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妻子一起,看着他们的儿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如同奇迹一般站在他们面前,看到儿子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宝意也激动不已,尤其想到三哥在私底下练习行走,落了多少汗水下了多少苦功,才有今日这一幕,更是为他高兴。
谢易行看过为自己牵肠挂肚的祖母、父母与兄长、妹妹,然后一撩下摆在厅中跪下,朗声道:“孩儿见过祖母、父亲、母亲。”接着干脆下拜,对着长辈行了一个大礼。
他这一声仿佛打破了这静止时间的法术,令桌前站立的众人都回过神来,柔嘉见状也起了身,压下心中惊诧,做出了惊喜意外的样子。
“行儿?”宁王太妃到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发出一声颤抖的呼唤,也撑着桌子要起身。
“奶奶——”宝意在她身旁,见祖母从见到三哥这样自由行走的惊喜意外中回过神来,忙伸手扶了祖母一把。
跪在地上行大礼的翩翩公子直起了身,望着叫自己的祖母,在灯火映照下露出了一个浅笑:“祖母,是我。”
“让我看看……”宁王太妃心中激动,颤抖的手几乎拿不住佛珠。
她由宝意搀扶着从桌后绕了出来,来到了孙儿面前,在明亮的灯火中望着孙儿的脸,不敢相信地抬手抚过他的脸,“祖母可是在做梦?竟看到我们行儿像你的哥哥们一样自如行走,这样向我行礼……”
“祖母不是在做梦。”谢易行抬手,覆上了宁王太妃的手背,“是孙儿的腿好了。”
“快起来……”宁王太妃伸手要去扶起孙儿,宝意在旁连忙帮着伸手。
看得出来,三哥经过这段时间的恢复练习,虽然已经能够自由行走,但是他这腿到底是不比常人,这样下跪起身以后还是有些使不上力,还需要练习巩固。
宝意暗自想,还是要给三哥准备灵泉做的膳食,给他送玉坠空间里结出的蔬菜瓜果。
这样用灵泉巩固着,他的腿定然能一日强健过一日。
或许等到秋狩之日,就能够同其他人一样骑马射箭,像今日在府中令人惊喜一样,也令整个京城的人震撼!
谢易行感到从妹妹手上传来的温暖,同她对视了一瞬。
宝意对他露出一个由衷喜悦的笑容。
一见在场众人的反应,谢易行便知道妹妹是替自己保守了秘密。
宝意完全没有将他在练习行走的事同任何人说,所以今日大家才会这样的意外惊喜。
谢易行站直以后,又再看向了都从座位上起身,狂喜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兄长。
他握着祖母因为欣喜而颤抖的手,心中积压了这么多年的郁结之气在此刻终于全都散去。
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这里,对自己的家人说:“我的腿空闻大师已经给我治好了,从今以后,我就可以像寻常人一样自如地行走,不再需要靠那张轮椅了。”
屋外,树上,交谈完毕的师兄弟二人重新戴上了面具,在枝叶间一坐一立。
雪球儿又重新趴回了白翊岚腿上,被舒服地挠着下巴。
在师门中排行十二的少年人看着这破茧成蝶,阖家团圆的一幕,在面具后开口道:“原来是因为这宁王三公子已经恢复健全,所以师父才会下山来接你啊。”
白翊岚“唔”了一声,看着底下一家人欢喜地围坐回桌旁的画面,算是回答了师兄。
谢易行的双腿恢复行走能力,又选择在今日家宴的时候这样让人惊喜地登场,少不得要被围着追问他是何时能够起身行走的,又是偷偷练习了多久,才自如到今天这般。
这一切问题,谢易行都一一讲来,只不过略去了其中的辛苦不答。
哪怕他这般轻描淡写,听在众人耳中也知道他是多么的不易。
宁王妃一时想哭,一时又想笑,捂在嘴上的手帕就一直没能放下来。
在欢喜的众人当中,就只有柔嘉满心狐疑,笑意达不到眼底。
今天见了江平,她已经排除了她,其他人柔嘉也在赏花宴上见过了,都没什么变化。
她重生回来,见到命数变化最大的就是谢易行。
他的腿不是简单的受伤,这是药石罔医的腿疾。
要想让他重新行走,除非得到仙丹……或者玉坠。
柔嘉的目光落在谢易行的眉心上,那里也是空白一片,没有得到了玉坠空间承认的标记。
可他是男子,也许男子得到玉坠空间,标记同女子不一样呢?
