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吝啬用最热烈的语言来夸奖她,仿佛她真的是天上地下的独一无二。但是这份夸奖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反感,因为他的眼睛如此的诚挚。
“公子过奖了。”
慕容雪感动之余,不由自主地想起耶律彦,她曾经用比今夜更诚挚的心做出比今夜更美丽的菜肴,却从未得到过他一句夸奖。
人与人是多么的不同。可是她偏偏爱上了那样的一个人,没有办法。
这时,慕容麟将睡得迷迷瞪瞪的裴简叫到了院门口,“你去送送许公子。”
“不用送,这里离寺院很近。多谢伯父盛情款待,在下告辞了。”许泽眸光一转,对慕容雪笑一笑,这才转身走了。看那健步如飞的样子又不大像是醉了。慕容雪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到底还是不放心,对裴简道:“表哥,你跟去看看。”
裴简嗯了一声,“给我留饭啊。”
“方才怕你没睡醒,饭菜都留在锅里呢。”
裴简走后,慕容雪这才关上大门,那种担心关切的神色,在院门口的一盏融融灯光下,一丝不差的落入了耶律彦的眼中。
他站在暗处,握住了拳,指节间传来响声。
站在他身后的张拢顿时觉得周围弥漫过来一股杀气。他想,这真是太不巧了,怎么偏偏就让王爷遇见了这样的场面。那人口中的开荤是个什么意思?看他模样,像是个世家公子,眉目俊朗,气宇不凡,这是那里冒出来的桃花?
耶律彦一动不动,看着那座小庭院,夜色中看不见他的表情,高挺的背影僵直着,像是夜色中的一柄冷枪。
张拢大气不敢出,只觉得时间过得极慢极慢,仿佛停滞。不知道耶律彦要站到何时,也不敢问。过了一刻,裴简回来敲开了门,里面传来慕容雪略带暗哑的声音:“他到了么?”
“到了,我好饿。”
“饭菜马上就热好了。”
片刻,一股诱人香气从夜色中飘了过来。本已吃过晚饭的张拢此刻又被那香气勾起了食欲。而站在他面前的耶律彦终于转身。
“去查那个人是谁。”
张拢立刻陪着小心应是。
当夜,张拢拿着手下人呈上来的一份密报进了隐涛阁的书房。
耶律彦坐在灯下,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已经一个时辰。
“许泽。”他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莫名有点熟悉,忽然间想起来沈沧浪那一次去灵山寺**的事情,好似正是为了这个人。
原来是早就相识。
他啪的一声将密报放在案上,提起墙上的佩剑走出了书房。
张拢吓得大气不敢出,心道,莫非这要去砍人么?
耶律彦站在庭院里,嚓的一声拔剑出鞘,张拢赶紧避让一旁,心里暗奇,为何大半夜突然练起剑来?
耶律彦以一招蛟龙出海开始,剑势快如闪电。暗夜中如有游龙相斗,破空声促如雨点。忽然间,一剑砍在了石柱上,当的一声吓了张拢一跳。
耶律彦紧紧地握住藏龙剑,心里的确涌着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更想将那个死丫头抢回来揍一顿不成,她怕疼又娇嫩,一巴掌下去便要碎掉,算了,只有她肯回来就行,所有的事都可以既往不咎。在他心里,依旧是当她是自己的女人,从未认为两人已经和离。
“王爷,宵夜来了。”最近耶律彦每晚都睡得极晚,刘氏便安排了厨房夜间给耶律彦送宵夜。
听到宵夜两个字,他越发的难受,他此刻只想她能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手里端着一卷相思,“色迷迷”地看他。
可是貌似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捂住心口,觉得里面胀痛的厉害。
翌日上午,慕容雪将银票收好,带着丁香佩兰去了昭阳王府。
走近王府,只见门前停着几辆马车,进进出出的下人正在往外搬东西,一看那红木箱子上用红绸捆着如意结,她便明白过来,这是要往玉府送聘礼了。
她骤然间觉得心口一坠,天色仿佛都阴沉了下来。她强迫自己不去想的事情现在就真实的发生在眼前,将她这些日子**的淡定和平静付之流水。
眼不见心不乱。她越发觉得自己离开是对的,不然,这样亲眼看着他纳吉纳采,迎娶玉娉婷,大约会心痛而死吧。
她站在王府对面街边的一颗梧桐树下,沉默无语,仿佛一个冷眼旁观的人,其实心里激流汹涌,百转千回。
丁香低声道:“小姐,我们明日再来吧。”
慕容雪摇头:“不了,刚好他今日要出门,我们就等他出来吧。”
下人们将聘礼一一搬到马车上,慕容雪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一箱箱的聘礼一个个红绸如意结,想象着他和高挑丰满的玉娉婷在一起拥抱亲吻甚至肌肤相亲的场面,心如刀绞。
终于,耶律彦出来了,他今日穿的格外隆重,暗紫色蟒袍,衬着他宽肩窄腰颀长挺拔的身材,和清朗如画的眉眼,俊朗的让人炫目。
慕容雪对丁香道:“你们在此等我。”她定了定心神,走上前去,隔着马车对着耶律彦施了一礼:“王爷。”
耶律彦一怔,转瞬间眼中浮起一丝惊喜。他疾步绕过马车,站到她跟前,目光忍不住胶着在她脸上。许久未曾这样近的看着她,很想有种冲动像以前那样捏着她小小的下颌,仔细的看看她的眼睛,可是她却偏偏不看他的眼睛。好像自从他说出要迎娶正妃的事情之后,她便用睫毛盖住了所有的心事,不叫他看进她的心里。
“这是银票,请王爷查点。”慕容雪双手捧着银票,递给他。
耶律彦的目光落在那一沓银票上,眼中的惊喜瞬间黯淡下去,她来见他,只是为了还钱。
“王爷,这笔银子我也还你了,以后可以两清了吧。”
耶律彦屹立不动,仿佛根本没听见她的话。
慕容雪抬起头来,正对上他的目光。这样的耶律彦,是她从未见过的。她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表情,眼神中似乎有湍急的漩涡,隐隐的让她有点害怕。
“你以为我要的是钱么?”他看都不看她手中的银票,“我不过是想要你回来。”
慕容雪看着那些聘礼,笑了笑:“我们已经和离。祝王爷和玉小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说着,她将那一沓银票放在他的手上。他反手便握住了她的手腕,那银票洒落地上,被风吹起四散开来。
慕容雪急了,看着地上的银票道:“快放手,别丢了。”
他牢牢握住她的手,“只要你回来,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慕容雪急声道:“我要的也不是钱。”
“那你要什么?”
