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妃,这一曲,何名?”
又是一曲不知明的乐曲,太后兴意盎然,众乐器中,她独爱琴,她始终认为,琴也,乐之高雅者也。只有高雅的乐曲,才能弹出众人皆陶醉的曲调。
“回太后,唤《浮生未歇》。”纳兰蔻回道,能引来太后,那么她这一番名流随性的作为,才算是成功。
太后也曾被冷落,她是最能体会被冷落身处深宫绝望情绪的,所以她选了这么一曲,偏偏在太后将要睡下时谈起,至于那几个和声,却是意外,纳兰蔻黯然的眼眸中暖流回朔,云妃、李美人、林妃,这三个一直陪自己谈着琴曲琵琶的女子,也许,会在这人情冷漠的深宫中,成为自己的知己。
“这名,倒是不错,又是边关战士之曲?”太后双手叠在腰间,对纳兰蔻这一乐曲来了兴趣。
“回太后,是妇人盼望战士回归之曲。”
“也是,难怪如此哀伤,听得哀家都止不住想起的当年。”
太后带头迈步,纳兰蔻侧身避让,让宫婢们提着绢灯进了子衿宫。
漆黑的子衿宫瞬间被几盏绢灯照亮,纳兰蔻匆匆放下手中的古琴,点燃了红烛。
子衿宫,这才有了一点人气。
“这宫里,实是冷清,以后你要是闲着无趣,就到微尘宫陪陪哀家吧。”
太后做到桌旁,昏暗灯光映射在她的脸上,她原本微蹙的眉头渐渐松开,眼里有闪闪的亮光,瞬间,她扬起一抹明媚的微笑,感人至深。
纳兰蔻一见,忙跪了下来,无比感激又不胜欣喜的道:“谢太后。”
这句话,纳兰蔻说得很真诚,她把喂了毒药的匕首藏到了暗处,露出了最动人的笑脸。
“你这性子,也该收收了,宫中不比他处,事事要谨慎。”
纳兰蔻迟疑,太后怎么会向她说这样的话,难道是看自己现已经无限接近被皇上打入冷宫的边缘,好意提醒?还是看自己没了威胁,才心态放松,吐露了这番柔情蜜语。
太后是手握权势的太后,她不会容忍爹爹一手揽军权,现在自己是靠着对乐律的熟知吸引了她的目光,难保她在自己暗中磨刀的时候也露出獠牙。
太后,不会是个爱心浓密的太后,自己刻意接近她,她就这样接纳了自己,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自己算漏的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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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碧落黄泉百花残
如履薄冰的复仇之路,她必须得处处小心,一子错,满盘输。
今世重来,她比谁都输不起。
“起来吧,改日哀家与皇上说说,这么大的宫里没个服侍的,也是不行的。”
看也看了,曲子也听了,太后睡眼稀松,翘着兰花指的手搭上了连公公的手背。
“哀家乏了,回宫。”
纳兰蔻伏地叩首,恭送太后。
踏踏而去的脚步声,是子衿宫最后的回声,纳兰蔻抬头望着宫外的满天繁星,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声。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不真实,纳兰蔻摇晃着犯迷糊的脑袋,带上了宫门。
奢华的子衿宫重归黑暗。
…………
静谧的夜,暗香浮动,纳兰蔻一夜无眠,其他宫中的妃嫔美人也是一夜无眠。
静妃身着一身浅蓝色纱衣,肩上披着白色轻纱,微风吹过,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一头青丝散散披在双肩上,略显柔美,未施一丝粉黛,缓缓在御花园散步,看着已经过了花期的牡丹,不禁想到自己,自己现在有着皇帝的宠爱,就如同盛开的牡丹,妖艳,绚丽。如果哪一天自己老了,皇帝的宠幸不在了,是不是自己就和这过了花期的牡丹一样,沉睡在泥土中,无人问津?想着想着,居然有一种想要大哭一场的感觉,悠悠叹了口气。
