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册子上剩下的,要么就是被送往别处,要么就是没有展示出来的其他产品。
连同三样真迹,集成了一本《青龙奇珍册》。
岑安的《月明赋》原本只是挥洒在纸上,后来却被制成了屏风,与青龙山主人做了陪葬品,再到今日被这样挖出来。
有两位大家的作品做陪葬,足以见青龙山主人的不凡。
挖了他这墓穴的赵钱孙严四家都说对他的身份没有具体的推断,霍老是嗤之以鼻。
这几个老鬼这一手玩得厉害,是怕沾上干系,所以干脆说人家身份不明。
宝意在屏风搬回家中的第一日,于扇面上缩小了尺寸,临摹了一遍《月明赋》,那扇子就被宁王带去了朝堂,之后又进献给了成元帝。
而在之后几日,宝意于帖上临摹的《月明赋》,就是为了今日。
等女儿说完霍老对这幅月明赋书的评点之后,宁王就抬起了手,对众人道:“宴席差不多就开始了,等吃过宴后,大家还可以回来再欣赏,而且今日我还准备了三份摹本。”
“摹本?”
听到这两个字,众人就立刻想到了他那天拿在手里的扇子。
宁王示意小厮拿了一份摹本来,在手中展开给大家看。
宝意见到上面自己写的字,觉得离岑安的真迹还是差了许多的火候,被父亲这么拿起来同旁人炫耀,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目光往旁边一转,就见到了站在镇国公身旁的秦小公爷。
当旁人都在看屏风,都在看摹本的时候,只有秦小公爷,自宝意进来之后,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见少女朝自己看来,他想起的也依然是那日她在高高的杆子上拉弓射箭的模样,心脏又在胸膛里突了两下。
宝意看见他,也想起了那日在秋狩的时候,他那突如其来的请求赐婚。
看着秦小公爷现在这个心思像是也还没熄灭,宝意就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往旁边一看,正好同萧璟撞上。
萧璟同萧琮站在一处,这龙孙凤子站在这里,同周围的人就是不一样。
宝意的目光落在萧璟的腰间,然后微微一愣——那不是自己送给二哥的玉佩吗?
怎么在四皇子身上?
萧璟见了成元帝手中那把扇子,再见到宁王此刻手执的摹本,猜到这应当都是出自少女的手笔。
宝意两手正垂放在身前,指尖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来,萧璟的目光在少女的手指上扫过,想起好友说她近日是在学雕刻,雕了许多玉雕,四处地送。
谢临渊得了那枚竹报平安的玉佩,原本喜爱得很,可是那日在同萧璟切磋的时候,一下子没把控好力道,把他腰间的玉佩给劈成了两半。
玉佩碎裂,在地上摔成了两半,正在过招的两人动作都停了下来,目光看向了那落在沙地上的玉佩。
这是萧璟的爱物,陪伴了他好些年,现在碎在谢临渊的刀下,虽然可惜,但就算是让再好的能工巧匠补回来,上面也会留下裂纹。无论是皇后娘娘也好,还是萧璟身边的侍从也好,都不会再让四皇子带着这么一枚玉佩。
尽管萧璟说了刀剑无眼,这样切磋过招,会损伤一些东西总是难免。
要怪就怪他今日没有将这玉佩先解下来放在一旁,可是谢临渊对自己毁了他的这么一件爱物还是十分过意不去。
“有了!”
谢临渊猛地冒出一个好主意,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给了萧璟。
萧璟手中握着他塞过来的翠竹玉佩,感到这玉石棱角温润,触手生温,让人一握着就不想再松开手。
听谢临渊说道:“我弄坏了你最喜欢的玉佩,把我这个最喜欢的赔给你。”
萧璟抬起手,望着躺在掌心的玉佩,听好友又道,“这是宝意送给我的,自从得了它以后,我感到自己的运气就好了很多,阿璟你看起来这么倒霉,这个玉佩能给你带来好运,这就戴上吧。”
至于谢临渊自己,他打算回头要向妹妹再讨要一枚玉佩。
如此盛情难却,萧璟才将他赔给自己的翠竹玉佩戴上了。
而今日来赴宴,侍从给他选的玉佩恰巧也是这枚。
他不知道谢临渊还没有跟宝意讲起过转赠了玉佩的事。
谢临渊正在想着寻了礼物,先讨好了妹妹,再告诉她自己把玉佩赔给四皇子了。
不过宝意也就是初见的时候迷惑了一阵,很快便意识到这是二哥转送给他的。
萧璟几次出手救她,若不是为了避嫌,宝意也要将这灵玉雕成的配饰送他一件。
现在二哥把自己的给了他,那她回头就再给二哥雕一个便是。
堂中众人将摹本都看了一遍,宁王才说起了如何能够得到它。
他笑眯眯地道:“待会儿在宴会上投壶、行酒令,谁若是赢了,便可以把这三份摹本带走。”
“三份?只有三份?”
在确定这个数量以后,这一众王公大臣都忍不住道:“王爷也太小气了,怎么就准备了三份?”
宁王:“也就只有本王才会这么贴心了。”
临摹这一份,就是宝意一晚上的功课,这里三份,耗费了她三个晚上。
要是今日人人来,手里都拿一份走,那倒是好,省了他们再登门来求临摹,在宁王府进进出出的功夫,可是宝意的手不得累断?
