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薇这时已快走到门口。无心正等在那里,早已提前将她的狐裘大氅拿在手里,准备在她出来时替她披在身上。
“青衣。”临走出大之时际,杜薇脚步一顿。
“属下在。”青衣仍站在原地,罕见的没有及时跟上来。
“李小姐受了惊吓,本妃命你送她回去。”
“是。”青衣拱手而立,待杜薇身影消失在门口才猛地转过身来,大步向李细君而去。
李细君这会功夫惊在原地,显然还惊魂未定。她见青衣当众向自己大步过来,紧张的手足无措。
但她这表现在众人眼里却被以为是受到惊吓所致。
“青衣……”李细君还未来得及想好接下来的说辞,忽觉一只大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然后便被他强拉着向宴会厅的门外走去。
青衣阴沉着脸,就连英王身边的侍卫都远远避开,一路上竟无人敢上前阻拦。
杜薇与无心站在廊下远远的望着他们两人渐渐离去的身影,良久,杜薇轻笑一声:“待回去便差人去向李参军府提亲。(. ’)”
无心笑着点了点头。
杜薇忽地压低声音道:“你可与英王谈妥出行之事?”
“五日后北番使者便离开此地。”
还有五日,杜薇眉间掠过丝怅然之色,转瞬即逝。
北番使者归国当日,寒沙城内各关卡岗哨的守备变得严密起来。
英王身披纯白狐裘披皮,闲庭信步而来。
他已然吩咐人备好马车,车内所有必备物品一应俱全。就连贺木绘见了也不由得生心羡慕,直吵着要乘着它一路回北番去。
可是当她听说这车是给南王世子妃准备的时候,所有的兴致一下子全都落入了低谷。
英王与身边的众将低声言语,月华般的眸子却时不时投向一边,他在等,等那个人的出现。
莫名的,他觉得自己竟有些恨她,他自问相貌出众,身份显赫。
不论哪一样都是世间女子倾慕的对象,可唯独她次次与自己失之交臂,对他视而不见。
他曾想着等他大权在握之时,她会注意到他的存在,可是那日风暮寒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只怕等他荣登大宝之时,风暮寒会将她悄悄带走。
到最后,他还是什么也得不到。
这便是一种奇怪的心理在作祟,越是得不到,越是觉得它妙不可言。
杜薇身穿绣双鱼对襟锦袄,外罩赤狐裘皮,无声无息间来到风暮寒的寝室内。
临行前,她已偷偷在他每日服用的汤药中加入了安神的药剂,所以她并不担心他会醒过来。
望着帐内沉睡着的人影,杜薇心里掠过一丝酸楚,深吸一口气,上前从他的枕头下面摸出一只锦囊,从里面将那枚玉片拿了出来,小心在自己身上收好。
她总觉得这枚玉片定与龙脉有关,也许它就是开启龙脉的钥匙也说不定,虽然本应还有着另一枚玉片,可是现在她只寻到了这一枚。
她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折好装入锦囊里,然后将它重新放回了风暮寒的枕头下面。
她俯身在他面前,只需低头便能感受到他的温暖,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依恋。
“……风暮寒。”她柔声道:“容许我再最后任性一次,以后不管十年、二十年、我都听你的,再也不会去做那些让你伤心的事情了。”
“你说好不好?”她望着他,唇边扯出灿烂的笑容,乌黑的眸子灿若星河,水光潋滟。
帐内静谧无声,无人能给予她回答。
杜薇含笑,温柔吻上他的唇……
杜薇出了院子,羽儿早已等在那里,旁边的玲珑满眼是泪:“小姐,你为何此行带着羽儿却不带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杜薇抬手点指着玲珑的额头:“傻丫头,我怎么会不要你,只是此去能否回来,连我都心中都没有底,又怎么能带你去跟着受累呢。”
“为何羽儿能去得,我却去不得?”玲珑不服气道。
杜薇轻笑,“因为我纵是带走了你,但却带不走你那颗心。”
玲珑愣住了,羽儿在旁笑道,“玲珑姐姐莫哭,我这辈子就算不嫁人也会守在小姐身边……”后面羽儿又说了些什么,玲珑全都没听清,她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无意中抬眼,瞥见院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彩衣木屐,正怀抱双刀遥望着她。
见她没有跟随杜薇离去,好似松了口气,转身离去。
杜薇刚刚出了院子,只见青衣立在门口,神色肃穆,低低唤了声:“世子妃。”
“你不要跟来。”杜薇也不解释,直接带了无心便往外走。
青衣几步上前拦在他们面前,“世子爷吩咐过,您不得离开。”
杜薇无声叹息,突然指着远处道:“不好,细君为何在那里,莫非她也想去不成?”
