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谢易行。
她想着莫不是他身负灵泉在身,日日那样牛饮,让这毒药“封喉”都起不了作用了吗?
是夜,谢易行在灯下看书,忽然感到鼻端一阵温热。
他抬手一触,在灯光下一看,却是见了血。
与此同时,宝意在自己的空间里,为许久没有侍弄过的蔬菜瓜果松土,感到自己身上出了黏黏腻腻的一层汗,仿佛还带这些刺鼻的气味,不由得停了下来。
她直起腰,看向自己的手臂。
为了方便动作,她将袖子都卷了起来,一眼就能看见自己的手臂上渗出了一层黑黑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物质。
宝意动作一顿,伸手触碰了一下,又拿到面前闻了闻,随即皱起了眉。
这黑色的物质她认得,自己第一次喝掉那一捧灵泉,从体内排出来的也是这样的杂质。
可在那之后,她就一直灵泉不断,没有理由体内会再积攒这么多的杂质。
这令她困惑。
等洗掉这些脏污,在床上躺下以后,宝意依然在想这个问题。
而真正让她察觉到不对,是二哥谢临渊。
自秋狩回来之后,谢临渊连着几日就待在虎贲营中。
因着上次那样突发情况,他们那么多人甚至差点挡不住一波兽潮,所以萧璟命令他们以二十人为方队,演练起了新的阵法。
谢临渊在军中,也有流鼻血的症状。
不过他想着自己日日在日头下晒着,会这样流血倒也不奇怪。
可是等到那一日,他在场中训练,鼻端又血流不止,而且整个人也发虚,在这烈日炎炎之下竟然感到一阵寒冷,不由自主地倒在了地上,这才发现不对劲。
萧璟立刻便停下了所有动作,用马车载了他,亲自送着他回到宁王府,同时派了自己的副手递了牌子,唤了御医来为谢临渊问诊。
宁王府上下慌作一团,还以为二公子是在虎贲营出了什么事。
可是等御医来看过之后,却也只是说他气虚血热,只开了一贴药让他先吃着调理。
眼下,谢临渊还躺在床上昏睡不醒。
而宁王接到消息,很快回了府,来到了儿子身边。
宁王喝了几天药,这流鼻血的症状没有停止,流血的次数反而增多了。
此刻,他坐在儿子的床边,再次感到鼻腔里有血流了下来。
他抬手用手帕擦去,目光依然停留在次子身上。
这绝对不正常。
可是无论是叫了哪个御医来看,都是一样的结果,甚至开出的药也大同小异。
宁王妃见他们都没有办法查出自己的夫君跟儿子身上的问题,心急如焚,已经亲去灵山寺请了空闻大师过来一趟。
像他们这样在秋狩之后流血不止的人不在少数,可是大部分都是一两天之后就停止了。
没有一个像他们父子这样,伴随着血液流出去,仿佛生命力也被消耗干净。
没有得跟父亲和二弟同样症状的谢嘉诩站在一旁,愁眉紧锁,只恨不得代父亲和弟弟受过。
眼下这屋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父子。
宁王放下了手,对长子开口道:“嘉诩,你过来。”
谢嘉诩低低地应了一声,来到父亲面前,见到父亲又在出血,只瞳孔微微收缩:“父亲——”
宁王摇了摇头:“整个太医院都查不出的奇症,显然药石罔顾。你是世子,若为父不在了,你就要扛起整个宁王府。你要保护你的弟弟、妹妹,你的母亲、祖母,还有这宁王府上上下下。”
“父亲!”谢嘉诩一下子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他握着父亲的手,然后感到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宁王世子的手微微颤抖,低头看去,就见到自己手背上微微晕开的血滴。
在这血色中,他听见父亲的声音平稳,同自己说起了为官之道、为臣之道,仿佛要将一切来不及教给儿子的,都在这短暂的对话中告诉他。
等到空闻大师来了,不管他有没有办法,要如何治疗,都是由他这个父亲先上。
若是有危险,也是他先扛。
他拥有的时间比躺在床上的次子更少。
许久之后,宁王低沉地道:“为父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谢嘉诩眼中含泪:“儿子、儿子听清楚了……”
二哥被送回府中的时候,宝意正在槐花胡同。
见府中的人匆匆地赶来,来的还不是她的丫鬟,而是大哥身边的小厮。
谢嘉诩的小厮一来到院子里,见了宝意就火急火燎地道:“郡主……郡主快回去!二少爷、二少爷他要不好了!”
