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笙点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
肖老极其细心,早就准备好了青竹油纸伞。
扶笙拿起伞打开,扣住荀久的手指便下了扶梯。
高架竹楼后的客房其实并不远,不过百步路而已,两人不多时就到了房檐下收了伞。
同前方的高架竹楼一样,这也是间竹屋,只不过没有前面的竹楼大。
荀久看了竹屋一眼,再扫了四周一圈,眉头紧蹙,“你别告诉我,肖老这里就只有一间客房。”
“难道不明显么?”扶笙忍不住低笑一声,“除了秦王府负责运送菜品的侍卫,这里平素根本不会有外人前来,能有一间客房,已经很不错了。”
荀久无语地看着他,“所以,这间客房也是为了你偶尔会前来而准备的?”
“大概是的。”扶笙如实回答,“不过我从来没有在这里留宿过,以前来了,当天就会回去,也没遇到过这般倾盆大雨将我困住的情况。”
“那待会儿我睡床上,你睡地板!”荀久狠狠撞着他的肩膀推门进去。
竹屋里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烛台已经点燃,荀久清楚地看见了里面的陈设。
沉香木质地板上铺锦毯,自承尘垂下珠帘,那珠子圆润,颗颗饱满有光泽,隐约能见里面拱形门旁边摆放着一个红木衣柜,衣柜旁边有梳妆台,再往里是一张弦丝雕花架子床。
正面大理石案几上摆放着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熏香袅袅,香味恰到好处。
左边一面雕刻花鸟鱼虫的精致屏风,隐隐能见后面水雾腾腾。
整个房间奢而不华,精致程度不亚于秦王府。
扶笙是头一次进这间客房,看到里面的布置,也略微惊讶。
荀久很想去沐浴,可是这地方就只有一间客房,而且她还得跟他睡在一间房内。
光是想想,荀久就有些心颤,哪还管什么沐浴,困意来袭,直接打了个哈欠后掀开珠帘和纱幔就往床边走,两眼一闭栽倒在上面。
临睡前还不忘警告他,“你待会儿要是敢踏进里间一步,我就用银针戳你。”
扶笙好笑地揉着额头,见她已经放下芙蓉帐,才转身去屏风后面沐浴。
荀久折腾了一天,实在累的紧,再加上外面大雨倾盆,冷风萧瑟,屋内的温度便成了催眠剂,刚着床不久,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荀久睡眠很浅,只要周围有动静便能立即醒过来。
睁开眼,她动了动耳朵,听清楚是扶笙在唤她。
“做什么?”荀久懒懒翻了个身,语气还带着睡意酣然的鼻音。
“你从衣柜里帮我拿一套干净的衣服来。”扶笙轻柔的声音自屏风后传出。
荀久登时惊得睡意全无,腾地从床上坐起来,“你说什么?!”
扶笙就着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呵!报复的机会来了!
荀久摸摸下巴,两眼一闭躺回去,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堆类似于梦话的呓语,以证明她刚才并没有被叫醒,只不过是在说梦话而已。
扶笙内功高深,她那一堆火星文全部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无奈地摇摇头,他再唤。
荀久索性没了声音,装作听不见。
当初在无人岛上的时候,他一嗓子把猴子吓走害她丢了衣服在冷水里泡了一早上最后弄得尴尬至极,如今逮到机会,她怎可轻易错失?
反正他内功高深,不易着凉,就在浴桶里泡一晚也没事儿。
扶笙没听见她的声音,知晓她是想报复当初在无人岛上猴子偷衣的仇。
弯起半边唇瓣,扶笙道:“行,反正你已经睡熟了,我自己出来拿就可以。
荀久猛地睁开眼睛。
衣柜就在床边,他自己过来拿,待会儿岂不是得一丝不挂出现在她的面前?!
心跳蓦地加快,荀久正在纠结是名声重要还是欣赏美男的身材重要,就听见那边屏风后传来声音,扶笙似乎真的打算直接出来拿衣服。
”喂!“荀久心中慌乱,”你别过来!否则我待会儿可真的会不客气。“
”想让我不过来也行,你帮我拿衣服。“扶笙挑挑眉,”反正二者选其一,你自己想,浴桶里面的水就快凉了,若是一盏茶的功夫内你还没考虑好,我可就自己出来了。“
”你!“荀久皱眉,”沐浴之前都不知道把干净衣服准备好的么?“
”今天刚好忘了。“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荀久:”……“什么叫刚好忘了,分明是故意不提前准备,算计好要让她去送衣服的好么?!
从进入这片竹林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和算计当中。
荀久顿时觉得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后,她的智商是不是有些下降,否则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了他的当?
