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守卫,实为监视。
不过汉王的行动,这些赤备兵却是不敢阻拦,汉王偶尔微服出府,赤备兵也只能以保护之名跟随,有时候甚至被汉王甩开,府内的卫兵,本来都是赤备兵,可是却不知汉王从哪里找来的人,将府内守卫全都替换成了新兵。
赤备兵虽然有些气恼,却也无可奈何。
平日里这些赤备兵在面子上对汉王还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的失礼,但是汉王今日却是一眼看出,横冲直闯进来的赤备兵,正是平日里守卫在总督府附近的赤备兵,领头的汉王却也认识,乃是赤备突骑的一名百户,亦是辽东三十六骑之一,只不过在三十六骑中排行比较靠后,姓朱名温。
见到朱温带人冲进来,汉王依旧端着茶杯,不动声色道:“朱温,你带人擅闯,是要造反吗?”
“王爷,外面有人传言,说电帅遭遇不测,今天朱温冒死兵谏,请王爷让我们面见电帅。”朱温虎视眈眈,“如果今天见不到电帅,弟兄们只怕是不答应。”
身后赤备兵都已经是握紧手中兵器,如狼似虎般看着汉王。
武玄不动声色,瞥了霍兴达一眼,霍兴达咳嗽一声,向汉王拱手道:“王爷,事已至此,不如还是让他们见一见电帅,只要他们确定电帅安然无恙,一切误会也都烟消云散。”
汉王靠坐在椅子上,盯着武玄,道:“武千户,这一切当然都是你安排?”
“其实也用不着卑职安排。”武玄淡淡道:“我们都是电帅的部下,对电帅的安危自然是十分的关注,流言既然传出来,由不得我们不担心。王爷,当初大家心照不宣,不过心里都明白,辽东军倾巢而出,不顾生死,本就是希望电帅能够转危为安,如果电帅的安危得不到保证,岂不是让战死沙场的弟兄白白牺牲?我们要见电帅,要求并不过份。”
“如果本王就是不答应呢?”汉王冷笑道。
武玄皱起眉头,目光闪绰,但神情慢慢坚定下来,“如果王爷不能让我们见到电帅,那就说明王爷无法保证电帅安然无恙,既然如此,王爷就不要怪我们失礼了。”
第两零一一章 何记棺材铺
汉王闻言,却是纵声大笑起来,众人顿时皱起眉头,已经有人显出怒色来。
“不知王爷为何发笑?”武玄冷冷道:“卑职并不觉得这事情很好笑。”
“武玄,你的胆子可真是大得很呐。”汉王起身来,面对赤备兵的咄咄逼人,并无丝毫惊慌之色,背负双手,“如果电帅看到你如今的样子,不知会怎样想?”
武玄心一横,道:“王爷,今日无论如何,哪怕是戴上谋反之名,卑职也要见到电帅,只要确定电帅安然无恙,无论如何惩处,卑职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汉王叹了口气,道:“武千户对电帅果真是忠心耿耿。”想了一下,终于道:“本来本王是想等到电帅痊愈,再让电帅亲自出来见你们,既然你们急不可待,本王就答应你们。”
武玄一怔,倒有些意外,但立刻道:“王爷是说,愿意让我们见到电帅?”
“你们可知道本王为何迟迟不让你们见到电帅?”汉王轻叹道:“事到今日,本王也不瞒你们,在这锦州城内,一直有神衣卫在暗中活动,他们知道电帅是带伤从河西回来,所以一直想要暗中刺杀电帅,为了电帅的安全,本王才会让电帅在安全之处疗伤,一直等到伤愈复出。”
武玄将信将疑,却还是道:“却不知电帅如今身在何处?”冷笑道:“便算真有神衣卫在这里活动,王爷也不必担心,我们赤备精兵如云,严加守卫,神衣卫也不是神鬼,绝无可能伤到电帅。”
“若当真如此,当初本王进入总督府,悄无声息,你们为何毫无察觉?”汉王淡淡道。
武玄顿时一阵尴尬。
当初汉王和修罗王等人潜入总督府,守卫在总督府的护卫毫无察觉,也正是那一次赤炼电落入汉王手中,此后便再无赤炼电的踪迹,对总督府的守卫来说,那实在是奇耻大辱,可因此却也说明,总督府并非铁桶一块,虽然守卫众多,却也无法完全保证赤炼电的安危。
“本王可以带你们去见电帅,但是却不是所有人都能见到。”汉王缓缓道:“神衣卫如今还在城中活动,本王必须要对电帅的安危竭力保证,不可能让所有人都知道电帅的下落……!”盯着武玄眼睛,又瞧了朱温一眼,才道:“武千户,不知道你有没有胆子跟随本王去见电帅?”