尽管她想不出常年不在府里的这位三哥,跟这辈子的“自己”能有什么交集,可以碰到她从不离身的玉坠,但排除了其他可能,剩下最不可能的就是真相。
柔嘉的心绪沉淀了下来,上辈子自己能得到玉坠,这辈子他也有可能得到玉坠。
他是宁王府中的人,比起外人来,接触玉坠的机会更大。
这一点不会有错。
她不知道如果在自己之前,玉坠就已经认了主,要怎么做才能将那认主的标记去掉。
柔嘉想着,端起了酒杯对谢易行说:“恭喜三哥,我敬你一杯。”
在这和乐欢喜的气氛中,柔嘉的敬酒也不突兀,谢易行于是点头道:“好。”
宝意见他杯子里的酒空了,便起身给三哥倒上了酒。
见谢易行接了自己敬的酒,柔嘉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的一瞬间,她望着华丽的屋顶,冷漠地想:左右不过是前一任主人死了,这玉坠就会变回无主之物。
第90章
自宝意认祖归宗之后,这可能是王府里遇到过最大的喜事。
本来厅中就已经和乐融融,现在因为谢易行的大好,更添了几分欢声笑语。
见祖母拉着三哥的手不放,宝意索性让出了自己的位子,让三哥在祖母身旁坐着,自己转到了二哥旁边的位置上去。
“来,妹妹。”谢临渊亲亲热热地招呼她,“来跟二哥一起坐。”
谢易行独占祖母与母亲的关怀,这婆媳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从头到尾都在不停地问他这腿是怎么好的。
宝意在旁听着,忍不住感到与有荣焉,眼中藏着些小骄傲。
三哥腿是怎么好的?是从玉坠里取出的灵泉水治好的。
只不过这个秘密她自己藏着,三哥不知道,旁人也不会知道。
谢易行说起自己的好转,只认为是空闻大师的医术精湛,将自己治好了。
“空闻大师?”宁王太妃久不在京中,对灵山寺中的僧人已经有几分陌生。
“回祖母,这空闻大师确实是位高僧。”谢嘉诩对她讲起了天花的事,“空闻大师医术高超,更悲天悯人,先前天花在城中肆虐,也是他最终找到了防治天花的办法。”
“对对。”谢临渊说,“这件事是三皇子经办的,我也听了,这位空闻大师可真厉害呀。”
“阿弥陀佛。”宁王太妃是信佛之人,听到这灵山寺的高僧如此厉害,也露出了几分想拜见的意思。
宁王妃当即便说道:“母亲要是有意,明日我们便去灵山寺。”
她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看向了小儿子:“当初我在灵山寺求签,空觉大师就说行儿的腿有机会康复,很快便会有贵人来相助。当时我便想了,若是行儿的腿能好,就回去为佛祖重塑金身。”
宁王太妃一听便眼睛一亮,说道:“甚好,那我们明天就去上山一趟。”
人既已来齐,菜也就一道接一道地送了上来。
腿脚痊愈的谢易行是桌上的焦点,宁王太妃与宁王妃都在问他:“这腿好了以后可有什么忌口的?”
