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房内的香已然散了大半,但沈至欢仍旧觉得心神并不那么舒畅,脑中思绪有些许的混乱,她只当是自己今天太累,强打起精神来听周誉说话。
周誉许是看出了沈至欢的疲惫,体贴道:“至欢,还是先喝口凉茶,提提神,等孤说完,孤便派人送你回去。”
沈至欢抿了抿唇,今天属实是累了,身体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晕眩,冰凉的瓷杯握在手里的确是叫人舒适不少。
她低头看着瓷杯里澄黄的茶水,里头没有一丝杂质。
面前的周誉仍旧是温朗的模样,修长白皙的手指搁深色的桌面上。
沈至欢虽不喜欢他,但印象里的确对他颇有好感,从前同窗时,他们曾短暂相处过,那时他们比之一般好友甚至要亲密一些,只是如今他贵为太子,便必须要保持距离了。
况且这世上大抵没有哪个女人会厌恶周誉这样的人,她嘴上对周誉破为疏远,但心里是记住那些过往的。
思绪有些混乱,她低头抿上。
可没由来的,也许是心里那阵焦躁越发明显,她只是克制性的用茶水碰了一下唇,并未真正的喝下去。
她放下瓷杯,道:“好些了,殿下您说吧。”
周誉默了默,隔了半晌才缓缓道:“倘若你实在不想入宫,我可以向父皇求娶你。”
沈至欢:“……什么?”
周誉重复道:“至欢,你愿意当我的太子妃吗?”
沈至欢对上周誉的目光,道:“可我并不喜欢你。”
她闭了闭眼让自己精神起来,认真道:“这般说喜欢与否的确是可笑,我并不喜欢任何人,若是要嫁,殿下您同您父皇,对我而言,其实是没有什么差别的。我之所以一直不想,不过是想为自己再争取些自由罢了。”
预想中的回答。
周誉垂下目光低声笑了一声,他道:“至欢,方才孤是同你说笑的。”
沈至欢松了一口气,道:“殿下你……”
周誉堪堪敛住笑意,道:“不过孤方才同你说的的确是计划中的一环。”
“他要你绝大多数不过是因为你身后的安庆候,但他大抵是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便想赐婚你我。”
“不过你与孤可以先行定下婚约,到时孤会想办法拖延,待他走了,孤会宣布同你解除婚约,但是至欢你想做什么,孤都不会阻拦。”
沈至欢没有出声,周誉道:“这是让你不进宫,唯一的法子了。”
沈至欢垂眸去想周誉所说的这些,不仅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反倒觉得自己身体里那阵晕眩越发明显,甚至生出了几分燥热来。
刚刚就开始这样了,可是她甚至不能去思考为什么,因为思绪每走一步好像都无比困难。
而此刻,她也自己越发难以集中心神,身体上的那股奇怪的热也越发明显。
她咬了咬舌尖,疼痛让她的思绪清晰了一些,开始隐隐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她动了动手臂想要支着桌子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竟然浑身都使不上力气,身子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周誉接住了她,他揽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垂眸看去,怀里的人嫣红的唇微微张开,娇嫩的皮肤微微泛红,眉头紧皱着,寻常一双冷淡的眸此刻像氤氲着雾气一般,衣领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洁白的皮肤来。
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大约是愤怒的,可毫无威慑力,反倒叫人觉得很好欺负。
“你……”
她明明没有喝那口茶,为什么?
周誉将沈至欢抱了起来,迈步走向床榻,轻柔的将她放下,垂眸温声道:“不要怕,相信我——”
周誉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怀里的人在微微挣扎的时候,衣领又散开一些,而那修长白皙的侧颈上赫然一块殷红的痕迹,同白嫩的肌肤映衬,显得尤为靡丽。
吻痕。
空旷的宫殿内空气仿佛结了冰一般。
周誉的手有些颤抖,仍是那张清隽温雅的脸,目光却变的阴鸷,他死死的盯着这块红,大手钳制着身下的人叫她动弹不得。
所有曾经压抑着的,不见天日的爱欲和痴狂,在一瞬间扭曲成了阴冷的怨恨,所谓的隐忍与克制,珍藏与美好都灰飞烟灭。
曾经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东西被轻易弄的稀碎,而方才那句话,他大概也永远不会再说出口。
——不要怕,相信我。你只需要配合我一下,我会保护你,就算没有那个位置,又能如何呢。
我愿意给你自由的。
他忽而低声笑了起来,伸手抚上了她的脖颈,拇指用力的捻揉着那一处的痕迹,疼痛令沈至欢在迷乱中找回了一些理智,恍惚间察觉到一处温热印上自己的额头。
他的声音温柔的像梦:“不要怕,只是陪他一晚而已,明日孤就接你回来。”
“此后,你便是孤的太子妃。”
第21章 闭上眼睛,很快
她根本抗拒不了自己身体所起的变化。
周边的一切好像都很热,身后的被褥,自己的皮肤,她的额上控制不住地泛了些细汗,手指握成拳,指甲深陷进肉里,唯有疼痛能让她清醒,她张开嘴,呼吸变的急促起来,方才周誉所说的话终于在她脑中拼凑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她并不知道他“他”是谁。
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恶心。
她别开脸,不想再看他,周誉却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她听见他模糊的问:“至欢,你会怨我吗?”