宁王让小厮将那传阅了一遍的摹本收了回来,这便招呼着众人离开隰有荷华到桂圆去。
女宾这一边已然入座,宝意从桥上下来,便去了同宁王妃她们一桌。
这是世子妃第一次主持的宴席,伴随着潺潺流水声,丝竹乐声一奏起,美酒佳肴和今日主打的秋蟹就被一轮一轮地送了上来。
每一桌都有伶俐的丫鬟,在手里持着精巧的蟹扒剪喂要吃螃蟹的夫人小姐们,免了手脏手累。
众人洗了手,在干净的帕子上擦干了手上的水分,那手持蟹八件的伶俐丫鬟已经将新送上来的清蒸螃蟹的蟹肉都取了出来,装在小碟子里,依次递向夫人小姐们。
桥的右边侍立的都是丫鬟,而在桥的左边便都是些清俊小厮,动作同这些丫鬟一样干净利落。
宝意坐在宁王妃身边,右边是徐氏。这一桌上就她这么一个顶小的,无论是宁王妃也好,徐氏也好,拿了蟹肉,沾了姜醋,都往她嘴里喂。
宝意都来者不拒,全部吃了。
宁王妃笑眯眯地看着女儿,又说道:“别光吃蟹肉,也喝杯温温的黄酒。”
宝意应了一声,等画眉取了酒来,将这杯子拿在手上,她便站起了身。
桌上众人见她举杯向还未入席,正站在这桌旁调度的沈宜君说道:“今日这盛宴这般好,不光是娘亲劳心劳力,大嫂也功不可没,这一杯我先敬大嫂。”
沈宜君听到她的话,朝着她笑了起来,也抬手招来了人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她举着酒杯,朝着这一桌的贵夫人和宝意说道:“我在宴席上一贯是爱张罗的,先不入座,就敬母亲和夫人们一杯。”
说着一仰头,将杯里的酒干了,再将酒杯放回侍女手中拿着的托盘上。
这螃蟹都是要现蒸现吃才好。
见几桌的螃蟹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沈宜君便再命人去取了新蒸的上来。
宝意坐下,宁王妃对她这么念着嫂子感到欣慰。
而跟宁王妃同桌的夫人们从前见过了宝意的才气果敢,今日又见到了她的伶俐,心中那些念头就越发的长了起来。
宁王府的郡主,到底是连帝后都高看一眼。
若不是宁王府不打算把女儿往宫里嫁,现在只怕跟四皇子的亲事都要定下了。
既是疼爱这个女儿,不打算把她往宫里嫁,自然也是不想她往远里嫁的,那他们这些钟鸣鼎食之家便是最好的选择了。
在座这十几家之中,论起背景家世都是不分轩轾,距离宁王府的远近也是相差不远。
这也就意味着,人人都有机会。
有机会还不争取,她们又不是傻。
宝意在这丝竹阵阵流水潺潺中,坐在母亲身边品着美食,觉得这真是再享受惬意不过的一场好宴,而沈宜君也终于入了席,在这张桌上留的那个位置现在也满了。
她一坐下来,又先向着这一桌的夫人敬了酒,才由侍女伺候着用了些蟹肉。
席间当即便有人对着宁王妃说道:“王妃的福气如今是要来了,这长媳进了门,二公子、三公子的亲事再一定下,两场喜宴,两台花轿,不出一年,媳妇儿们为宁王府开枝散叶,府中就要比现在更热闹了。”
“承夫人吉言。”宁王妃对这面如银盘的和气夫人笑了笑,说道,“我这两个儿子的着落,还要劳夫人为我多多留意。”
这说话的任夫人家世虽然不算显赫,但是在京中却颇有名气,盖因她在各个世家之间行走,为着适龄的公子小姐拉线保媒,成就了不少好姻缘。
宁王妃一说,任夫人自是满口答应:“王妃说了,那我自然会留意。”
她说着目光一转,落到了宝意身上,“之前隐隐听着陆家已经来向王妃提了亲,相中了四小姐,郡主排在四小姐之后,是不是也该……”
第169章
任夫人是镇国公府的说客。
镇国公夫人也同样姓任,二人虽然是京城本家跟锦州分家的关系,但同在京中,来往多了,又多了这么一层同宗的关系,比起其他人反倒还要亲密一些。
镇国公夫人听着任夫人挑起话头,嘴角忍不住掠过一丝笑容,忙端起了碗来掩饰自己的心情。
她这远房堂姐果然靠谱,其实也不用她做什么大动作,只要同宁王府相看的时候,压一压其他人,再抬一抬他们镇国公府,也便成了。
她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镇国公也没有纳妾,家中简单得很。
宝意要是嫁过来,那就真的同公主一样。
她这儿子虽然从前不好,可是现在因为对宝意动了心,所以长进了许多。
人娶回来,定然也是如珠如宝的相待,同他爹一样不再想要纳妾。
就这两点,他们镇国公府就胜出了旁人一大截,镇国公夫人觉得儿子还是有机会能够得偿所愿的。
女眷的桌子跟男宾那边隔得远,为了方便走动,沈宜君把桌与桌之间也安排得远,任夫人说起这事,倒是不必避着隔壁的闺阁少女。
有了任夫人先提起,桌上的其他夫人也心思活动,纷纷放下了筷子打算开口。
可惜还没开口,就听到桌上传来一声轻响,然后是一声惊呼。
她们朝着声音发来的方向看去,却是宝意打翻了自己手边的杯盏。
里面的茶汤倒在了她身上,令她身后的丫鬟惊呼了一声“郡主”。
“没事。”宝意站起了身,所有人都见着她衣裙上那块明显的茶渍。
而且宝意的脸看上去还绯红一片,一看就是因为刚刚任夫人说的话让她不好意思了。
宁王妃也觉得任夫人这样把话题扯到宝意身上,女儿就在这边听着,肯定要不好意思的,做什么应对都不对。
现在见宝意这么把茶弄到了自己身上,宁王妃反倒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