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清和表现温和,姿态放得很低,“先生,我很抱歉不能给你良好的体验,如果您不介意,我愿意为您再调制新的……”
“啪——”
黄色的酒液淋得他满面都是。
周围的客人纷纷看过来,带着同情的目光。
他没有生气,不卑不亢说,“你看拓荒者宾治怎么样?它是由原产于牙买加的朗姆酒与白柑桂酒混合调制,创意大胆,正如拓荒者一样有着强烈的个性,我想它应该是为您量身定做的。”
酒水顺着发梢往下滴落,清秀的面貌犹带着未脱的稚气。
“喂,大个子,差不多也得了吧,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这个小孩子才十七岁,调的酒就很不错了。”
“嗤,估计是看不住自家的婆娘,来捉班头了吧。”
“啧啧啧,这可真是……”
邵清和的客人缘是出奇的好,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人替他说话了,身份皆是不俗。对方迫于压力,又骂骂咧咧了几句,拽着女人走了。
一场风暴消弭无形。
“谢谢。”
事情解决后,青年侍者朝着那几位客人有礼鞠躬,赢得了更多的好感。
谭经理眼中精光闪过。
八面玲珑、进退得宜的手段,他居然在一个未满十八岁的男孩子身上看到。
邵清和说,“那经理,我先回去了。”
既没有邀功,也没有委屈,他表现得很平淡。
“擦擦吧。”
谭经理心里更满意了,给他递了一条手帕。
眼尖的人先是惊愕,继而开始猜测。
谭经理这是要选接班人了?
那手帕绣着洁白素雅的四照花,来头……可不小。
邵清和双手伸平,接过了谭经理的“邀请”。
他自然不会傻得将这条有特殊意义的手帕当做一般的汗巾,他道谢之后转身离开,手帕被他折叠齐整放进兜里。
谭经理远远看着他的动作。
“你怎么……受伤了吗?”
慌乱的是另有其人,女友一看见他这副模样,大惊失色,下意识用袖子替他擦拭。
“别弄脏了。”邵清和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咱们赔不起。”
少女眼里的光有些凝滞,但很快掩饰过去,抽出纸巾仔细擦他的脸。
“对不起……”她呐呐地说。
“你道什么歉?”他笑了,摸了摸她的发穗,“傻瓜。”
“你呀,要更加相信你男人有处理的能力。”
尽管他一遍遍强调“我没事”,他的女友依然处于惶恐当中,对他愈发温柔小意起来,还破天荒亲吻了他的脸颊以示安慰。
邵清和怔怔看她。
两人虽然以恋人的名义同居三年,但实际上他们最出格的动作仅仅是一个长达十几秒的拥抱而已。
她不好意思捋了捋发,脸晕红霞,“那我先去给客人送酒水了。”
邵清和抚了抚脸。
“别……对我这么好。”
他受不起。
半个月内,邵清和通过了谭经理的考验,从领班被提拔成主管,晋升速度看得人眼红无比。他也从别人嘴里的“喂”变成了“邵主管”,有人为了拉近他的关系,恭敬递上烟,一边喊他为“邵哥”。
“哎呀,这身衣服太合身了,真好看。”
琳琅伸手替他整理深紫色的领结。
“今天有大人物要来,你应对小心点,别出错。”邵清和嘱咐她。
“知道了,爱操心的主管大人。”她调皮眨了眨眼,“你是把我当小孩子来养吗?”
“你呀……”
他下意识戳了戳她的脑门,后觉得动作过于亲密,到了半空又折回去。
“今晚是我十七岁的生日哦,你记得准备礼物,不然我饶不了你。”
他失笑。
虽然高升了,邵清和为了树立公平和威信,并没有调动女友的职务。
她也没有丝毫怨言,依然待在送酒区,笑意嫣然跟客人打招呼。
得益于美人光环与自身魅力的加成,琳琅收到的小费是普通侍者的数倍,比一些小有名气的舞女还要赚得多。
同行对她是羡慕妒忌恨,可是谁也不敢给她下绊子。
因为她的头号客人里,有一个叫孙英韶的少年学生。
孙家从军。
他是军阀之后。
单是这个身份,为琳琅撑起了强而有力的庇护。
有些要好的女伴悄悄问她,是怎样搭上孙家二少这艘大船的。
琳琅如实告诉了她们。
请客。
有人偷偷去试了,结果是铩羽而归。
被落了面子女伴们转过头埋怨琳琅拿她们寻开心,孙家要什么有什么,哪里还会稀罕她们请的一杯小小酒水。
琳琅也没有过多辩解。
初见的惊艳,只存在于第一人。
后来的模仿得再入戏,在孙英韶的眼里,不过是跟风随大流。
“小先生今天想要喝点什么?”
她含笑注视着孙英韶那张渐渐长出棱角的俊脸,少年剑眉星目,英气挺拔,的确有几分军阀之子的气息。
然而比起他哥的雷厉风行,小先生还是差了火候。
这一次,他竟然没有反驳有关“大小”的尊严问题,认真地说,“施小姐,跟我交往吧。”
少年手里紧紧捏着一束正盛的花,在琳琅惊讶的表情中,他双颊通红,一股脑儿塞给了她。
娇艳欲滴的玫瑰传递主人求爱的心思。
四周灯光迷离,她的容貌美得不可思议。
孙英韶听见心上人幽幽叹息。
“怎、怎么了?”
“孙少爷,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他扬高了尾音。
“你的家人是不会允许的。”琳琅婉拒,“你适合更好的女孩子。”
孙英韶又把花推回去,难得带了强硬,“我不管,我就要定你了,他们不同意是他们的事,我的爱情能自己做主。”
“自己做主?”她笑起来很漂亮,令人目眩神迷,“你怎么做主?且不说你未满十八岁,别人也只当你是小孩心性,是我使了狐媚手段让你迷上我……”
“不是的!”他猛喝,急忙解释,“是我自己心甘情愿……”
“到那个时候,你的心甘情愿只会把我送上断头台。”琳琅柔柔说着话,然而每一句都令他如坠冰窟,“他们只会看到我故意引诱你的错,既然是错,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来自你的父母,到时候,他们不愿给你权,也不愿给你势,你又怎样来护我周全?”
琳琅说完话回去了,余下孙英韶孤零零的身影,还有一束没有送出去的花。
她没有过多在意,种子总有一天能长成参天大树。
而她更需要耐心等待。
“琳琅,经理让你带一瓶黑啤过去。”
女侍者流露出羡慕的神色,“听说是大人物啊,给的小费一定很多。”可惜她爹妈没给她生就一副天生美貌,不然这会出风头的就轮不到其他人了。
“好,我这就去。”
琳琅笑容不变,捧着银色托盘去了。
那片区域是视野最好的,台上有红舞女莉莉的献唱,软语调子略带一丝性感的沙哑,下头的人听得如痴如醉。
她低眉敛目,开了啤酒,给坐在最中间位置的人率先倒了酒。少女犹如一簇柔嫩艳美的芍药,不需过多修饰,娉娉婷婷,姿态美丽。
肩头随意披着一件大衣,对方掀开眼皮,慢悠悠端起啤酒杯。
“不错。”
不知说的是酒还是倒酒的人。
玻璃杯里冰块晃动,偶尔折射出一线雪光。
琳琅做完工作退了下去。
自始自终都没有看旁边的邵清和一眼。
他微微松一口气。
“女朋友?”
邵清和愣愣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