刚想找个地方坐坐,就听到了凉亭中常妃与宁美人的议论声。
静妃忙找了一处隐秘i处,不想因常妃扰了心情,谁知一听到常妃她们谈论的话题,她拔起的腿就再也无法落下来。
“她还是不死心,想巴结上太后,真是一个骚货。”
“姐姐小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她还能翻了天去。”
“让别人听了去,始终是不好。”
“我又没害她,关我什么事。”
“姐姐,别人听去了,可是要惹闲话的。”
“我觉得,其实我们可以…………”
静妃凝神静听,却怎么也听不到接下来的话。
只能听到常妃与宁美人耳鬓窃窃私语,静妃在树后忍着听了许久,却是一句话也没听到。
片刻后,常妃与宁美人起身离开了凉亭,静妃才在树后现身,蹙眉望着远去的两人。
宫中,莫不是又要出什么大事了?静妃摇摇头,心想此事与自己无关,还是不要干涉了,免得把自己搭了进去。
只是,蔻妃看来是免不得要受罪了……
静妃望着已近凋零的牡丹花丛,兴致全无,对着贴身的宫婢吩咐了一句切不可向他人吐露此事,折身返回了宫中。
宫中这几日愁云惨雾,被一种诡异的气氛笼罩着,纳兰蔻宫中宫婢被遣散一事,让宫中的妃嫔美人们分外警惕了起来,皇上又一连几日未来后宫,这更让她们心觉惶惶。
纳兰蔻这几日就是去微尘宫请安,然后在那呆上一上午,下午回了子衿宫便与云妃、林妃、李美人几个闲聊着,虽说子衿宫没有人气,但云妃她们为了让纳兰蔻不觉失落寂寞,几人像是约定了一样,每天总是有一个人来子衿宫坐坐,陪着纳兰蔻到深夜,有时,还会留下来陪着纳兰蔻就睡。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份恩情,纳兰蔻深深记在了心里。
静妃却在奇着,怎么常妃还没有动作,按她的性子,早该出手了,丽妃那里也是一片安静祥和,难不成她打算坐观其变,等着那些新来的妃嫔美人骑到自己头上做大?
静妃也没有想到,几日后的平静过后,那日在御花园大致听到的谈话加上她猜测的一切,都变成一场无可挽回的惨剧。
等她听到了消息赶往子衿宫,子衿宫外已经围上了一些无事看热闹的宫婢公公。
清晨的风,似乎也夹杂上了一丝血腥的味道,弥漫在子衿宫周围,萦绕在后宫每个人的心里。
李美人昨夜在子衿宫被害,听围观的宫婢说是饮了毒茶,见到静妃到来,宫婢公公们行礼侧身让出了一条路,静妃惶恐的走进子衿宫,看到了宫中大部分妃嫔美人的面孔,太后也来了,唯有皇上还在赶来的途中。
李美人的尸身,已经被搁置在一块木板上,刑部的仵作已经在一旁检验死因。
看着昨日还活蹦乱跳的美人,现在却这般凄凉的躺在木板上,没了一丝气息,任凭仵作撬开泛白的朱唇贝齿,把手指伸出咽喉,静妃就忍不住的作呕反胃,急急的把眼光望向了别处。
其他妃嫔美人也是如此,太后转过头,静静等待着仵作验尸的结果。
纳兰蔻作为嫌犯,已经被两名侍卫压在一旁,只等罪名落实,太后就会发落罪名。
静妃心中戚戚,不忍再看,独自走到了常妃宁美人身侧,厌恶鄙夷的看着两人,想不到,她们居然会下此毒手,看她们两个现在的背地里交流的神情,估计这李美人是做了替死鬼,让两人的计谋落了个空。
多么狠毒的妇人心肠啊,静妃扫了一眼,低头神情凄凄站在一侧的纳兰蔻,便心中愧疚的匆匆移开目光。
要不是她陪自己就睡,也不会遭此毒手,要不是自己不够小心,她也不会就这样一夕离世,要不是……纳兰蔻贝齿紧紧咬着未着口脂的嘴唇,一向倔强自信的眼中已经是一片通红。
自责有什么用,纳兰蔻目光中阴历一现,贝齿已经咬破了嘴唇,一行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快,阻止她,不要让她自尽。”
听着太后威严的声音,纳兰蔻凄惨的笑着,牙齿上染着鲜血,把个活脱脱的美人变成了狰狞恐怖的妇人。
侍卫已经钳制住了纳兰蔻的双手,一条帛布及时的塞到了纳兰蔻嘴中。
是谁?是谁?究竟是谁?纳兰蔻全然不顾被粗鲁塞到口中的帛布,凶狠的目光如饿狼般扫过殿中的妃嫔美人,到底是谁?要害自己?