武玄皱起眉头来,虽然汉王神情淡定,武玄却也不知这是否是汉王设下的圈套,毕竟汉王狡猾无比,武玄不得不多个心眼,想了一下,才道:“王爷,不知我们可以去几个人?”
“如果只让你一人去,到时候即使你说电帅安然无恙,只怕还有人疑神疑鬼。”汉王冷笑道:“本王可以让你带上四个人,是了,霍知州也大可以一同前往,多人作证,便不会有人怀疑电帅已经遭遇不测,武千户,你意下如何?”
武玄听说允许自己带四个人,顿时有了几分底气,点头道:“既然王爷这样说,那恭敬不如从命!”
……
……
夜风凄冷,一条冷清的狭窄街道悄无人迹,死一般的寂静可怕。
接口出现一条在寒夜之中觅食的野狗,寒风之中,瘦弱无助,一阵脚步声响起,野狗低吠两声,灰溜溜地跑过街口。
汉王披着一件大氅,戴着皮帽,武玄等数人都是紧随在其后。
除了武玄,朱温和霍兴达也都在其中,此外更有四名武玄专门挑选出来的好手,汉王手无寸铁,其他人都是佩带兵器在身,武玄与朱温一左一右跟在汉王身后,乍一看去,汉王倒似乎是被押送的犯人一般。
“就在这条巷子里?”看着狭窄冷清的小巷,武玄皱起眉头来,汉王却并没有说话,进入小巷,走到了一间屋子前,武玄抬头看了一眼,依稀看到门头挂着一块匾额,写着“何记棺材铺”五个字,有些诧异,暗想难道赤炼电竟然藏身于这一处棺材铺之内?
“武千户,电帅就在里面,你不是想见电帅吗?”汉王抬手指门,“本王已经带你们过来,敢不敢去见电帅,就看你有没有胆子了!”
武玄虽然对汉王十分提防,但是此刻却也并不怕汉王耍弄花样。
他突然回到锦州,逼迫汉王带自己见赤炼电,可说是十分突然,之后汉王一直都在自己的监视之下,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布置陷阱。
再加上自己这边就算除去霍兴达,也有六名好手,汉王手无寸铁,但有异动,根本不可能是自己这边的对手。
他微使了一个眼色,一名护卫已经是走到了汉王身后,盯着汉王的后脑勺,汉王却是气定神闲,武玄冲着朱温使了个眼色,朱温微微颔首,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屋内毫无动静,朱温回过头,皱着眉头,武玄努了努嘴,朱温再次用力拍了拍门,这一次终是听到里面传来声音道:“谁啊?半夜三更敲什么门?”
朱温这一次倒是机灵,沉声道:“不是急事,半夜三更又怎会上棺材铺,我要买棺材,快打开门!”
屋内先是一阵寂静,片刻之后,听到脚步声响,“嘎”一声响,屋门打开了一道缝隙,从屋内透出灯光来,一人举着油灯,冲外面瞧了瞧,朱温再不犹豫,猛一用力,已经将大门推开,身后早有人冲到屋内,武玄已经沉声喝道:“官府办差,不要乱动!”
汉王身后那护卫已经道:“王爷,外面天寒,进去一起暖和暖和吧。”声音中毫无尊敬之意。
汉王唇边泛起一丝冷笑,便在此时,却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惨叫,随即听到武玄的声音传来:“小心,有埋伏……!”