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了床,荀久走至衣柜边打开,里面摆放着全新的锦袍、中衣和睡袍。
”要外袍还是睡袍?“荀久问。
”自然是睡袍。“扶笙幽幽答。
找了一套睡袍,荀久往屏风后走去,每近一步,心跳就狂乱一分,快得仿佛要从身体里跳出来。
”我……“荀久在距离屏风两尺前顿了脚步,”我将衣服挂在屏风上,你应该能拿到了。“
话完,她踮起脚尖将睡袍挂在屏风上,转身要走。
”我受伤了。“里头传来扶笙低哑的声音。
荀久身子一僵,以为他在撒谎,不过片刻,她便闻到空气中有血腥味传出。
荀久是医者,嗅觉比一般人灵敏,甫一闻到就变了脸色,也不管他还没出浴桶,拔腿就往里面跑。
扶笙正躺在浴桶内,湿发紧贴莹白肌肤,一只手垂在浴桶外壁,能清楚看到手臂上有一处伤口正汩汩冒血,血珠子汇成一条,一直蜿蜒至指尖,直到落在地上,溅起朵朵妖艳血花。
”你这是怎么了?“荀久大惊失色,怎么会连沐浴都能受伤?
”我全身无力,站不起来。“扶笙双眼迷离,表情微有痛苦。
荀久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你且等着,我先去肖老那里要些止血药和绷带来。
“不用,你过来扶我一下。”他弱弱出声,语气低柔得让她顷刻便心软下来。
荀久将睡袍拿下来慢慢挪至浴桶边递给她,脑袋偏往一边,“你先把衣服穿好再扶你。”
“嗯。”扶笙低低应了,撩动水花清洗手臂上的伤口。
“别洗了!”荀久出声阻止,“这是洗澡水,不干净,你这样洗,会让伤口感染的,先穿上衣服出来,待会儿我用清水帮你清洗。”
“好。”扶笙接过她手里的睡袍。
荀久整个身子都转过去背对着他。
扶笙动作有些迟缓,好久才穿好。
荀久等得眼睛都快闭上了,蹙了蹙眉,她问:“好了没?”
话音还没落下,肩膀便被一只手给搭上。
扶笙整个身子都依靠在她身上,说话的时候唇瓣有意无意滑过她的耳垂,“扶我过去。”
荀久想到他手臂受了伤,也来不及脸红,慢慢扶着他往床榻边走,心中很是奇怪,“你到底为何会在沐浴的时候受伤?”
见他抿唇不语的模样,再瞥一眼被血液浸湿的袖子,她又心软了。
“好吧,你先休息会儿别乱动,我这就去找清水和止血药以及绷带回来给你包扎。”打开房门,荀久打着青竹伞去了前面高架竹楼,肖老还没睡,听到荀久说扶笙手臂受伤的时候吓了一跳,忙问:“殿下伤势如何?”
荀久摇摇头,“不算太严重,肖老您这里可有止血药粉和绷带,我想亲自为他包扎。”
“王妃稍等一下,小老儿这就去给您取。”肖老说着,匆匆去往睡房,不多一会儿就拿着小瓷瓶和一截纱布回来。
荀久谢过之后原路返回竹楼,打来清水轻轻掀开扶笙的衣袖,动作轻柔地给他清洗。
末了,又撒了药粉缠了绷带,折腾到半夜才终于收拾好。
荀久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可是床榻被扶笙给睡了,她可没那胆子跟他睡一张床。
左右权衡之下,荀久道:“既是你受伤了,那今晚你睡床榻,我去外面的小榻上睡。”
扶笙抿唇看着她,“你若是走了,万一我睡觉乱动扯到伤口怎么办?”
荀久身子一僵,转过身来看他。
扶笙面露无辜,“你得睡我旁边,嗯,照顾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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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一看就想戳进来的标题
荀久蓦然一怔,“你,你说什么?”
扶笙平静地看着她,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怕自己晚上睡觉乱动会牵扯到伤口麻烦你大半夜起来照顾,所以你干脆别走,就睡我旁边,这样一来,我便连睡梦中都能时时记着旁边有人,自然不敢乱动。也免了你夜起照顾我的辛苦。”
荀久僵硬的脸上勉强扯出一抹假笑,“那你还真是……处处为我着想啊!”
扶笙轻轻颔首,以示赞同。
荀久看一眼他缠了纱布的手臂,又看一眼他略微无辜的神情,一时有些纠结。
按理说来,他受了伤应该什么也做不了才对,可她心中就是很忐忑,毕竟前世今生,她还是头一次这样与一个男人独处……哦不不,应该说不是第一次了,她在楚国商船密室里和他独处过一晚,又在岛上与他独处了数日,那个时候,她夜晚都是与他一同睡在树枝搭建的棚子里,中间燃烧着温暖的火堆。
今晚……
荀久想到方才冲进屏风后时他手臂上汩汩流下的鲜血,一时间心疼不已,微微蹙眉看着他,“你的手……疼不疼?”
“疼。”扶笙如实回答,狭眸幽光流转,“所以需要你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