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令牌意味着他可以调动监察院的一切部署,那把黄铜钥匙则意味着他可以调动兴隆钱庄的一切资金。
见到这块令牌时,所有人心中都是晴天霹雳。
他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同前任欧阳院长一样,欧阳昭明早早选定了自己的继承者,如果有一日要把一切交给他的话,就会将这块令牌传到自己的继任者手中。
可是欧阳离却还怀有一丝幻想,他问这将信物带到自己面前来的信使:“我义父他是不是正在江南?”
来自江南的信使说道:“是个手执大人的令牌的女子。”
听到“女子”这两个字,欧阳离终于感到心中最后的火光也熄灭了。
这将信物送回来的人说道:“她说了,从前欧阳大人在,东狄人踏过来的时候江南会如何,她现在也会让江南如何。而大人你在京中,就拿着这把黄铜钥匙,做欧阳大人会做的事。”
他虽不在了,但他们会为他守住大周。
欧阳离的耳边嗡嗡作响,他当日看着义父从大周离去,前往东狄,从未想过一别就是天人两隔。
在他眼中,世间没有什么他义父做不到的事情,自己成为他的继任者不过是做他手中的一把刀,门下的一匹狼,而是不是这样彻底接过他的责任。
那个伪装成欧阳昭明的替身,正好在这个时候进来,静静地站在一旁。
送信的人没有多看他一眼,而坐在上首的欧阳离也是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黄铜钥匙,没有去多看他。
隔了良久,所有人才听他问道:“我义父……他的遗骸现在在何处?”
他义父要是死了,也不能被埋葬在荒野,他要带他回来。
信使却迟疑地道:“属下不知,那女子是带着侍女前来江南的,她身边……没有欧阳大人的骸骨。”
欧阳离听着他的话,指甲刺进了掌心里。
他的义父客死异乡,连尸骨都不能带回大周来安葬……这笔账,他迟早要同东狄算清。
信使快马加鞭,从江南赶来,交付了自己带来的东西之后,就又带着那十几件书画连夜朝着江南去。
——
城郊別庄,自宁王太妃来了这里之后,庄上的日子就更加安稳了些。
哪怕是早早来了庄上的郡主十天半月都不露面,他们也用不着担心,毕竟有太妃在这里坐镇。
即将要开战的事情传到了这里,霍老心中着实担忧了一阵,夜里睡都睡不好。
宝意现在在东狄的事情,他是少数几个知道的人。
这些时日,宝意不露面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那些暗地里的风声他们还可以不理,可是自宁王府而起的那些流言却不能不管。
宁王在将个中内情同自己的母亲说了以后,宁王太妃便离开了宁王府,来到了别庄上。
她一来便是各方安稳,没有人再质疑宝意在不在庄上。
别庄今日迎来了客人,不像之前那样是来见宁王太妃或者宝意,而是来找霍老的。
霍老出来一看,见是熟人。
烟墨阁的严老板本来在厅中喝茶,一见到他现身就放下了茶杯,从座位上起身:“霍兄。”
霍老走了进来,一面猜测着他的来意,一面说道:“离比试不是还有好几个月吗?你怎么这么急就来了?我可先声明啊,在正式比试之前,我不会让你见我宝贝徒弟的。”
“我知道。”严老板道,“我今日来不是为了这个,是为了其他。”
霍老抬手让他坐下了,自己也挑了张座。
冬雪从门外进来奉茶,奉上了糕点。
这个时间是宝意雷打不动要“练习”时刻,院子里谁也不留。
所以冬雪便跟着霍老。
进来之后,霍老没让她退下,她也在旁站着听烟墨阁的东家说:“江南这些时日颇不平静,你在这儿两耳不闻窗外事,大概还不知道。”
“有什么好知道的?”霍老不以为然,宝意一日不归,他就一日没心情去管这些事。
他刚拿起茶杯要喝茶,严老板就说道:“我可是听着江南那里流传出了好些绝版书画,引得各大世家和商行都疯狂,据说近日还要举办一场拍卖会拍卖这些书画。”
霍老看他一眼,他这么一说,霍老就知道为什么他这么上心了。
他放下茶杯,问道:“这不是在抢万宝奇珍楼的生意?”
