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一晃眼到了破四旧时期,当时的人思想冲动,到处都在打击封建迷信,见庙就砸,高喊着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在将周围的牛鬼蛇神打倒后,不知道是谁传出这团结沟深处还有一个獐庙。
獐子庙?
当然也是牛鬼蛇神,于是一群年轻气壮的,带着红袖章的红卫兵,就举着旗子进入团结沟,将獐庙给砸了,不大的庙,很快就砸了个稀巴烂。
砸獐庙的时候,是破四旧第一年,砸完没多久,这一带的人家里就频频出怪事,不过这一次不是男人出事,而是家里的孩子出事,好些孩子都失踪了。
这些孩子同样是白天失踪,夜里却离奇的出现,大人在夜晚看见失踪的孩子回来了,高兴之余又气孩子乱跑,边骂边让熊孩子赶紧回家。
但孩子却反而笑呵呵的转身就跑,家人立刻追上去,那时候周围都是荒山野岭,大人追进荒草丛里,孩子没见着,却见到了草丛里一张小孩子的人皮!
当时进山躲过战乱的人都知道獐子扒皮的事儿,认为肯定是红卫兵砸了獐庙,所以獐子精出来报复了。
但那会儿正赶上破四旧,打击封建迷信,没人赶提这事儿,往上报,上面的人只说是有变态之内的,让各家看好孩子,也在各家各户排查凶徒,可并没有什么结果。
那段时间,时不时就失踪一个小孩儿,弄的人心惶惶,而那会儿红卫兵也很厉害,众人不敢把事情摆在明面上,一群老人凑在一起,便暗暗想出这么个主意,重新修了獐庙。
当时因为破除封建迷信,所以很多出家的道士、和尚,都被迫还俗了,出家人没有产业,还俗后日子过的很艰难。
獐庙修好,但由于位置太深,不方便祭拜,再加上当时的社会环境,也不敢时常祭拜,因此便找了个还俗的道士,在獐庙里当庙祝。
獐庙在破四旧时期,暗暗接受着供奉,还俗的道士,就住在重新修好的獐庙里,躲避那个混乱的年月,树上的那些挡在童子,便是那些暗暗修庙的人,为自家孩子给请的。
我们手上的这本庙志,就来源于那个还俗的道士。
这个道号叫‘清风’的年轻道士,赶上了破四旧,所在的宫观被损毁,他自己也被迫还俗,生活相当艰难,得到了这个差事后,便在獐庙里住下,平日里主要打理獐庙,自己也动手种些吃的,日子还算凑合。
庙志的前半截,写的是獐庙的来历,但后半截,却更像是清风道士的笔记。清风在这獐庙里,一待就是十多年,对这片原始森林,变得可谓了如指掌,文革结束的那一年,也就是清风在山里的第八个年头,他在靠落月湖的地方,发现了一种奇特的植物。
这种植物形似白骨,生长时,周围有许许多多的动物聚集,互相争斗,仿佛都是在争斗那株植物。清风躲在大树上观看,最后夺得头筹的,竟然是一只獐子。
那獐子体型比普通的獐子都大,当一些小型动物都被吓走,只剩下虎狼等猛兽在搏斗时,那獐子出其不意的从躲身的地方窜出,叼起那白骨一样的植物就跑
,虎狼反应过来后,立刻就跟着追了上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清风在猛兽离开后,跳下了树,去观察那植物剩余的部分,就见那白骨模样的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枯黄了。
清风一下子想起了古代医书中,一种关于‘延骨草’的记载。
第三章 扒皮獐子(3)
“……这上面写,延骨草在古代方士的炼丹目录中,是炼制长生不老仙药的药材之一。”我艰难的看着潦草的字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狂奔过一万头草泥马了。
这延骨草,不就是我们此次要寻找的目标吗?
没想到,在几十年前,竟然就被一个道士发现了。
等等,这地方真的有獐子精吗?
事实上,再次之前,我已经见识过延骨草的神奇之处,因此比起这道士关于延骨草的记载,我对这上面关于獐子扒皮的事儿更在意。
根据民间传说和笔记中的记载,獐子体内的麝香香囊,会散发出一种气息,让人判断力和辨别能力下降,甚至出现幻觉。
獐子用麝香香囊扒人皮,也用麝香香囊,迷惑女人。
我之前看到的红孩儿……难道是獐子批了小孩儿的
皮?这个猜测,让我头皮一阵发麻,再联想到那红孩儿,一路把我往黑暗中引,恰好和一些民间传说不谋而合。
我们队伍里有女人,莫非是獐子精看上了梭梭或者是傅雪莉,所以打算把我引到无人处,取我的人皮?我将自己这想法对众人一说,安巴立刻点头,一副吃定了的表情:“绝对是这样!咱们赶紧撤,那獐子肯定就在附近!”
