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离迅速跟了上去。
他们找到的这个太监今晚并不当值,现在应当是在太监的住所,从这里走过去,需要片刻的时间。
他跟着欧阳昭明,走在朱红的宫墙下,身后跟着一群侍卫。
远远的,就看见那几间平房亮着灯火,里面还在传来喧闹的声音。
太监不当值,在住所中的时候,就会偷偷聚集起来赌博。
他们少了正常男人的功能,对黄白之物的执念就越发大,哪怕宫中禁止他们私下聚赌也没用。
走到近前,欧阳昭明听见里面的声音有些异常。
他加快脚步,来到紧闭的门前,身后的侍卫立刻拔出了刀,上前一踢门。
砰的一声,这关得紧紧的门扇被踹开,里面闷住的气息、叫骂声和拳头落在肉体上的声音就像浪潮一样,轰然滚了出来。
“王八蛋,没钱没钱——没钱你还来赌!”
站在外围的太监已经转头看见身后的人,一下子跪了下来,正中的几人还没有察觉到。
哪怕门已经被侍卫踹开,他们还在大力踢打地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人。
“干什么呢!”侍卫一拥而入,将这群太监全部呼喝着赶到了一旁,“大人驾到,你们还在做什么?!”
“大……大人?”
那几个打人的太监这才发现欧阳昭明正站在门外,顿时都吓得跪在了地上,“欧阳大人!欧阳大人饶命,欧阳大人!”
欧阳昭明站在原地没动,他身旁的欧阳离进了门,伸手去探那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太监的气息,然后抬起头来,对站在门外的义父说道:“死了。”
第198章
好不容易找到线索,就这么中断了。
欧阳离站起了身,看着这具断气的尸体,嘴唇抿得紧紧。
他现在只后悔没有在一找到人的时候就先过来,把人守住。
欧阳昭明站在风中,看着侍卫把这些在这里聚赌还打死了人的太监都押了下去。
然后,那个被打死的太监尸体也被抬走了。
这是来自对方的进一步挑衅,证明北周皇宫不是铁板一块。
他们能够放人进来在这里刺杀东狄的大棋士,也能够在欧阳昭明查到目击者之前把人杀了,还会做得看上去像是意外。
太监们被押走以后,留在这里的就只有满桌的赌具跟倒下的桌椅。
欧阳离跟着义父,再次沿着他们来时的路走。
夜风中,远处的屋檐下挂着的灯笼在不住摇晃,欧阳昭明听义子问自己:“义父,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这种仿佛陷在局中,被层层蛛丝缠绕粘连无法脱困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暴躁。
欧阳昭明平静地道:“不必急。”
眼下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就急的话,后面还有更多事,他又要怎么沉着应对呢?
他说,“让人去检查那个太监的尸体,再去查还有没有跟他有关系的人。”
欧阳离应了一声“是”,然后又再问道:“那义父呢?”
听他的语气,这是要欧阳离自己去做这些事,而欧阳昭明自己则有别的打算。
走到分岔路口,欧阳离看着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然后听见欧阳昭明的声音从风中传来,说道:“我去天牢看一看。”
他们杀这个身在宫中的目击者,就是给欧阳昭明以警告。
宫里的人他们都能有手段来做掉,身在天牢中的谢易行他们也一样能让他死在里头。
欧阳昭明必须过去看一看。
宁王府。
宁王妃让人收拾了一些用具,不敢收拾得太多,只挑了最紧要的打包成了两个包袱,好让宁王带着去天牢。
她一带着两个大丫鬟拿着包袱进来,宁王就站起了身。
他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过,显然是在这里等着,打算马上动身。
来到他面前,宁王妃红着眼眶道:“我都让人收拾好了……”
她让紫鸢跟红芍把收拾好的包袱拿到了宁王面前。
这里面有衣物,还有急用的药,不知道天牢里能不能送被褥进去,所以她只收拾了厚的衣服,还准备了水跟干粮。
“好。”宁王点头,“我这就把东西送给行儿,不用急。”
两人说着,听见二儿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谢临渊还没有进到院子里,才走到门外就叫了起来:“我爹呢,我娘呢?他们在不在院子里?”
“临渊!”
宁王扬声叫他。
听见父亲的声音,谢临渊立刻从外面匆匆地跑进来。
宁王与宁王妃见他冲进来,身上的甲胄未除,分明是从虎贲营赶回来的。
“爹——”谢临渊一进门,见到桌上收拾好的那两个包袱,还有准备再次出门的宁王,只说道,“是真的?三弟真的被押进了天牢里?”
