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梦见父母和姐姐都在车上,车飞快地离开,她在后面跟着喊啊喊啊,让他们等等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距离越来越远。
顾希音是哭醒的,枕上冰凉一片。
原来是梦。
她深吸一口气,盯着床顶平息了许久才喃喃地道:“回不去了,你还想什么!”
站在门外的徐令则听见这话,心思复杂。
刚才她一直喊“等等我,不要抛下我”,是梦见了容启秀吗?
他想,即使顾希音表现出来得再豁达,心里终究是没有放下。
这也是情理之中,付出了那么多,感情、金银,最后得到的只有背叛,谁能释怀?
顾希音坐起身来,想下床去倒杯水喝,却猛地看见窗纸上影影绰绰的人形。
“九哥?!”她下意识地把手伸到枕头下,那里藏着一把匕首。
“嗯。起来方便,你还没睡?”徐令则的声线没什么起伏。
“哦,吓死我了!”顾希音松了口气,“我以为进了人要查你,没事,你快回去睡吧。”
徐令则回去后也没睡着,想起他对谢观庭的交代,在黑暗中露出了一抹冷笑。
容启秀不是想出头吗?
那他给他点一把火,送他一程。
第19章 大功一件
顾希音在床上翻来覆去,睡意全无,索性起床包肉包子。
徐令则起来的时候天色才蒙蒙亮,然而顾希音已经在烧火了。
灶底红红的火光把她的脸都染红了,她手里握着烧火棍,有些失神,完全没有察觉到徐令则走近。
“起得这么早?”
“哦,九哥,你也起来了。”顾希音抬头,笑颜如花,“我一会儿就得去村头坐马车去。”
“你一个人去,注意安全。”
“嗯。”
顾希音离开后,顾长泽蹲在院子里吃热乎乎的大肉包子,好吃得快要把舌头都吞下去,面前的顾崽崽同样在埋头苦吃。
徐令则想起了一件事情,心情不怎么好,脸紧紧绷着。
粗心如顾长泽,也发现了自家将军的不愉快,眼睛转转,没吭声,飞快地从盘子里又拿起两个包子,一口咬下去,都咬出牙印才道:“将军,是嫌我吃多了吗?”
徐令则:“……闭嘴吃你的。”
顾长泽圆满了,乖乖闭嘴吃自己的。
情况有些不对啊,一切都很顺利,将军有什么不高兴的?
难道表白被拒绝了?
呸呸呸,哪有那么快;要真是这样,将军也是死得其所了——哪有那么快的进展。
徐令则其实在想,顾希音忽然临时决定进城,是因为容启秀要回来了吗?
既然秦骁已死,容启秀应该也从孟泽洲往回赶了,算算日子,应该就是这两天到。
他怀疑,顾希音是听说了消息,所以今天才会入城,想尽快见到他。
徐令则心里很不高兴,但是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高兴。
平心而论,顾希音是他的救命恩人,但是她的感情纠葛,自己有什么好不爽的?
这几天他觉得自己心态发生了某些微妙的变化,却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自己都迷惘了。
顾希音如果知道他的想法,一定饿他三天!
看不起谁?不就是个前男友吗?她见了面都得避开走,还巴巴去见他?好大的脸!
她进城确实是有事,但是这件事情确定能办成之前,她不想透露口风。
县城热闹喧嚣,顾希音先去找了村里在码头卖东西的常二。
常二今年十九岁,是个十分机灵的小伙子。
“常二哥!”顾希音笑眯眯地道,“又要来麻烦你了。”
“顾姑娘这话就见外了,你可是我的财神爷。好多船上的姑娘现在见了我就和我要胭脂,你去年做的那批,都炒到了五两银子一盒呢!所以我打算,这次我们提一下价格,三两银子一盒,我还是要一两就行。”
顾希音哪里能让他吃亏,坚持五五分成。
常二虽然推辞,但是心里十分高兴。
他在这里忙碌,一年下来也就能赚二三十两银子而已,在村里已经是有名的别人家孩子了。
所以从顾希音这里抽成的钱,几乎等于他一年的收入。
当然他嘴巴也紧,默默发财,对谁都没提起过;这是顾希音一直找他的很重要原因。
说完正事,顾希音貌似不经意地道:“常二哥,白家兄弟现在还在原来的地方摆摊卖鱼吗?我想去买两条鱼回去做鱼鲞,村里买不到那么好的鱼。”
常二并没有多想,热情地道:“可不是还在那里嘛!前几天我遇见了,白大哥还唠叨着,让我什么时候回村里告诉他,一定要给你带几条鱼。你救了他们老娘,这可是大恩,你吃鱼他还好意思收钱?走走走,我带你去。”
顾希音当初无意中救了一个心疾发作的老太太,就是白家兄弟的亲娘,是以这两兄弟对她感恩戴德,恨不得弄个长生排位供起来。
顾希音婉拒了他带路,自己往鱼摊走去。
白涛、白浪两兄弟果然在卖鱼,见了她,生意都不做了,齐齐上来行礼。
兄弟俩都是二十岁上下,虽然已经是秋天,却都只穿着短打,身材精壮结实,四肢较常人更长,一看就是水下的好手。
顾希音笑道:“你们先忙,我去买东西,等一会儿回来,随你们去看看婶子。”
白涛忙道:“姑娘要买什么?我去帮你拿东西。”
顾希音婉拒,然后自己去买了点心、玫瑰糖并两条肉,作为去看白家老太太的礼物。
她在街上逛了逛,听到了不少消息。
“这次容探花可厉害了,竟然杀了秦骁那个乱臣贼子,真是大功一件。”
顾希音顿时停下了脚步,心情十分复杂。
“不是容探花,容探花就是运气比较好,他手下的人发现了秦骁的尸体。”
“你这话怎么酸溜溜的?人家就是运气好,祖坟冒青烟,你怎么还有想法?”