弯刀没回话,依旧沉默的翻着手里的书,这后面的内容就更有意思了。
由于清风是道士,在一些古方术书籍中,看过延骨草的记载,因此他知道,延骨草这种植物,虽然十年一次,一次很短暂就枯萎,但事实上,那只是一种休眠,十年后就会再生,而延骨草的根茎,只需要取下一截,找到合适的地方,就有成活的可能性。
于是清风道士,便收集了一截延骨草的根茎,在文革结束后,他又重新出家了,獐庙便也就此荒废下来。
清风道士并没有写自己去了什么地方,不过我留意到了一个细节,就是在这本庙志里,清风提到过自己的俗家名字,他姓许,由于小时候身体不好,父母为了让他
活的就一点儿,就叫他许仙,也就是许给神仙的意思,遂送他出了家。
我刚开始看到许仙这个名字的时候,还觉得好笑,因为自然而然的想起了《白蛇传》,但当我跟着弯刀翻完庙志后,我就笑不出来了。
许仙。
姓许。
带走过白骨草的根茎。
而我的家乡,吴老婆婆至今还居住着的村子,许家在里面就是大姓,而那白骨猫儿洞,离我老家的村子就不远,那洞内部也明显有人工的痕迹。
难道……清风道士并没有还俗,他到了方若县,种下了白骨草,开枝散叶的?除了这个可能性,我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如果是真的,那没准儿这个许仙,也就是清风道士,还是我祖宗?
我不禁抹了抹脸,八成是我的神情太古怪,弯刀发现了不对劲,他侧头,灰色的瞳孔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缓缓道:“怎么了?”
我能说实话吗?
当然不能。
于是我道:“就是觉得写的太离奇了,这上面记载的延骨草,和咱们找的,不就是同一种植物吗?上面说延骨草长在落月湖旁边……安巴,你知道这里有个叫落月湖的吗?”
安巴嘴里嘶了一声,道:“这地方湖泊很多,我知道的大湖就有五个,不过都是些野湖,没人给它们起过名字,这个落月湖,估计是清风道士自己起的吧,我不知道。”
弯刀收起了庙志,说道:“无碍,至少给我们提供了一些线索,到时候我们沿着湖找。”没有获得其他东西,弯刀示意众人回程,我这会儿脑子里全是许仙的事儿,这种可能性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同时也打心里觉得古怪。
老话说无巧不成书,写故事的人,书里总有很多巧合,否则掰不下去。
可我的人生不是一本书,也不是一本,在我的生活中,怎么可能遇到这么巧合的事?如果是巧合,那
岂不是巧合的有点儿可怕?岂不像是命中注定了似的?
真的有命运这个东西吗?命运又打算拿我怎么做?
不。
我甩了甩头,深深吸了口气。
不可能是巧合,我不相信巧合。
吴老婆婆、猫儿洞、延骨草、这一次出任务、清风道士的庙志,这一切的一切,绝对不可能是巧合!一定是是我忽略了什么,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推动着这一切……
我决定,这次回去之后,先联系一下家中二老,看看能不能找到族谱一类的记载,或许从族谱中,可以来验证一下我这个猜测的可能性。
不过印象中,我从没有听说过家里有族谱,找到的可能性比较小。
古时候的人会穿族谱、宗谱,但那一般都是大户才干的事儿,所以搁到现在,有族谱的人,甭管他现在有多穷困潦倒,至少证明祖上还是混的不错的,因为族谱如果能传下来,说明这个家族枝繁叶茂。
而在古代,人的平均寿命低,越是穷苦的人,长时间处于劳累和肮脏的生活环境中,极容易生病,再加上古代战乱打仗,而且实行的还是一夫多妻制度,混的好的,娶妻纳妾,一人占好几个;混的不好的男人,根本娶不上媳妇儿。
所以过去,一般的穷苦人家,很难说能一代一代往下传,说不定传到下一辈,孩子就因为生存环境不好病死了,也说不定传个两三代,没准儿太穷根本娶不上媳妇儿,直接绝后也有的,又或者后人干脆服兵役死在战场上了。
要知道,古时候当兵的,可都是穷苦人。
正因为如此,所以但凡有十几二十几辈家谱的,祖上即便不是豪门大户,必然也是那种小康家族。
我虽然生的晚,没在村里待过,但小时候村里还有人的时候,也去过几次,我们那地儿是真够穷的,一村老人没几个是认识字儿的,所以往上数,估计我祖上不怎么样,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族谱宗谱之类的。