慕容雪情急之下,冲口而出:“我要的你做不到。”
他心里一震,默默地看着她。一刹间,仿佛有天涯海角的距离横在两人中间,他猜想的不错,她想要的正是他给不了的。
瞬间他有一种无力感,仿佛快要握不住她的手。
她感觉到了手腕上力道的减少,一用力便挣脱开。
一旁的丁香和佩兰捡起银票递给慕容雪。
“王爷,你收好。”
慕容雪将银票递给他,他却没有接,黯然道:“你拿回去吧。日后若是不够,只管来王府找我要。”
说完,转身走了。
慕容雪心想自己到底没有看错人,他不是小气无赖,只是想要找个借口让自己回去。可是自己不能回去自寻死路,她无法和一众莺莺燕燕分享丈夫,也不能捡拾别人的牙慧,求乞一点卑微的余味。
慕容雪离开王府,并没有回家,而是在自家附近的大街小巷逛了一个下午,开饭店总要找个门面,虽然耶律彦没有要这笔银子,她的生计没有问题,但总不能闲着当米虫。耶律彦不放她走,她也不会自怨自艾,越发要活的有滋有味。
暮色四起,她才回到家,院门开着,里面有男子的说话声,是许泽?走进去一看,果然是他。
他手里提着一大包的白菜萝卜还有一条活泼乱跳的鱼。
慕容雪微微一怔。
许泽正和慕容麟说话:“伯父,昨日白吃一顿实在是过意不去,这是寺里种的白菜萝卜,送给伯父尝尝。”
慕容雪看着他手里的鱼,嫣然一笑:“这条鱼不会是放生池里的吧?”
“不,不是。”
她只要对着自己一笑,许泽便觉得自己的舌头都仿佛要打结。唉,真是白白念了十几年的经书,居然被一个小姑娘迷得这样。
可是慕容雪恍然不觉得自己已经在他心里种蛊,依旧笑得温柔恬美,“公子吃过晚饭么?”
许泽大言不惭道:“唉,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有吃过鱼啊。”
慕容雪忍不住莞尔。她一笑,他的目光便又直了。
慕容麟觉得自己昨天没看错,这小子是看上阿雪了,他心里隐隐闪过一丝忧虑,在耶律彦的眼皮下,阿雪是不大可能再嫁的,除非离开京城。
“那好,今天就做鱼给公子尝新。”
吃过晚饭,慕容雪将许泽送出大门口。慕容麟借口自己喝了酒头晕,只送到檐下,因为他巴不得女儿赶紧重新找到幸福。
“公子慢走。今日没喝多吧?”
“没有。我酒量进步神速是不是?”
慕容雪含笑不答,昨天喝了两杯,今天喝了三杯,就叫进步神速了
“明天我争取喝四杯。”
“……”这是明天还来蹭饭的意思?
慕容雪忍不住莞尔,“公子慢走。”
许泽只好恋恋不舍地走了。
慕容雪正要关上院门,突然眼前黑影一闪,从右侧的墙边走过来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正要喊出声,却发现是耶律彦。
“王爷,你怎么在这儿?”
耶律彦气道:“别人都可以来,我不可以?”
慕容雪一怔,难道他一直都在外头看着?这种语气算怎么回事,怎么酸溜溜的?
耶律彦昨夜已经对守在慕容家附近的侍卫下了命令,只要许泽一来,便速来禀告。方才他正吃着饭,听到消息便放下筷子赶过来,果然又见到了这一幕温情的送别。
连着两次这样的刺激,简直是孰可忍孰不可忍。昨晚上碍于自尊,又念她是初犯,也就强忍了,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以后不许让他来吃饭。”
“为什么?”
“他对你有不轨之心。”这种频繁的频率只有一个解释,便是许泽觊觎着他的慕容雪。
“他才没有,他是正人君子,急人所难。”
“你,你个笨蛋。”
笨蛋两个字一出口,慕容雪气得抬手便要关门,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笨蛋,他从来都看不到自己的优点。
他抬手拦住了,连忙解释:“我是说,你别被他骗了
“多谢王爷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