙漠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中断过与沙匪的联系,那天晚上设下埋伏,除了卫六,自然还有沙匪!”
第五零二章 插翅难逃
邱英豪哈哈笑道:“楚大人的意思,是说邱某派了卫六,伙同沙匪杀害了师兄,然后嫁祸给狼娃子?”摇头无奈笑道:“楚大人,你在这里异想天开,自圆其说,邱某实在不知道你安了什么心。”
楚欢淡然道:“沙匪清理完现场,立刻退走,为了取信众人,你还设下了苦肉计,孙郐中箭,当然不是狼娃子所射,而是卫六所射。孙郐中箭之后,忍着疼痛,等到卫六绕回营地,这才跑了回来,如此一来,谁都不会想到卫六会与此事有瓜葛。”
卫六脸色有些苍白,眼眸子里显出极其怨毒的神色。
“照楚大人这样说,孙郐难道是一个卑鄙小人?”邱英豪依然镇定自若:“他跟随师兄多年,师兄对他也是十分信任,他为何要出卖师兄?”
楚欢叹道:“你是堂堂的邱家骆驼客当家人,与马当家几十年的感情,而且还结为儿女亲家,连你都能对你自己的师兄起杀心,孙郐为何不能出卖自己的当家人?孙郐能够背着良心出卖自己的主子,当然是有巨大的诱惑打动了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条件,我相信你邱当家心里比谁都清楚。”
邱英豪冷笑道:“其实我倒很奇怪,如果狼娃子是被冤枉的,他为何要逃走?即使当时有人追杀,他事后为何不会回来辩解?”
楚欢皱起眉头,冷声道:“辩解?邱当家的,当夜你令孙郐带这狼娃子前往,选中狼娃子为替死鬼,想必也是经过深思深虑吧?你选中狼娃子,只因为你知道,狼娃子是个哑巴,哑巴又如何能够辩解?”顿了顿,显出冷酷的笑意:“既然孙郐已经咬死是狼娃子射杀了马当家,他只要一露面,本官相信你邱当家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他无口可辨,也没有机会可辨。”
卫六终于上前一步,厉声道:“这都是你自己在信口雌黄,当夜马当家遇害,难道你也在现场?否则你为何侃侃而言,就似乎一切都是你亲眼所见。”
楚欢道:“本官知道你一定会这样问。不错,中间许多事情,本官之前也只是有所怀疑而已。当天晚上,赶到现场,让本官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马当家身上覆盖的沙尘。”
“沙尘?”邱英豪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楚欢叹道:“其实本官初进沙漠,对于沙漠并不了解,但是却并不等于本官不会看。孙郐当夜假装被追杀回到营地,包扎处理伤口,然后带着大家前往事发现场,按照本官的推算,加起来的时间绝对不超过小半个时辰,但是当我们赶到现场,覆盖在马当家身上的沙尘很厚,按照当夜的风沙程度,少说也是有近个把时辰才会有那么厚的尘沙覆盖其上,所以本官那时候就知道,孙郐绝不会是在事发之后立刻便赶回营地,他至少在事发当地等了半个时辰左右。”
邱英豪眉头皱起来。
“一个疏忽,便让本官有所怀疑。”楚欢缓缓道:“此后你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本官自然都要细细品味。孙郐声称是狼娃子向他射箭,因为天黑的原因,所以射中了他的肩头……!”他嘴角划过冷笑:“这也未免太不将狼娃子放在眼里。若没有夺标,本官还不清楚狼娃子的箭法,但是当日夺标之后,本官就清楚,狼娃子的箭术,已经超凡,不但是他射箭的技巧,还有他射箭时的心理定力,如果他真的想射杀孙郐,孙郐当夜绝不可能活着回来,孙郐既然能够活着跑回来,本官那时候就不相信马当家的是狼娃子所杀。”
烈日之下,气氛却是异常的寒冷,马秀莲死死盯着邱英豪,身体似乎在瑟瑟发抖,眼眸子中混杂着极为复杂的神色。
邱英豪冷冷道:“如果你所言是真,那么为何不早将此事说出来?”
“道理本官先前已经说过。”楚欢道:“此番能够将沙匪给予重创,还要多谢你邱当家相助。沙匪迟迟不敢动作,就是在等着你邱当家的给他们制造机会,而本官没有早早拿下你,也是故意让你制造机会……你邱当家也确实是急不可耐,马当家一死,马家骆驼客护送遗骸返回,你立马就开始给沙匪创造机会。你声称要穿越风眼地段,必须连续赶路,那时候本官就怀疑其中有诈,但却还是配合你演这一场戏。你的目的,自然是要通过日夜不歇的连续赶路,来消耗我使团上下的体力和精力,你知道今天上午才让我们驻营休息,自然也是事先安排好的时间。”
邱英豪瞳孔收缩。
“在你看来,连续两天行路,使团人困马乏,甚至有许多人干呕乃至昏迷,体力自然已经是到了极限,将驻营时间安排在上午,自然也是因为你十分清楚,一个人在疲惫不堪的状态下,又处于一天最热的时候,精神必然是最为涣散虚弱的时候,这样沙匪偷袭而至,使团自然无力可敌。”楚欢望着一个个满头大汗却神态坚毅的近卫军勇士,摇头叹道:“但是你却不会想到,这些近卫军勇士,是我大秦帝国最勇悍的武士,虽然这两天赶路,确实体力匮乏,但还不足以让他们不堪一击,而且许多人干呕昏迷,也不过是本官事先吩咐下去,让他们故意做过你看而已。”
轩辕胜才此刻也终于冷笑着向邱英豪道:“你当我们是穿越沙漠的商队吗?”重重拍了拍胸口,厉声道:“你忘记了,我们是大秦的近卫军,便是再行两日毫不停歇,我们也不会那般容易垮掉。”他满头大汗,肌肤上甚至冒着热气,但是神态坚毅,目光犀利。
即使是到了这个时候,邱英豪依然表现的十分镇定,摊开手,笑道:“楚大人,邱某不知道何处得罪了你,要你花费这样大的口舌编造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以此来污蔑邱某。”他扫视一众近卫军兵士,叹道:“其实你要杀我,根本不需要这样的理由。”
“你错了。”楚欢摇头道:“本官将事实说出来,只是要让你身边的骆驼客兄弟明白,本官要拿捕你,乃是事出有因,并非不讲道理。你勾结沙匪,害死马正义,欲图与沙匪勾结对使团不利,这每一桩都是大罪,本官不得不拿捕你。”顿了顿,目光冷厉:“你之罪,罪无可赦,但是本官却很想问你,你为何要铤而走险,与沙匪勾结在一起?难道你真的只是为了使团的财物?”
邱英豪叹道:“你既然可以编造出那样荒谬的故事,自然也可以编造邱某动手的理由。”他双目圆睁,冷笑道:“你要动手,尽管过来,邱英豪只要皱一皱眉头,便不是男人!”他此言一出,身边的邱明道更是握紧刀柄,靠近自己的父亲,冷视楚欢。
楚欢皱眉问道:“邱英豪,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承认自己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