严老板道:“抢万宝奇珍楼的生意是一回事,倒是那些拍卖的书画名目更叫人惊奇。”
他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一张拍卖的名目,朝着霍老递了过去。
霍老伸手接过,将信将疑地打开一看,见到上面写着的那些书画名录,顿时眉毛一动。
这些书画……都是他的库里存着的!
“看出来了?”严老板向他倾身,凑近了几分,低声道,“听江南那边的人说,他们验过了这些书画,都是真的。”
听到这里,霍老一下子站了起来,眼中异彩闪过。
会拿着他的珍藏在这个时候到江南去搜刮财富的,除了欧阳昭明还有谁?
欧阳昭明带着宝意回来了?!
这个消息令霍老心情振奋,他坐回椅子上,连带着对严老板也看得更顺眼了几分,又从他这里挖了些细节出来。
严老板带着这个消息来,原本是觉得霍老会感兴趣,而且听到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绕过他们这些造假大师来捞一杯羹会不爽,没想到他的反应却跟自己想的不大一样。
他一边按下心中的疑惑,一边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听完这种种,霍老心中已经确定了一半,那一定是欧阳昭明跟宝意了。
坏就坏在他现在还要在这里待着不能离开,否则他现在就要到江南去一看究竟,看看他的宝贝孙女是不是还好好的,看看欧阳昭明有没有兑现他的承诺。
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都问完了,霍老就没了耐心,严老板也是察言观色,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道:“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就告辞了。霍兄若是有新的消息,记得差人来烟墨阁告诉我。”
霍老唔了一声,站起身来,对着冬雪一挥手,示意她送严老板出去。
冬雪得令,送严老板出门,才走了一程严老板便说自己可以,让她回去。冬雪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提着裙摆便小跑着回了厅里,见到霍老还站在原地,立刻走上前来问他:“霍老,是不是……是不是宝意!”
她的声音又轻又快,除了站在面前的霍老以外,旁人都听不见。
霍老抬起头来,对她露出了一个难得轻松的笑容,说道:“我看八成是她。”
得了这句话,冬雪立刻如蒙大赦,两手合十在胸口,朝冥冥中的神佛拜谢:“阿弥陀佛,真是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她放下手以后,立刻便问道,“那我先去将这事告诉太妃!”
宁王太妃在别庄上,为了宝意的安危也是日日在念经拜佛,希望宝意能够早日平安归来。
等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之后,太妃自然会安排人去把这个喜讯告诉王爷。
霍老原本想点头,可是转念一想又叫住了她:“慢——”
冬雪停下了动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见他背着手道,“还是再等等吧。”
等宝意或者欧阳来了确切的信息,再将这事告诉宁王太妃跟宁王。
听他如此说,冬雪也觉得应该如此,于是按捺下了去同宁王太妃汇报的念头,心中却充满了对宝意的未来充满希望。
第280章
边境风雪飘零,大军日夜行军,抵达之后将边境的守军都换了下来。
东狄还没有正式开始入侵,他们除了这由各个军营汇聚过来的十万大军之外,现在还在为了持续的战争,从各家征适龄的男丁补充兵员。
作为这十万大军的统领,萧璟握着缰绳,骑着自己的爱马巡视在这边境,对面一片白雪茫茫,很快东狄的铁蹄就会从这片白雪之中朝着他们扑杀过来,而现在他作为统帅,最担心的并不是他们到来之后发起的第一轮强攻,而是士兵和短缺的资源。
现在他身上穿的是战甲,可是除了大周最精锐的那些士兵之外,剩下的士兵身上穿的盔甲都十分的残破,那是临时从库房中取出来的,堪堪地拼凑起来,根本没有抵挡的功能。
再加上这里冰天雪地,那些棉衣都不够分。萧璟已经见过了随着大军出发时送来的那些棉衣,里面好的不过一万余件,剩下的两三万件都是又旧又薄,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做到人手一件。
他将自己的士兵本来分到的那些好的棉衣都分给了其他士兵,自己只是留下那些又旧又破的,可即便是这样,等到后面的几万大军也同他们在这里汇聚之后,那些棉衣又不知该从何处来。
“殿下。”风雪声中,他身后的副统领骑着马来到了他身边。
萧璟从马上回头看了他一眼,见到他也同自己一般,在这外面一待,很快就须发都被风雪沾染。
“徐将军。”他同面前的人打了一声招呼,见到徐将军来到离自己还有半步的距离停下,然后对萧璟说道:“王爷在这里看什么?可是在想这场仗该怎么打?”