宝意听着,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
她来不及去捡,直接起了身就往外走,甚至也没来得及跟爷爷告别一声。
霍老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没有在这个时候问,只是望着孙女的身影从院中消失以后,才捡起了她掉在地上的笔。
刘嫂子从厨房过来,在围裙上局促地擦着手。
她原本正在准备今天的午饭,宝意说要留在这里陪霍老用的。
“老爷。”刘嫂子犹豫地问道,“郡主还回来吗?我还要做那么多菜吗?”
“算了,”霍老说,“她今天大概是不回来了,随便做点吧。”
宝意来得比空闻大师更快,一回到府中就立刻奔向了二哥的院子。
她的二哥,明明应该没有事的。
他上辈子都没有事,这辈子怎么会……怎么会出事?
是因为她做了什么,所以影响到了二哥吗?
宝意手指冰冷,冬雪几乎追不上她,只能看着她冲进了院子里,然后因为等在那里的三公子而停住脚步。
见谢易行在,担忧宝意的冬雪才放下心来,缓缓地退到了院子外。
“三哥……”
见到谢易行,宝意才有了主心骨。
她走过来,见到谢易行正将食指抵在鼻端,不由得伸手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追问道:“三哥,二哥他怎么了?爹跟娘呢?他们在哪里?”
谢易行没有立刻回答,宝意的目光落在他抵在唇上的那只手上,心中一突,只将他的手拉了下来,就见到在三哥的手指上也带着血的印记。
见妹妹发现了,谢易行也没有再隐瞒,只说道:“从昨日开始,便是这样了。”
宝意望着他,听他告诉自己,“二哥在里面,这病来势汹汹,父亲在里面陪着他,大哥也在。”
他、谢临渊还有他们的父亲,只怕得的是同一种病症。
或者说,中的同一种奇毒。
在见到谢临渊被送回来的时候,谢易行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宝意听着他的话,眸子瑟缩了一下,想起自己昨日在玉坠空间里无缘无故生出的一身脏污,终于在此刻将前因后果联系到了一起。
不只是父亲和哥哥们中了这毒,她也中了。
只不过她有玉坠在手,又得灵气时刻滋养,所以那些毒素又化作脏污自动排了出来,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损害。
但是,她的父兄不像她,他们根本抵抗不了这样的剧毒。
宝意的脑子里空茫一片,听三哥说:“若是中毒,就应当是在围场的时候中的,野兽发狂在前,暗中下毒在后。因着白天的事,营中戒备更加森严,谁能想到这藏在暗处的人有如此的手段,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再次下毒。”
是的,谁能想到……
宝意恨自己不够警觉,又恨自己没能察觉。
谢易行抬手,轻轻抚过她的头发:“幸好,你没有中毒。”
“不……”
谢易行没有听清妹妹的话,只感到妹妹抓着自己的手变得更紧了。
下一刻,宝意就抬起了头,对他说道,“哥哥,我也中毒了。”
谢易行心一紧。
只是还未说什么,就听妹妹说道:“我有办法……哥哥,我能救你们。”
前世柔嘉得到这么一个玉坠,里面带着空间,有着神奇的灵泉,还有各种宝物。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却告诉了她的母亲陈氏。
然后,这母女二人凭借着玉坠里的一切,一路改变,抵达了常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高度。
这一世,宝意得到了玉坠,也步步走出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但是,她望着哥哥,从她回到这个世界,迈出返回这个家的第一步,依靠的就是哥哥。
他们的命运是相连的,她没有什么秘密是要跟哥哥掩盖的。
她做出了决定,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了一个小瓶子。
谢易行接过了妹妹递过来的小瓶子:“这是?”
“这里面装的是灵泉。”宝意轻声道,“我现在还不知道它能做到多少事,但是只要喝下足够的灵泉,就能够解掉哥哥你中的毒。”
只要人没死,喝下灵泉就能涤荡躯壳,恢复无垢的状态。
只要人没死,受再严重的伤,给它时间,灵泉都能修复。
谢易行听着妹妹的话,根本无法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神奇的灵泉。
他甚至觉得这是妹妹被人骗了,但是脑海中灵光一闪,有什么念头快得抓不住地闪了过去。
在宝意恳切的注视下,谢易行不由得就相信了她。
他没问宝意是从何处取得这灵泉,只问道:“这样一小瓶,够三个人喝吗?”
他们父子三人都有中毒的症状,若这瓶中只够治愈一人,那么就要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