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奸诈,进退收放自如,这是李尚书对贺惜朝的评价。
这才十六岁啊!
书房里安安静静,李尚书思忖片刻,放缓了声音道:“所以何必那么为难呢?你年纪还轻,一步一步走稳了便是。”
闻言贺惜朝自嘲地一笑,为难道:“可是,我已经在太子殿下面前,皇上面前放下话了,一定顺利展开边贸,禁走私,您说这可怎么办?”
“边贸开展这是好事,老夫也是赞成的,能充盈国库。不过走私,寻着几条线禁了就是,何必断人财路?”
贺惜朝闻言扬了扬眉,却摇头:“禁走私便是为了让商贾走边贸互市,走私不禁完,谁会去交税?国库如何充盈?我又如何交差?”
终于说到重点了。
李尚书说:“这部分钱财,你不用担心,总是不会让你为难的。”
“您的意思是……有人填补啊?”贺惜朝脸上立刻露出惊诧的表情来,“那得多少银子!这数目您那五条线可不够。”
“自然不止这些。”
“原来如此,果真是暴利,不过……”贺惜朝定定地看着李尚书,“我演算了几遍,每年至少得近乎千万两,这也能填补?”
“什么?”李尚书大吃一惊,眉头一皱,“千万两?怎么那么多?”
“关税二成五呢,的确差不多这个数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么庞大的数字,您打算让谁来填?”
“为何关税那么高?这是谁定下的,太离谱了!”李尚书是第一次听说,整个人都震惊了。
贺惜朝清咳了一声,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折子,递过去,笑道:“不才就是在下我,经过缜密计算的,作为户部尚书,您看看,应该能算这笔帐的吧。”
李尚书接过,就听贺惜朝继续说:“这是第二份稿,本打算离开李府,就前往太子府给殿下看看,年前再让皇上过目。”
贺惜朝的计算繁杂,然而的确如他所说的那样,缜密细致。
户部尚书常年跟银钱打交道,很清楚。
然而那数字却让李尚书的眼睛充血,他将折子摔在高几上:“你疯了吧!商税哪儿来那么高,岂不是横征暴敛?”
贺惜朝眼皮都未曾掀一下:“横征暴敛这词儿用错了。合不合适,您心里有底,我就不多解释了。这最先的一份折子是二成三,皇上心动,才派了谢家老三去了西域,所以低于这个数字即使无妨,也不能低太多了。就算两成,也要八百万两,这才说得过去。这笔银子,若是没人填补,为了我的政绩,该禁还得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什么意思,容易被揭发,我死的就更惨。所以要么不禁,要么全禁,您觉得呢?”
“贺惜朝,你真是厉害。”李尚书由衷地说。
“过奖,毕竟当初我是全心全意为了太子殿下,豁出去了,可惜……”后面贺惜朝耸了耸肩,端茶一口,将失落咽下。
李尚书瞥了一眼,望进了心底,然而面对这庞大的数字,他却高兴不起来。
一时间,书房里只有李尚书来回踱步的声音。
贺惜朝一口接一口地喝茶,老神在在,待茶饮毕,他说:“您这么为难,我想想也是,就是所有人都一起填补,怕也困难,不然还赚什么?不如,您给我的那五条线的两成我不要了吧……”可这话一出口,他却不高兴了起来,“那我忙乎些什么?”
李尚书停下脚步看他:“说给你了,自然是你的了。”
“可是,那笔钱都凑不齐啊……”
李尚书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叹道:“八百万两虽然多了一些,但也能凑凑,大不了多次给付,也行。”
贺惜朝惊诧地再一次瞪大了眼睛:“真有呀?”
“只要你同意,就这么办。”李尚书目光紧盯着他。
贺惜朝脸上愣愣,他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这辈子我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李尚书将一张契纸递给贺惜朝,“按了手印,这就归你了。”
契纸放在面前,贺惜朝却犹豫了:“我觉得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太快了吧?”
“快过年了,你也没有多少时间。”李尚书沉声道。
“我发誓过要对太子殿下从一而终,不背叛。”
“呵,这也不算背叛。国库的银子的确多了,只是任何新政,起初都有效果,然而时间久了,总会被人钻了空子,重新走私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过个两年,你将这事一推,卸下任来,走进了内阁,这便与你无关了,不是吗?”李尚书道。
“我总觉得好大一个把柄落在您手里。”贺惜朝看着他。
“李家不是也有很大一个把柄落在你手里吗?”李尚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