并未进屋的霍兴达顿时变色,已经听到屋内传来交手之声,站在汉王身后的护卫“呛”的一声,已经拔出佩刀来,汉王却已经身形一闪,划到那护卫身侧,那护卫显然早就有职责在身,反刀便往汉王砍了过去,汉王却是早已经有了准备,侧身闪躲之时,已经探手抓向了那护卫手腕子。
那护卫的武功不弱,汉王却也不是吃素,更加上他早有准备,占了先手,一只手已经搭上了那护卫的手腕子,低声一吼,那护卫只觉得手脉一麻,手中的大刀已经被汉王夺了过去。
霍兴达大吃一惊,急忙往后退,汉王夺刀之后,已经是反手一刀,照着那护卫砍了过来。
护卫急忙后退,但是终究抵不上汉王出手速度,还是被一刀砍中了肩头,一条手臂顿时飞起,汉王根本不犹豫,一刀砍下那人手臂,又是一刀斜而向上,划断了那护卫的脖子。
屋内一阵杂乱,听到朱温厉声道:“拿下这下逆贼……!”随即便听到兵器交击之声响起,又听到桌椅翻倒碎裂之声。
本来死一般的寂静,瞬间便即被打破。
霍兴达知道大事不妙,转身便跑,却觉得眼前一花,一道身影已经横在他身前,霍兴达差点一头撞上,一把冰冷寒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抬头看过去,却见到汉王单手拿刀,另一只手背负在身后,双目如刀,正盯着自己。
“王爷……!”霍兴达全身发寒,“卑职……卑职并无过错,卑职对……卑职对王爷忠心耿耿……!”
“本王知道!”汉王微微颔首,“如果你对本王不忠,这一刀已经砍断了你的喉咙……不过本王还有事儿要霍知州做见证,所以你暂时还不能走。”
霍兴达一怔,也不知道汉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此时此刻,却是动也不敢动一下,汉王似乎真的没有斩杀霍兴达的念头,收回刀去。
便在此时,却听得“砰”的一声响,从棺材铺内,一人直直飞出来,霍兴达急忙扭头去看,却见一人落在巷内,地上抽搐两下,便即不再动弹,看那人衣着,并非自己这边的人,粗布衣衫,乍一看去倒似乎是普通百姓。
“王爷……这里面……!”霍兴达张了张嘴,问到一半,终究没有说下去。
汉王笑道:“你是想问,这里面是否本王设下陷阱?本王倒有这个想法,只是却没有时间……!”
霍兴达却也知道汉王所言不虚,武玄兵迫,汉王自始至终其实都被控制住,不可能有时间在这里布下陷阱。
除非这里早就是汉王设下的一处暗桩,一直派人躲在这里,今日遇到麻烦,这才将武玄等人带过来。
屋内激动之声十分的激烈,霍兴达一时间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听到屋内接二连三传出惨叫声,想必埋伏的人也不在少数。
忽见得屋内又是一道人影飞出,霍兴达看的清楚,正是武玄,只见到武玄披头散发,一只手探入怀中,似乎想要摸出什么东西,只是他前脚刚出来,从屋内窜出一名麻衣人,手中拿着一把大刀,跟在武玄身后,挥刀便砍,武玄反刀格挡,两人便在这巷子内厮杀起来,武玄一时间却也无暇从怀中摸出东西,倒是瞥见霍兴达,高声道:“霍知州,放信号!”
“果然是早有安排!”汉王冷冷一笑,心知虽然只是武玄几人跟随而来,但是武玄却已经暗中做了部署,在后面已经安排援兵跟随,由此可见,武玄却也是极其小心。
霍兴达苦着脸,他只以为这棺材铺埋伏的人必然是汉王的人,这时候又哪里敢放出信号招来援兵。
第两零一二章 借刀
麻衣人倒还真不是吃素的,武功竟不在武玄之下,两人你来我往,都是刀刀致命,明眼人自能看出,双方只要稍有疏忽,便可能命丧对方的刀下。
麻衣人刀法凌厉,武玄刀法实用有效,没有花花架子,忽见得血光飞舞,武玄却是一刀砍在了麻衣人的肋下,深入其中,武玄脸色一震,麻衣人却猛然臂下一紧,已经是用手臂夹住了武玄的大刀,令武玄无法抽刀出去。
武玄万想不到此人竟如此凶悍,吃了一惊,手上用力,横胸一拉,整把刀已经完全没入那麻衣人胸口之内,那麻衣人却还是奋力挥刀砍下来,武玄要躲闪已经来不及,只后退一步,麻衣人大刀已经狠狠砍在了武玄胸口,武玄虽然有甲胄胸甲,但那人这一道力道凌厉,竟是砍入了武玄胸口。
大刀砍入武玄胸口,麻衣人手上松开,身形晃了晃,便即一头往前栽倒在地。
武玄却也是后退两步,靠在了身后的石墙上,身体软绵绵瘫下去,喘着粗气,艰难扭过头,看向汉王,眼中显出怨毒之色,拼尽力气道:“你……你在这里设下……设下埋伏?”
汉王却是缓步走到武玄旁边,看到麻衣人大刀已经砍入武玄胸口,知道武玄便是铁打的身体,也断无活命之理,摇了摇头,叹道:“本来大家可以相安无事,可是你自己要求死,本王又如何能阻拦?”
