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他死了。”
“死了。”
他把目光再次转回地上,尸体有百分之九十都是完好无损的,衣裤、手上抓着的酒瓶、胸前的镀金吊坠,一切都保持了原样,唯有脖颈以上的首级部分被完全碾成了肉泥,骨血涂地,于地面抹了一个规整的大圆。
……这种死法,说不是鬼做的都没人信。
这时候,他们中的其中一个男人忽然大喊了一声,杜子君飞速抬眼瞥去,
他的眼睑下留着一块暗色的疤痕,此刻神情满是恐惧,颤抖着朝后退了几步,接着转身飞奔着逃远了。
这个举动仿佛是某种开关,从他以后,剩下的六个人连收尸都不敢,便匆匆撇过脸,很快离开了凶杀地点。
杜子君深思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怎么总觉得,这些人跟做贼心虚一样?
又想到贺钦对这群人的评价,“鸠占鹊巢”,杜子君忽地冷笑了一声。
“行吧,懂了。”杜子君蹲下身体,扯过尸体胸前的镀金吊坠,闲闲瞄了一眼,这才发现,那不是什么镀金吊坠,而是一粒打磨过的子弹,灿灿的黄铜色泽,在灯火下足以和金子的颜色相媲美。
“7.92x57mm……毛瑟Kar98k的子弹?普通信客,戴穿孔98k的子弹?”杜子君又笑了,“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
他站了起来,这一下,他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许多看似不想干的线索都可以仔细串联起来了。
“信客,鸠占鹊巢,还有他们那种心里有鬼的模样……”他念叨着,不经意地一抬头,陡然怔住了。
墙上正对他的地方,挂着一张圣母像。
天主教的修道院里,最不缺的东西就是圣母画像,他和谢源源的房间里也有这么一张。但吸引他目光的不是圣母像,而是圣母像的变化。
不知是不是杜子君眼花了,她面上流淌的泪水好像逐渐渗出了血的颜色,红润的面孔似乎也变得更加苍白、消瘦,花冠上的颜色逐渐凋零消融了,甚至连花冠本身也融化成了流淌的蜡烛,从头顶上滴落下来。
……不,这不是杜子君的错觉,圣母像真的在发生某种奇诡可怖的变化!
圣母原本是侧坐的,此时亦转成正对画框外的姿势,它身后的背景与披纱皆黑,只有它的脸孔愈发惨白如死人,深陷的眼眶仿佛两个黑洞的入口,六道刺目的血泪淌在颧骨上,将嘴唇都染成了瘆人的血红。
杜子君脊背僵直,与画像中的圣母——抑或凶恶的厉鬼正面对峙。斯卡布罗集市阵阵发烫,甚至自动旋转出了淡紫色的魔法阵。周遭的空气凝固阴冷,随时等待着一个爆发的机会。
就在这一刻,画框中的女鬼完全将身体对准了面前的杜子君,血唇骤然咧开,露出了一个难以言喻的扭曲骇笑!
第204章修女(十四)
枪管轰鸣,同时把杜子君的辱骂淹没在了魔弹的硝烟中。
“不是说要避开一切反光的东西吗?”子弹宛如滴入湖泊的雨滴,只在墙壁上打出了无数点毫无损伤的涟漪,杜子君见状,赶紧拔腿就跑,“你妈,怎么连画框都不能避免了?!”
无效的攻击手段让他猛地想起了珑姬和珍妮的发言——“后来的人,不可以更改既定的结果”,他只是一个重新回到这里侦破死因的旁观者,自然无法对幻境副本中的任何事物造成影响,醒悟过来这层道理,他也只有逃为上计。
但是,画框是他妈怎么回事?杜子君绕着走廊狂跑了半圈,心有余悸地往墙角一靠,手上还无意识地牢牢抓着那把斧头。
这鬼玩意儿能从反光的地方往外冒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带框的画也可以作为传送点了?
杜子君百思不得其解,正在那边惊疑不定地思索,前方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咔哒声。
他抬眼一看,唯见走廊上烛火辉煌,墙上的铜质油灯下,倚靠着一副中世纪的骑士铠甲,甲面平滑,散发出黑黝黝的光芒。
“……”杜子君暗道不好,胸甲上已经闪过了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下一秒,一张厉鬼的僵白脸孔乍然出现在了头盔开合的间隙后,纯黑色的眼球狰狞张大,与杜子君的目光正正对视!
杜子君的心脏瞬间漏跳半拍,疾速后撤的同一时间,斯卡布罗集市的子弹也击灭了油灯幽幽闪烁的火光。
“妈的,懂了!”他一边跑,一边咬牙切齿地想,“白天有阳光,只要是能够反光的地方,这鬼玩意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一到晚上,它的行动反而会受到限制,所以又加了能够在画框中移动的特性……”
跑到宽阔的中庭,杜子君却脚步一顿,不由自主地蹙紧了眉心。
“如果是这么说的话,要侦破这个谜底,那就得按照死者生前的思维方式去思考……”他只是迟疑了一下,居然调转了脚步,霎时与追击而来的鬼修女擦肩而过,复又跑了回去!
“……我们是玩家,可以用上帝视角考虑问题,当时那群蠢货可是未必,所以……”他加快了速度,一头闯进了陈列满三圣一体画像的圣堂之中,“这种情况,他一定会选择用宗教信仰来庇佑自己!”
他刚刚踩上大堂的地面,眼前就是一黑,继而一个后仰,跌坐到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