“……”
原来和容启秀有关系,那她之前听说的消息就应该是真的了。
顾希音也没有敢多逗留,谁不知道乱党之祸还没有平息,到处都可能有朝廷的鹰犬,她可不想被人盯上。
恰好此时,白家两兄弟收摊到街上找她,三人会合,一起往白家走去。
兄弟二人恭恭敬敬地请顾希音回去,又让各自的媳妇领着孩子出来拜见,弄得顾希音十分不好意思,连声说不必。
“婶子的身体恢复得不错,我稍微调整一下方子,以后从每日一顿汤药变为三日一顿即可。”
顾希音的这消息令孝顺的白家两兄弟喜不自禁,请她留了药方,非要给她诊金。
顾希音笑道:“诊金真不必了。说起来我今日上门,是有一件很为难的事情请两位帮忙……”
白涛连忙拍拍胸脯:“上刀山、下油锅,只要咱们兄弟能做到,顾姑娘您尽管说!”
两兄弟父亲早逝,是寡母艰难拉扯两人长大,所以两人对母亲感情极深,对顾希音这个母亲救命恩人提出来的要求,自是没话说。
“那倒不至于,但是确实也有风险,两位且听我慢慢说。”
顾希音斟酌着开口,“是这样的,我听说大将军秦骁的尸体被发现了,容探花要护送之到京城面圣,这件事情你们可听说过?”
第20章 大胆想法
之前听说护送秦骁尸体回京的路线如此安排,她还有些不解。
到县城来是为了找人帮忙,更是为了打探消息。
但是如果容奇秀是最大的“功臣”,从他家乡经过,短暂停留看望父母,这件事情似乎就能解释通了。
“听说过。”白涛开口,看着顾希音,眼神中有些担忧,“我们兄弟天天当街卖鱼,什么消息都能听一耳朵。姑娘,那姓容的背信弃义,出头之后就忘了您,这口气,我们兄弟帮您出!”
当年顾希音陪容启秀进京,刚开始走的是水路,请的就是白家两兄弟护送,所以白涛对于两人的事情十分清楚。
顾希音没想到他误会自己要报复容启秀,忙摆摆手:“不是,不是……”
白浪却附和哥哥道:“大哥说得对!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要是平时我们兄弟拿他也没办法,想给姑娘出气也有心无力。但是他既然敢走水路,把他船弄翻,灌他一肚子水,洗洗他的黑心烂肝肠还是可以的。”
看着两人义愤填膺、摩拳擦掌的模样,顾希音心里感动,知道自己所求应该问题不大了。
她笑道:“我和他早就两清了。”
如果说从前还有些心结,但从收到林雪兰送来的五百两银子时,她也彻底放下了。
付出的真心早已烟消云散,现在连金钱纠葛也没了,如此甚好。
见两人还愤愤不平,顾希音忙道:“咱们不提这件事。眼下我所求的是另一件事,若是办成了,对他倒是也有些不好的影响……”
兄弟两人当即表态,就是为了让容启秀不好过,也一定要去。
顾希音:“……”
“事情是这样的,当年我进京的时候,受了秦骁的救命之恩。”顾希音半真半假地道,“虽说我也知道他名声不好,但是救命之恩,倘若不报答,我心中难安。只是没想到,他现在落了这么个下场。”
皇上下旨让人把秦骁的尸体运回京城可不是为了好好招待,而是要在午门外曝尸。
死都死了,还不让人身后安宁,可见皇上对秦骁的恨意有多深。
侮辱是一方面,恐怕还有原因是要引出他的同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