“电帅……电帅是否为你所害?”武玄气息渐弱。
汉王冲着棺材铺瞧了一眼,里面兀自在搏杀,但是声音比之先前已经明显小了许多,唇边划过一丝冷笑:“他是死是活,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如果本王估计的不错,赤炼电确实在这棺材铺内,只可惜本王一直没有办法进去。”
“你……!”武玄有些听不明白。
汉王蹲下身子,凑近武玄耳边,轻声道:“本王早就从别人口中知道赤炼电可能被藏在何记棺材铺,你知道这里面都是什么人?”
武玄张了张嘴,却已经说不出话来,眼中的光彩正在慢慢逝去。
“这里都是天门道的人……!”汉王轻声道:“这是天门道在锦州城的据点,本王手中无可用之人,所以只靠本王,根本无法进入。本王虽然一直想进去看个究竟,却一直没有机会,好在本王有足够的耐性,可以一直等下来,等到今日这般,你们主动要见赤炼电,本王便可以接着你们这把刀,打开这道门……!”
武玄没有光彩的眼眸显出骇然之色,身体随即一沉,再不动弹。
汉王站起身来,却听到屋内的厮杀声已经停止,轻笑道:“看来本王的估算还不错,人手刚刚合适……!”但瞬间便即皱起眉头,却是看到一人正从屋内向外爬出来,此人显然已经受了极重的伤,奄奄一息,却还是拼力从屋内向外爬,半个身子爬出大门,便即再不动弹,却正是朱温。
霍兴达脸上没有血色,汉王却是手握大刀,看了霍兴达一眼,笑道:“霍知州,既然来了,不如一起进去看一看?”
他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是霍兴达却知道,这只是命令而已,哪里能够违抗,无奈之下,只能在汉王的注视下,战战兢兢走到棺材铺门前,屋内一阵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好在霍兴达虽然是文官,却也并非没有见过鲜血,屋内一片漆黑,刚才那盏油灯也已经被打翻熄灭。
汉王一手握着刀,跟在霍兴达身后,进到屋内,虽然屋里十分昏暗,但汉王的眼力倒也不差,依稀看到屋内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首。
他伸手入怀,取了一支火折子在手中,吹亮火折子,仔细一看,便发现屋内躺着十多具尸首,大部分都已经不能动弹,却还有几人兀自躺在血泊之中挣扎,汉王上前一刀一个,将挣扎之人俱都杀死,瞧见屋角还有一人靠在墙壁上,伤势很重,但却没有死,一双眼睛却是死死盯着汉王。
汉王缓步走过去,那人却是盯着汉王,声音虚弱:“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汉王居高临下俯视那人,轻声问道:“赤炼电可在此处?”
“我们……我们不认识……!”那人道:“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汉王冷然一笑,刀光划过,已经割断了那人脖子。
霍兴达却是脸色惨白,看向汉王,问道:“王爷,电……电帅当真在这里?”
汉王也不多言,举着火折子在屋内转了一圈,走到后门,回头看了霍兴达一眼,霍兴达只能跟上,汉王推开后门,却见后面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小巷尽头,另有一间屋子,顺着小巷走到尽头,见到屋门关着,汉王一脚踹开,屋内顿时响起动静,霍兴达跟在汉王身后,借着火折子的光亮,却是瞧见屋角有一张床,床边一人握刀横在窗前,挡住了床铺,床铺上盖着厚厚的被褥,霍兴达一眼便能看出床上还躺着一人,心下吃惊,暗想难不成赤炼电竟然在这里。
那人握着大刀,神情冷厉,盯着汉王,却不说话。
“是黑先生让我过来。”汉王对那人道:“出了变故,要将赤炼电转移离开!”说完,怀中掏出一物,丢了过去,那人探手接过,瞧了一眼,却还是狐疑道:“这……这是月将军交给你的?”
“东西在你手中,月将军的令符总不会有假。”汉王淡淡道:“我们已经暴露,他们已经有人找了过来,必须立刻转移。”
“月将军在何处?”那人却还是十分谨慎,“为何月将军没有亲自前来?月将军有过交代,除了他本人,无论是谁,都不能带走赤炼电。”
说完,那人更是往床边靠了靠。
汉王却不理会,轻步靠近过去,那人立刻道:“不要过来,要带走赤炼电,你让月将军亲自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