宁王妃哽咽一声,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宁王拥住妻子的肩膀,转头对儿子说:“你弟弟不会有事,现在爹就去天牢把这些东西送给他。”
谢临渊闻言立刻道:“我跟爹一起去。”
宁王拒绝了他:“天牢禁地,就算是你去了也进不了,见不到你弟弟。”
他手里只有一块令牌,不然的话他定会带上妻子一道去看儿子,好让她放心。
谢临渊却说:“我能进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萧璟给他的那块腰牌拿了出来,对着父母说道,“萧璟给了我他的腰牌,让我可以跟爹一起去看三弟。”
“这……”
宁王夫妇知道自己的次子跟四皇子是好友,也知道他既然听见这个消息赶回来,四皇子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没有想到萧璟会直接把他的腰牌给他。
原本以为就一块令牌,只有宁王能去,宁王妃就算担心也没有提出让自己陪同。
可是现在多了这么一块腰牌,她想要一起去天牢,就有机会了。
“渊儿——”宁王妃正要让次子把进入天牢的机会给自己,好去看看心心念念的幼子,可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女儿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跟她二哥一样,还未进来就在高声问道:“我爹呢,我娘呢,他们还在里面吗?”
宝意一边问着,一边匆匆地进来。
一进门见到自己的爹娘跟二哥都在房中,她立刻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然后说道:“爹要送东西去天牢给三哥?我也要去!”
谢临渊露出了头疼的表情,哄道:“宝意乖,二哥跟爹手上只有两块令牌可以出入,你要去的话,二哥就不能去了。你有什么话想说,或者有什么东西要转交给你三哥的,直接给二哥,二哥给你带过去。”
天牢那样的地方,他的弟弟进去了他都揪心,何况是像妹妹宝意这样的小姑娘?
谢临渊简直靠近都不想让她靠近。
“不行!”
宝意焦急地望向父亲,同他说道,“爹,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三哥,必须要亲自交到他手里!”
她强调了“重要”跟“亲自”两个字,宁王看着女儿的神色,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物。
那是他们身中剧毒的时候,从自己的幼子手中拿出来的灵泉。
灵泉水可以解百毒,也可以治百病,对大棋士那样的伤口愈合,定然也有着奇效。
虽然那时候行儿说灵泉就只有一壶,他们用过之后,剩下的都给了空闻大师,再没有多了,但是他跟他的妹妹感情这般好,会不会就留有一小部分灵泉在宝意手上呢?
“是——”宁王原本想问,可是对此不知情的妻子跟次子都在身旁,关于灵泉这样的神物消息不能走漏,他只能把话又咽了回去。
宝意却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拼命地点头。
宁王定了定神,才转向妻子跟儿子,对他们说道:“临渊,把你的腰牌给我,你回去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了,然后陪你娘亲在府中等着,爹带你妹妹去见你三弟。”
见父亲答应,宝意紧揪的心才放了下来。
她腰间的荷包里现在装了两瓶灵泉,准备带去天牢,交到三哥手中。
其中一瓶是给他拿在手里防身,免得在天牢中有什么意外,他们会救援不及。
宝意刚才回到院中之后,思来想去都没有想明白,如果这件事是东狄做的,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却有种清晰的预感,对方如果下一步还要动手,那肯定是要自己的三哥动手。
她得未雨绸缪,不能让三哥遇险。
至于第二瓶,三哥在天牢之中总是有机会见到欧阳昭明。
他不让宝意拿出灵泉来,是不想让她跟这个重要的秘密暴露在人前,可是宝意也不能手中持有能够救他的东西,却为了自己的安危一直藏着。
所以她只能折中,把灵泉交到三哥手中,让他自己去做决定。
虽然不知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谢临渊从来是一个很好的服从者。
他皱着脸,把自己手中的腰牌递给了妹妹。
宝意接过,瞥见上面写着的“璟”字,听哥哥对自己说:“这是四皇子的腰牌,你要小心保管。”
宝意点了点头。
她想着四皇子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等到三哥从天牢出来以后,自己定然要想办法回报他。
见着妹妹把萧璟的帮忙记在了心里,谢临渊生出了一点做了微小工作的感觉。
只希望好友能好好把握,不要浪费自己给他创造的机会。
而宁王妃依然在看着宁王,不确定他带女儿去天牢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宁王安慰她:“没事,你看渊儿过去,你还怕他会鲁莽,但是鱼儿聪明又稳重,说不定还能想到些别的办法,让行儿早日出来。”
听他这么说着,宁王妃勉强点了点头。
宝意于是收好了腰牌,接过要带给三哥的东西,同宁王一起再次乘着马车从王府大门出来,朝着天牢的方向去。
坐在马车上,哪怕听着车轮滚动声音不停,也知道马车在不停地向前奔跑,宝意还是希望马能够跑得快些,再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