“但这也不重要了。”
沈至欢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思绪混乱一片,她努力的想要让自己清醒的去思考,却发现她越努力,就越会陷入更深的迷幻。
沈至欢无意识地微微张唇:“不……”
周誉盯着这张脸盯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站起身来,一手背在身后,面容沉冷,吩咐道:“准备一下。”
“是。”
沈至欢只觉得自己被摆弄来摆弄去,紧接着她又被换了身衣裳,然后她便陷入更深层次的迷乱,不知今夕何夕。
待到她再次稍有些清醒的时候,已然是在马车里了。
周誉并没有跟着她一起。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马车里只有一个垂眸等候的丫鬟,她身体乏力,周誉也没有把她绑起来。
毕竟此时的她,还的确是一个丫鬟就可以轻易的控制她。
仍旧算不上多清醒,体内的燥热还有那种难以启齿的渴望并未消退,但相比至少方才几乎五感尽失的时候好上许多。
马车行驶的速度并不慢,沈至欢还不知自己要被送到哪里,身体的变化还有对未知的恐慌无声的侵袭。
夏季的夜晚,凉风慢慢的吹拂,掠过车帘吹进来,让她身上的热稍微缓解了些,但也无异于杯水车薪。
到现在为止,她才后知后觉让自己中招恐怕不止是那杯茶,她当时一进来就觉得有些刺鼻的香恐怕也不简单。
她动了动手指,察觉自己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不至于一点都动不了,这药效似乎并不如一开始那般强劲了,她看了一眼一旁的丫鬟,这个丫鬟虽不说话,却能看出身体骨骼都比一般丫鬟要壮硕的多。
她费劲的呼出一口气,脸色泛红,语调中透着虚弱,试探着说道:“能…能让我喝口水吗?”
丫鬟却像是听不见她说话一般,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沈至欢情绪迟钝,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也知道此时距离亥时末还早,若是等到沁兰找人来寻她,怕是黄花菜都要凉了。
她动了动身子,原本想要抬手掀开帷裳看看窗外,但又生生顿住——脑子钝钝的想,或许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恢复了些神智与力气,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再次给自己灌药?
她还是选择靠着窗边没有动弹,感受着凉风一下一下的吹在自己的脸上,帷裳被一下又一下掀开一角又轻飘飘的落下。
沈至欢目光有些木然的看着飘起又落下的帷裳,终于在一处拐弯时,帷裳被掀起了大半,沈至欢趁机往外看了一眼。
看管她的人很多。
这是最直观的印象,光她看见的便少说就有十多个,而且这些人大多都是宫里禁军侍卫的装束,腰间带着刀,很有秩序。
而下面的路铺的是白色的御窑方砖——她在宫里。
这个认知叫沈至欢心中凉了大半。方才还迷惑的东西渐渐明朗起来,周誉恐怕,是要将她送给那个老皇帝。
而现在,她已经进了宫,事情看起来好像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有些悲凉的想,若是在宫外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如今她在宫内,老皇帝只手遮天,就算是她父兄都在京城,恐怕也难给她弄出去,更遑论如今她只孤身一人呢。
沈至欢呼出一口气来,开始设想自己拖着这样的躯体从宫里逃出来的可能性有多大,想着想着那股子无力感又涌了上来。
她不是一个人。
她在某些程度上代表的是整个安庆候府,如果她不顾一切的以死相逼,那无疑是在把天家威严按在地上羞辱,这些年皇室本来就对他爹多有忌惮,她在闹出这么一出来,估计最后非但没了清白,还会给老皇帝钳制她爹的机会。
况且对她自己来说,她也不是什么把清白这种东西看的比命重要的人。
所以说到底,其实她还是一个可以被摆弄来摆弄去的玩偶罢了,她的反抗和逃避都摆脱不了注定的结局,今日就算是没有周誉,她一样会在将来某一天入宫,就像她姐姐一样。
夜晚的皇宫寂静极了,静的连声虫鸣都听不见,马车里尤为昏暗,无声的沉默仿佛在宣告着一种命定的绝望。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终于缓缓停下。
沈至欢被抱着下马车时,又扫了一眼周边看管她的人,方才成片的侍卫已经退下了,如果这个宫女一会再离开的话,那这儿只剩两个守门的小太监。
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做无谓的挣扎。如今她浑身使不上劲,连逃跑都做不到,她不想再被灌药,不管有没有希望,至少留些理智,能给她些许的安全感。
这些人带她进的并不是帝王寝宫,而是宫里一座沈至欢几乎从没来过的寝殿,她被那个高大的丫鬟抱着,房内没有燃灯,只能借着朦胧的月色看清房内的陈设。
丫鬟将她放在了床上,塌上滑软的被褥并没有让她觉得舒适,反倒让她觉得恐惧。
宫女将她放下后便退了出去,她侧了侧头看过去,发现门口正站了两个太监,沈至欢模糊的听见他们的对话。
“陛下怎么还没有过来?”
“陛下本就在路上了,熟料首辅何大人突然求见,这会还在御书房,估计用不了多久。”
小太监又道:“殿下这会也在宫里,一会……”
后面的话小太监似乎有意放轻了声音,沈至欢听得并不真切。
她有些费劲的从塌上坐了起来,脱下了鞋子赤脚踩在地上,一边留心着外面守着的人,一边走到案桌边拿起了茶壶,这儿的水难保没有问题,所以她就算是觉得渴也没有喝下去,只将清凉的水倒在了自己的手上,然后洗了洗脸。
她能感觉到药效正在褪去,皇帝还没过来,这也就意味着,这段时间是她唯一有自救可能的时候。
可天不遂人愿,还没等她想出什么法子来,外面便传来一阵极为清晰的脚步声。
房门被缓缓打开,沈至欢微微喘着气看了过去,皎洁的月光洒在那人轮廓分明的侧脸,显得晦暗不明,他身形颀长,丰姿秀逸,可沈至欢却觉得厌恶。
小太监退到一旁恭恭敬敬的请安,周誉走了进来,房门也被轻轻合上。
沈至欢一时摸不清周誉此时过来的意思,她怕周誉觉得她不听话又给她用药,可她又想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