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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综合其它 > 再婚 > 再婚_30
  温元嘉倚上软垫,视线飘到床头,那上面是画好的图纸,纸篓里还有不少捏碎的纸团,床头那张画风稚嫩,线条横七竖八,但隐约能看出食堂形状,桌椅有长有宽,有圆有扁,旁边还有几个隔出的小宴会厅,门口挂着几条门匾。
  这画风称得上幼儿园水平,可温元嘉看的入迷,想知道里面有什么乾坤,他越看越觉得熟悉,这长宽高的数字标识,还有里面的结构分布······和他的学校食堂一模一样。
  邢烨甩着手上水珠回来,温元嘉慌忙挪开视线,担心惹邢烨不快,邢烨倒没什么忌讳,主动把图纸给温元嘉看:“你们一食堂三楼,两年前放出风声说要对外承包,我跑过几十次了,应该能拿下来,现在在和设计师商量,看看改装成什么样子,以前只能刷学生卡,我想把它改成刷卡和现金都能使用,这样学生入学毕业,他们家人就能过来吃饭,平时谁忘带卡了,也不会饿着肚子。”
  “原来的这些方桌椅全部拆掉,打几个隔断,围出几个新宴会厅,”邢烨拿来纸笔,在纸上勾画,给温元嘉展示,“这样你们同学聚会、毕业答谢恩师,还有其它的一些活动,就不用跑太远了。”
  温元嘉仔细听着,想想学校情况,觉得很符合现状,他们现在每次聚餐都去小吃街,想稍微吃好一点,要搭门口的小黑车走半个小时,才能找到合适的饭店。
  “你觉得这设想怎么样,”邢烨放下纸笔,跃跃欲试,“我自己觉得可以,但雪峰不太同意,他说前期投入太高,后面的盈利也不确定,让我再考虑考虑。”
  温元嘉眨眨眼睛,僵硬勾唇,想笑笑不出来,紧箍咒在头上缩紧,告诫自己保持镇定。
  作为朋友,作为普通朋友,或者说作为一个陌生人······要回答什么,要怎么回答才是最合适的?
  “这个······你们要自己商量,”温元嘉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商量好了再做决定。”
  “那我换种问法,如果这个食堂开起来了,你和你身边的同学,如果想要聚餐,会考虑来这里么?”
  “会,会的,”温元嘉连连点头,“我们会过去的。”
  “来看你的那位同学叫什么?”
  “程俊。”
  “哪个程哪个俊?”
  “程度的程,英俊的俊。”
  “平时聚餐多吗?”
  “多,”温元嘉想起什么,“他们经常聚餐的。”
  “好,”邢烨松一口气,脸色活泛很多,多了聊天的兴致,“你老家在本地吗?”
  “不在,”温元嘉摇头,问什么答什么,“过来念大学的。”
  “家里兄弟姐妹多吗?”
  “爸爸和哥哥,”温元嘉飞快回答,停顿片刻,喉口咕哝两下,眼珠低垂下来,慢慢添上一句,“他们······对我很好。”
  “他们放心你自己出来?”
  “我很大了!”提到这个,温元嘉就要炸毛,“不是小孩子了!”
  邢烨又触到逆鳞,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又说错话了,再不说这些了。”
  温元嘉滑进被里,握住被角上提,把自己盖成一团,藏住南瓜翠叶:“困了。”
  空调温度打的低了,他刚睡醒根本不困,只是有点发冷,薄薄的被子裹不住暖,寒毛根根竖在身上。
  邢烨看看微颤的白团,看看旁边的被子,想想盖两条呼吸不畅,他在拿来的大包里寻找,捧出一条柔软毛衫,盖在被子外面。
  这重量正好,覆在外面也觉不出沉,温暖包裹上来,温元嘉小心探出脑袋,摸摸毛衫衫角,针脚精致做工细密,忍不住捻了又捻:“织的真好。”
  “那当然,”邢烨说,“我妈妈织这些远近闻名,销量很好,可惜她都是手工来做,每天产量很少,后来身体不好住院,织的越来越少,我想跟着学学,实在没有天分,动动针就扎的满手是血,这手艺就没传下来。这条是用当时最好的材料做的,她给我织了一件,给她未来儿媳织了一件,说想看我结婚······”
  邢烨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听不清了:“不说了,现在过得不错,不愁吃不愁穿,债还的差不多了,手里还有余钱,她该挺高兴的。”
  他像在安慰自己,又有点甜蜜的烦恼:“如果可以,真想马上结婚,雪峰说想再拼拼事业,我就不明白了,先结婚再拼事业有什么不好,又不是七老八十要退休了,他做什么我都支持,又不会成为他的拖累。”
  温元嘉藏回被子,被角盖住脑袋:“你······这么想结婚么。”
  “当然啊,我和你们学生不一样,你们读书上学考试,学校像个大集体,做什么都有希望,”邢烨靠上椅背,“我呢飘来飘去,像个蒲公英似的,干一天活赚一天钱,每天都不知道在哪睡的。结婚就不一样了,结婚就有家了,就有人关心你了,你也可以大大方方关心家人,这么说你能明白吗,心里感觉是不一样的。”
  明白的。
  温元嘉不敢接话,他喉口哽咽,心里的秤砣不断下坠,那条线越来越浅,越来越细,它承坠的东西重如千钧,勒的他口干舌燥,喉结上下滚动,抽不到半点氧分。
  他从未这么清醒明白,明白无论他做什么不做什么,他都是透明的空气,邢烨根本看不到他,更不会注意到他。
  “那······可能他还没准备好吧,”温元嘉含糊开口,想当个客观冷静的开导者,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准备好了,就答应你了······祝你成功。”
  砰的一声,那秤砣崩开细线,坠入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