听他说没有,两人才放下心来,不停地让他多吃些。
谢易行的腿一好,心病一去,性情也看着开朗了起来。
宁王妃看着他,总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看到儿子没有阴霾的笑容,险险又要流下泪来。
宁王太妃见状,对儿媳说道:“这些年亲家为了行儿的事也挂心了许久,过些时日便是亲家母的七十大寿,你正好就带行儿、宝意回去,见一见他们外祖母,也好让她知晓行儿的腿已经好了。”
宁王妃出身顺国公府,是长房嫡女,性情端淑大方。
当初便是因为宁王太妃相看上了她,对她极其满意,所以才给儿子聘了这个媳妇。
顺国公府虽然也是公卿之家,但却已经没落几代,单凭他们的姑娘想要配上宁王府,是有些高攀的。
宁王妃知道自己是怎么嫁进宁王府来的,这些年对婆婆都十分地孝顺,将宁王府也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同宁王的感情又非常好,肚子更是争气,一连生了三男一女。
顺国公府如今是宁王妃的长兄在当家,她的长兄虽然能力平庸,但是人却忠厚,又娶了徐氏这样颇为精明能干的妻子,所以这些年顺国公府也渐渐有了些起色。
先前宁王妃的两个侄女被送到宁王府来小住,那边是什么意思,宁王府这边也是知道的。
宁王妃的兄嫂是希望两个女儿若是哪一个能让谢易行看中,就嫁过来,亲上加亲。
谢易行腿不能行,他们顺国公府的女儿嫁过来也就不算是高攀。
可是如今谢易行的腿好了,情况就再不同从前。
所有人都知道,宁王府三公子是何等的灵秀人物,比起他的两个哥哥来还要出众几分。
宁王太妃让儿媳带着孙儿,在孙国公府知道他好起来的消息之前就带他过去,也算是做个态度,不伤人地表明他们的女儿可能没有什么机会,让那边先灭了这样的心思。
“是,母亲。”宁王妃也是想着自己的儿子腿好了,肯定要带他出去。
就像亲生女儿回来之后举行的那场赏花宴一样,让他在众人面前好好亮相。
宁王太妃提到老顺国公夫人的七十大寿,宁王妃也是刚好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等她仔细品味,意识到婆婆话中的意思,便又再应了一声是。
在宁王妃想来,若是儿子喜欢他的表妹,那她自然乐意成其好事,让顺国公府跟宁王府的关系更加紧密,可是这都是要看儿子。
小儿子在轮椅上坐了这么多年,宁王妃对他存的本就是愧疚心理,事事都想要给他最好的。现在她的行儿好了,自然是什么都当得起最好的。
宁王妃看着儿媳的反应,知道她听懂了自己的话,而不是事事都想着娘家,也感到满意。
宝意跟着宁王妃学习打理家事,又跟在宁王太妃身边,听祖母说了许多的事,也学了很多。
此刻听着母亲与祖母之间的对话,她也领悟出了这其中的一层意思。
只不过领悟归领悟,但更明白自己跟祖母、母亲之间的差距。
她现在虽听得懂祖母的话,可若是让她站在这个位置上来说这件事情,是断然说不到像祖母那么好的。宝意想着,就看到宁王太妃朝着自己看了一眼,那目光含笑,仿佛在告诉她还有得学呢。
宁王妃也看向了女儿,对她说:“鱼儿,你自回来以后,娘还没有带你去见过外祖母。这一次正好同你三哥一起,都去见见你外祖家的长辈。”
宝意忙道:“是。”
她们在这儿说着老顺国公夫人的寿辰,谢嘉诩跟谢临渊也没有闲着。
兄弟二人都跟父亲一起喝了些酒,脸上有着微醺的醉意,谢嘉诩望着谢易行,说道:“三弟,现在你的身体既然大好了,那也该在朝中谋个官职,同父亲还有我跟你二哥一起,为陛下效力。”
谢易行现在不过二十岁,日常为官也还是个少年官员,大有可为,前程无量。
到时他们一门四父子都在朝中效力,自然又是旁人不可比拟的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