青衣闻言大惊,扭头便向杜薇所指方向看去,可是那里什么也没有。
紧接着,他便觉得有人在他的后颈上重重一点,制住了他的要穴……
☆、第576章 千里书信至,私自调兵
北番使者归国的队伍顺利的出了寒沙城——
车队一路北上,自山巅极目远眺,可见山那边浮动的云气中,隐隐约约露出一座高耸的巨塔。
杜薇自车窗向外看去。但见塔身粗壮凝重,虽说之间隔着数百里远的距离,可是依然显得十分突出。
它静默的伫立在那里,恍若海市蜃楼般的存在着。它默默俯瞰着群山,深邃而辽远。
“那里便是北番人的圣殿。”无心不知什么时候纵马来到她的马车前。
“为何那塔建在山中?”杜薇好奇道。
“因为那座山传说有圣人守护。”无心坐在马上,身子裹在厚厚的大氅里,兴致勃勃,时不时与她说起北番的各种奇闻轶事来。
“你对北番这边很熟悉?”杜薇发现他确实走过很多地方。“当初你也在这边采了不少美人心吧?”
“咳咳!”无心没想到她突然就把话带到这个问题上,不由得呛住了。
英王骑马行在队伍最前方,不知什么时候竟也靠了过来,接口道:“那座山便是我们与北番交界之地,过了那座山,便是北番的境地了。”
杜薇这才想起之前风暮寒给她说起的那个将军全军覆没在山中的传说。
那便是死亡之谷?龙脉真的会在那里么?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摸向衣袖中的那枚玉片——
就在这时,车队后忽地响起一阵骚乱。
英王勒停战马,喝道:“为何这般混乱?”
有人禀道:“车队后追来一骑战马,不知是何人……”
闻听此言,英王纵马来到车队后方,无心看了眼杜薇,低声道:“我去看看。”
车队这时停了下来,羽儿也好奇的来到马车外面,向后张望着。
不一会功夫,杜薇听见外面战马嘶鸣,似有人来到她的马车外。她挑起车帘,往外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青衣?
青衣翻身下马,动作略显僵硬。
“世子妃!”他跪于车下,全身抖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杜薇心中不由得一紧,知他必是奉命拼死赶路来追上来的,看他全身着覆着厚厚白霜,就像身着了一层冰雪做的铠甲。
“羽儿。”杜薇招呼道,“扶青衣上车来。我有话问他。”
羽儿愣了愣,以青衣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杜薇同乘一车,此举显然是逾越了。
“快些!”杜薇放了车帘不再去看外面的青衣,声音却带着不耐烦。
无心这时也来到近前,颇为无奈的下马向羽儿使了个眼色,羽儿只好下了马车,来到青衣面前:“世子妃有请青衣大人上车。”
青衣本欲拒绝,可是这一路赶来,没把他冻死就算他命大,这会哪还能说得出话来,再加上无心帮忙,直接就把他丢到车上去了。
英王面色微暗。无心只当不见,重新上了马后,慢悠悠的护在马车一侧。
贺木绘不知什么时候驾马过来,不屑道:“没想到世子妃竟能与一下人同乘一车,她难道不知羞耻么?”
英王没有接话,只是嘴唇抿得更紧了些,拉了缰绳重新回到了车队前面。
马车里,放置着炭盆与暖炉,青衣足足坐了一柱香的功夫才顺利说出话来。
“世子爷请您回去。”
杜薇不慌不忙,亲手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青衣拘谨的接也不是,拒也不是。
杜薇也不为难他,直接将茶放在矮几上。
“过了这座山,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她淡淡道。
“世子爷吩咐,若您不回去,属下便也不能回去,还请世子妃三思!”
风暮寒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她如果不肯回去,青衣就要留下来保护她,她一日在北番,青衣便一日不能回还。
杜薇轻轻叹息,“只怕是要苦了细君。”
青衣垂头不语。
“他……还好么?”杜薇略略沉默了会,终于问道。
她那样不辞而别,他一定会生气的吧?他那样求自己不要离开,可她还是如此任性的走了。
“主子担心您。”青衣沉声道,除此之外,他再没多说其他。
杜薇只觉心里泛起些酸楚,竟说不出话来。
那个睥睨天下的南王世子,桀骜不羁,叱诧风云,杀伐果断的将军,在她的面前,却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为了他心爱的女人,终是摘下了他的面具。
青衣从怀里掏出一包用油皮纸裹着的东西来,递过去。
杜薇展开一看,竟是封信,薇儿吾妻四字映入眼帘,竟如利器刺入肺腑般的疼痛难忍。
汝留书与夫作别,唯只两字,汝可知吾看此书时,心已死如阴间厉鬼?本欲命汝即可回转,但知汝与夫同为固执之人,必然不从,故提前告之,汝当一月不归,夫乃集结精兵十万,汝当两月不归,夫必喋血踏平北番,亲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