以前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此刻仔细一想,我突然发现了一个,被我忽略了很多年的问题。
想到这个问题时,我的脚步下意识的就顿住了。
第三章 扒皮獐子(4)
家中二老,收养许开熠,我从来没有觉得奇怪过,这大概是环境所致,正因为二老没有对许开熠,表现出对待养子的异类感,所以收养许开熠,在我的意识中,并不是一件特别大的事。
但此刻,当我去仔细的考虑之前的环境时,这一切就显得很奇怪了。
二老出身的地方,就是个偏僻的山村,整个村子里识字儿的都没有几个,贫穷、落后、思想也非常的蒙昧。我们这一辈儿年轻人,更加追求个人价值,收养一个孩子或许不是大事,但老一辈人,则非常注重家族价值,传宗接代是头等大事。
家中二老,具体是什么时候领养许开熠的我不清楚,但许开熠今年三十二,家中二老也才五十出头,那时候的人早婚,因此可以推算,他们可能结婚最多两年,就领养了许开熠。
这在当时非常少见,毕竟越是落后的地方,封建思想越重,对于血缘关系极其看重,结婚两年没生,并不意味着就不孕不育了,哪有人那么急,立马收养一个的?
要知道,你那会儿计划生意,收养了许开熠,再想生一个罚款可不低,而我又是在十年后意外出生的,说明二老当时根本没想着要一个亲生的。
这是觉悟高,还是缺心眼儿?
我以前没考虑过当时的社会环境,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会儿联想到家中老二贫穷的出身,再对比一下他们的‘高觉悟’,怎么想怎么不搭。
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他们为什么要收养许开熠?这个我从来没有仔细想过的问题,此刻越想越不对劲。
我们家十有八九是没有什么家谱的,因为穷嘛,但又穷又落后的地方,就养出我爹那么个异类呢?而且我爹平时没事儿就喜欢看书,以前觉得很正常,但想一想我爹出身的山村,想一想那些大字儿不识的原住村民,我就更懵逼了。
我那父母早逝的爹,居然还识文断字?谁送他上学的?他的人生,难道不该是穷困潦倒,整天想着种地、放羊、娶媳妇、生儿子吗?
怎么我那穷山沟里出身的爹,和周围的村民完全不同,不仅识文断字,还年纪轻轻就觉悟特高的领养了呢?这太古怪了。
不行,我回去一定得问问这个事儿。
“你想什么?”我这么一顿,安巴用手肘顶了我一下。
我道:“我在想……没有,我在想延骨草的事儿。”
弯刀走在前面,淡淡道:“马老师应该比较清楚。”
我点了点头,继续跟了上去。
在我印象中,贫穷落后的村子,看样子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只可
惜,这会儿心里纵使有再多疑惑,也只能暂且压下,一切,恐怕都得等回去了,才能向吴婆婆和二老求证了。
不过,这会儿,与其说我关心延骨草和许仙的事儿,不如说我更关心自己家的事儿。
活了二十多个年头,才发现自己的父母有问题,才惊觉自己家中还有这么不合常理的事情,我也真是够缺心眼儿的,现在,我甚至怀疑,许开熠到底是不是被领养的了。
思绪分散,杂念太多的后果,就是反应能力下降,我和安巴走在后面,弯刀和盘左盘右在前面。安巴显然明白跟着前面三个比较靠谱,所以很快就窜到了弯刀后面,紧跟不舍,一个劲儿往中间窜,仿佛这样,獐子精来了,他就可以保证安全一样。
这东北爷们儿,带路还是挺靠谱的,就是遇上封建迷信,整个人就犯怂。
我走在最后面儿,由于想着家里的事儿有些分神,因此当我出了偏殿,发现右边猛地窜过来一个黑影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那黑影来的太快,我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仿佛是个动物,在黑暗中,有一双非常亮的眼睛,冲过来时,猛地将我给撞到了。
我虽然下意识的躲,但躲的并不快,因此肩膀处被大力一撞,几乎有种手臂要被卸下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