妃嫔美人中,宫美人面露不忍,林美人双眼通红,祝美人已经是簌簌泪下,丁美人蹙眉,云妃泣不成声,林妃搀扶着云妃捂脸哭泣,容妃躲在太后身后,眉头不时跳动,常妃与宁美人站在一起,不时小声交流,静妃神情凄凄,不知为何,丽妃不忍看着殿外,一直没有回过头,还有几位美人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对李美人的身死,她们除了觉得可惜还是可惜。
对纳兰蔻这个嫌犯,她们除了鄙夷还是鄙夷,当纳兰蔻凶狠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她们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再望向纳兰蔻的目光又不屑了几分。
已是罪名快落实之人,还如此目中无人,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她们是这样想,纳兰蔻却是紧盯着她们的神情,揣测着谁是幕后的真凶,宫美人不是,林妃不是,云妃不是,丁美人不是……还有谁?纳兰蔻脑中冷静的排除了这些人暗害自己的可能性。把目光锁定到了其他人身上。
“皇上驾到……”安公公的声音一起,殿中殿外的人都齐齐跪了下来,一直站在里侧的太后走了出来,冲着皇上点了点头。
“母后,此时儿臣已经听说了,交给儿臣吧。”
云释天一眼便看到了被钳制在一旁狼狈的纳兰蔻,那道凶狠如狼的目光让他眉头不悦的一皱,迈进了子衿宫。
李大学士已经在赶来的途中的,李美人钢筋宫半月,就遭此毒手,想李大学士也是心力交瘁。云释天在赶来的途中就听安公公说了这件事,他一直在分析着这件事的脉络。
纳兰蔻不可能这么做,她连自己都敢顶撞,更要自己与之保持距离,断不可能这样自毁前程,那晚自己也看到了,她怕死,所以更没理由这样做。但这事所有的矛头又都指向了她,是谁在害她?纳兰蔻在宫中可有树敌?
子衿宫只有纳兰蔻一人,李美人又身死子衿宫,纳兰蔻获罪,谁会得到好处,好像没有,纳兰蔻如今的处境已经是不足一提不会再对任何人构成威胁,那谁又会在她身上花费心思制造这个陷阱?
也许……云释天脑中灵光一闪,也许,那个人要害的……是纳兰蔻……安公公说了纳兰蔻与李美人交好,这些日子也常常一起睡在子衿宫,也许,那个人的目的,是让纳兰蔻毙命,嫁祸李美人或者是他人,听说纳兰蔻与云妃、林妃关系也不错……
好毒的计谋,自己去哪找蛛丝马迹?纳兰蔻的冤屈,该不该昭然?卫胄离去时可是说过,纳兰蔻在宫中的安全必须得到保证。
这个局,到底是谁设的,要是让自己知道了,定要让她好看,云释天越想越是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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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迷雾重重三日限
“那便交给皇上了,哀家先回宫了,稍后皇上去一下微尘宫吧。”
“是,母后。”
太后刚要走,容妃就黏在了身后,一口一个姑母的跟着出了子衿宫。
李美人之死与她无关,热闹看够了她就没了兴趣,想一时半会仵作验尸也不会好,反正等下表哥要去姑母的宫里,容妃巴不得离了子衿宫这群女人与那个死人,去微尘宫等着表哥。
“死因是什么?”
云释天走到仵作身侧,皱眉看了一眼李美人已经有些浮肿的连,便转过了头。
“死因,是砒霜,量很重,足以致死。”仵作放下手中的工具,拱手禀道。
“何时死亡?”
“回皇上,大概在寅时。”
“案发场景可有被破坏?”
“没有。”这次回话的,却是刑部侍郎胡胜文,接到旨意他便与仵作一同赶来,第一时间封锁了案发现场。
“带朕去看看。”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