萧璟身边的旧部通常会叫他殿下,而这些新的士兵都会叫他将军,只有这两位统领是用王爷来称呼他。
是在提醒着他是大周的皇子,也是他们的大将军王。
萧璟说道:“不是。”
徐同林看向他,见到这天潢贵胄的侧脸在风雪之中显出一种冷毅来,然后说道:“我是在想棉衣的事情。”
若是棉衣不够,他们的军队在边关,别说是打仗,就是能够好好地活下来、不挨冻都难。
这一仗会是持久战,会打得很艰难,他希望他的士兵们能够尽量多地活下来,而不是在开战之前就因为物资的短缺跟这边关的寒冷而付出性命。
徐将军听了他的话,也跟着看向面前这连天的风雪。对边关的守军来说,这样的风雪是最常见的,直到春天都不会停下,风雪阻隔了周围那些蛮族的入侵,可是在与东狄的这一战中,却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影响。
其他的言语也无力,他只能安慰萧璟道:“陛下在后方,又有欧阳太尉和宁王在,琮王更是亲自负责筹集调动军备,我们的棉衣短缺不会很久了。”
“但愿如此吧。”萧瑾说道。徐将军正要劝他不要久立于风雪中,回到帐中去,就听见身后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声长长的“报——”
两人都转头看去,见到是萧璟的亲卫在一路奔向两人,于雪地中跪下之后对着萧璟和徐将军禀报道:“报殿下、将军,后方的物资送到。”
萧璟心中一声,问道:“送来了什么?”
他的亲卫道:“三万件一等棉衣,八千把精铁兵器还有一万件铠甲,正在路上。”
这个消息令人精神一震,徐将军脸上都同样露出了喜色,唯有萧璟显得比两人多出几分平静,可是他也很快地一勒手上的缰绳,说道:“走,回去看看。”
徐将军应了一声“是”,同样调转马头,两人就在风雪之中朝着营地奔驰,而那来报信的亲卫也迅速地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回到营中,萧璟已经见到了这军备处的人声鼎沸,虽然军中的士兵都激励人民,在这些物资运送进来的时候并不会离开他们自己的地方跟过来,但是他们的统领却是按捺不住。
眼下这军事官的军帐中,大大小小十几个统领聚集在这里,都在兴奋地看着这批雪中送炭的物资,萧璟一进来,就见到他们在传看着手上的棉衣和那八千把精铁打造的兵器。
这棉衣实在是太好了,那件棉衣在他们手中被传来传去,拿到手的人都忍不住用力地在上面捏了捏,感受这棉衣的厚实。
等传到下一人的时候,那人还忍不住上手扯扯,然后说道:“这用的料子也是结实。”
“给我!”下一人已经迫不及待,他脱掉了自己身上穿的这件他的夫人给他亲手缝制的棉衣,将这件新送过来的棉衣穿上了身,因为有些大,所以显得有些滑稽。
众人见他活动活动手脚,接着惊喜地抬头,对着他们说道:“这衣裳比我夫人给我缝的还好!这送过来的三万件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