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则看着她那张和从前无二,但是和出水时截然不同的脸,忽然觉得从所未有的别扭。
“丑!”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
顾希音:“……”
一见面就这么说话,这是欺负她打不过他,哼!
“你倒是藏得深。”徐令则冷声道。
在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久,他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异常。
顾希音笑嘻嘻地道:“那说明九哥是正人君子,不屑于偷窥之事。”
徐令则走到床边,忽然抢过她手中的书,瞥了一眼后不屑地道:“什么破书,你还看得津津有味。”
说话间,他把书扔到床铺上,风把书页吹得哗啦哗啦,封面上的《女诫》两个字若隐若现。
顾希音道:“这不是无聊吗?又没有别的书可以看。”
她才不会说,刚才她是想看看,这封建糟粕多么好笑。
看完果然觉得,扯淡!
她果然注孤生。
“少看这种东西,看坏了脑子。”徐令则哼道。
顾希音笑嘻嘻地站起身来给他倒茶,“九哥也看过?”
徐令则没有回答,大马金刀地坐下,等着她倒茶。
他怎么会读这种书?
但是虽然没读过,不影响他讨厌;世上无趣的女子那么多,不都是这种东西教出来的?
若是让顾希音也变成千篇一律的那般呆板模样,他内心是抗拒的。
她是一棵遗世独立的树,生于旷野之中,生机勃勃,保持着自己的所有枝桠和骄傲,令人见之忘俗。
“都是胡说八道。”
顾希音没想到他会有和自己一样的想法,笑着道:“确实是。”
说话间,她把茶杯推到他面前,自己也在对面坐下。
徐令则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眼神仿佛在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顾希音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嘿嘿”笑了两声:“九哥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长出花来了?”
“你脸上有什么,自己不清楚?”徐令则黑曜石一般的瞳孔直直地盯着她,似乎要把她看穿一般。
“低调,咱们要低调。”顾希音狗腿地笑道。
“你如何会的凫水?”徐令则又问。
这个问题,他从回去后一直纠结到现在。
他几乎知道答案——容启秀,所以原本并不想问,但是没想到,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脱口而出。
顾希音愣了下。
她怎么会的?
她能说前世会的吗?
“小时候日子过得艰难,偷偷下水捞鱼虾果腹,后来慢慢就学会了。”顾希音道。
这个答案是徐令则完全没有考虑过的,让他欣喜于与容启秀无关的同时,也激愤万分。
“建安侯府,不给你送银子?”
“没有。从我一个月被送到庄子上到现在,一文钱都没有。”顾希音冷笑,“但是也可能是,奶娘贪墨了银子。但是她已经不在,所有这些都无从考究。”
说实话,她觉得这般正好,没有任何牵扯。
顾希音感受到徐令则身上瞬间冷冽的气势,笑眯眯地道:“九哥不用愤慨,我现在这般不好吗?你这样,我会发抖的。”
“天凉了。”徐令则瞥了她一眼。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在愤慨呢!明明是她自己穿的衣服单薄。
天凉了,王家该破产了?
顾希音想到这个梗,乐不可支,弄得徐令则莫名其妙。
“没事没事,”顾希音摆摆手,“九哥,我跟你说一件奇怪的事情。”
在徐令则来之前,她已经想清楚,要把花七娘突生杀机的事情告诉他。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是这件事情可以有人分担,即使只是听她倾诉,也是极好的。
徐令则听她说完,握着杯子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一字一顿道:“花七娘,要杀你?”
“她确实这么说的。”顾希音托腮道,“但是后来我想,她只是吓唬我吧。只是我想不清楚她和霍夫人有什么关系?难道,难道她们两个有私情?”
徐令则一口茶水喷出来,差点喷到顾希音脸上,随即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顾希音想,装的什么,百合呗!
她翻了个白眼:“九哥别打量我不知道后宅阴私,这种事情不也常有吗?”
第44章 回家
她好歹是九年义务教育加三年高考模拟加八年学医地狱模式才走出学校的好不好!
她好歹也是网上冲浪见过各种奇闻异事,野史演义的好不好!
徐令则被她气得耳根子都红了,拍桌子道:“都是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的!”
“我喜欢听书,要不我能知道秦温之乱?”
徐令则:“……”
“九哥,咱们不争这个……”顾希音道。
人家是否百合,和他们俩有什么关系?
她只想知道真相,才不想匡正世界呢。
“……你说我猜测的是否有可能?”
“没有。”徐令则冷着脸道。
“不是,九哥你不要赌气呀。”顾希音道,“这不是说正事吗?我实在想不明白,花七娘为什么那么护着霍夫人。如果我没猜错,不是因为铁柱,花七娘也不会把她们的关系暴露在我面前。”
“你想想花七娘和霍夫人的长相,不觉得她们眉眼之间有相似之处吗?”徐令则缓缓道。
顾希音大惊。
这俩人,像吗?
她想了一会儿,凝眉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点像。但是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牵强附会。”
“我隐约记得,”徐令则道,“多年之前,卢家曾经出过一桩丑闻,我怀疑花七娘是卢家女。”
“什么丑闻?”
“不记得了。”
他没事去关心卢家做什么?这件丑闻,还是在军中不知道听谁聊天时随便听了一耳朵。
顾希音:“……真的有关系?”
“我只是碰巧想起这件事情而已,不知道是否有联系。”徐令则倨傲道,“花七娘,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
顾希音听出他声音中的杀意,吓了一跳:“九哥,你别冲动!你不能出这个风头!虽然接触时间很短,但是不管霍大人还是霍夫人,都不是容易糊弄的。”
“你咽得下这口气?”
看着他目光中的探究,顾希音道:“没什么咽不下的,她真想杀我,当时就动手了。我和她,并没有到撕破脸的地步,否则,她也活不到现在!”
“你?凭什么?”
顾希音狡黠一笑,“保命之道,当然要深深藏起来。”
徐令则还有许多问题,比如顾崽崽的来历,比如她到底还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技能,再比如,她对未来,究竟是如何想的……
但是他终究强迫自己压下这些问题。
与其让她绞尽脑汁地撒谎,不如等到她对自己坦诚心扉的那一日。
“我的礼物呢?”
顾希音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徐令则已经跳转到了另一个完全不相关的话题。
她的脸色瞬时凝重起来,犹豫片刻后方慢慢解下腰间的荷包,在徐令则灼灼的眼神中,从里面掏出一枚玉珏递给他:“这是白涛给我的,说是,是秦将军的遗物。你留下,做个念想吧。”
前世今生她都没什么机会接触名贵首饰配饰的机会,所以她说不出这玉珏的好处,只觉得玉质坚硬,纯净通透。
徐令则张开掌心接过来,看了一眼后道:“人都没了,这又有什么意义?”
顾希音:“……”
这个死直男!
“那还给我,我去当铺当了还能换几两银子呢!”顾希音气呼呼地道。
这当然是气话。
既然是秦昭之物,她敢拿去当铺公然典当,那是要钱不要命啊!
“不行。”徐令则合上掌心躲开她的手,“既然是你送我的,我就收下了。”
顾希音:这都哪儿跟哪儿!
她明明是交还他主子的东西,怎么在他嘴里,就变成了私相授受?
这个姓徐的年轻人,思想很危险啊!
“又不是你的。”她翻了个白眼,“如果你不稀罕留下,那回头我带你去拜祭的时候,你埋了便是。”
“拜祭?”徐令则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