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岚不停嚼饭的动作突然一顿。她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恰好对上了鼬凝望的眸。心头一阵发虚,风岚低头错开鼬的视线,像啮齿动物一般,心不在焉地细细嚼着口中的食物。
她眼睑垂覆,如鸦翅尾羽一般浓密的长睫遮住了她复杂的目光。让她怎么解释呢?说她不想像鼬和止水一样,成为木叶和宇智波暗斗的牺牲品吗?说她只是想得到力量却不想承担责任吗?还是说,她只是单纯的贪生怕死,想刷刷鼬的好感度,让几年后的自己能苟活于世?
“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鼬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令人安心的理解。
风岚讶然,猛地抬头看他。只见他垂眸,目光似沉思又似挣扎,仿佛纠缠盘绕的线团,理不出解结的头绪。
“也许,你才是我们之中看得最明白的人……”良久,他才轻轻开口,暧昧不清的含糊词句似吐了一片烟月胧光,还未让人辨清便猝然消逝。
“爸爸常说,富义伯伯是比他还有族长远见的人。”他不知所谓地提及陌生的名字,抬头对风岚笑着,“所以,风岚一定不会差!”
“那是谁?”风岚歪头看他,亮亮的杏仁儿眼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鼬扶额,“你的亲生父亲。”
“哦哦。”风岚乖乖地点了点头,把嘴里被她反复咀嚼得稀烂的土豆拌饭咽了下去,“难怪这名字听着觉得怪耳熟的。”
“……”鼬觉得如果继续和风岚讨论下去的话,很可能会出现更多对他这位英年早逝的堂伯父大不敬的言论,于是果断转移话题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故意答错题?”
风岚转了转眼珠子,摇头晃脑道:“哥哥,你这样想,我这次考了倒数第三名,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的提升空间是不是很大?如果少胡扯一点,下次很容易就能考到倒数第五名,再下次前进到倒数第十名,再再下次就能考正数第十名。爸爸看到我每次都比上一次有进步,肯定会高兴的,他就会夸风岚一直都在努力学习。相反,如果我考了第一名,那不是一点进步的空间都没有,只有退步的可能了吗?而且,我这次考了第一名,以后就要每次都拿第一,哪怕是不小心得了第二名,爸爸也会失望不开心的。所以,长此以往,你觉得哪一种做法更有可持续发展的潜力呢?”
“……”
讲得好有道理,鼬竟然无言以对。他默默地扒拉了一口饭,塞进风岚嘴里。
风岚仔细把饭菜嚼烂了吞进肚子,继续道:“其实这次也有我的不对,是我低估了我班上同学的智商。”
“……这又怎么说?”鼬觉得自己对风岚的脑回路真的有点理解不能。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代沟吗?但貌似和风岚仅仅相差一岁的佐助也经常和她有交流障碍……
风岚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觉得这样的考卷,班上至少会有几个人不及格的,所以我想,我只要及格就好了!没想到,大家居然都及格了,这样就显示不出我这个及格的难能可贵了。”她的手肘支在腿上,手掌托腮,噘着嘴颇为懊悔道,“早知道我就以70分作为准线了……”
“……”鼬仿佛看到风岚正在为他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门后的世界光怪陆离不知所云,颠三倒四乌烟瘴气却很洗脑,极度挑战正常人的世界观价值观与人生观。
宇智波一族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个思维清奇的小孩?
鼬不想再和风岚多废话,否则什么时候被她带偏了自己都不知道。他闭口不言,只是尽职尽责地一口一口地给风岚喂饭。
风岚吃得开心,也没多给鼬秀自己的智商下限,只有滋有味地吃着。
一碗饭很快就喂完了。风岚酒足饭饱,懒洋洋地靠在鼬肩头,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时不时还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
鼬坐在走廊边沿,随她这么靠着自己,一只腿曲起将手搭在上面,另一只腿自然垂下。
他抬头,漫无目的地望着空寂天穹,残月已潜入云端,唯余皎皎银辉照彻大地山川,如天降清霜,一视同仁地将万物裹上了素妆。淡淡的橙花香气从身旁传来,近在咫尺,那活泼而不失雅致的芬芳,让人不禁想起夏末晚晴时的最后一缕阳光,是易逝的繁盛步入终焉之际,绚烂至极致的返照回光。
“哥啊,我能问你个问题吗?”风岚仰着头,翻着眼儿从下往上看他,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都说我爸爸是富岳爸爸堂兄加表兄,那我们的血缘关系是不是其实还是挺近的?”
鼬斜眼看了看她,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摇着头说:“其实也不算非常近。只是父亲和富义伯伯,无论是从爷爷那边、还是从奶奶那边,都能算到亲戚。这种关系在宇智波族中很常见……”
风岚想了想,觉得也正常,毕竟宇智波是木叶大族,历史悠久,旁系子孙错综复杂,族内又通婚,亲缘关系更是混乱得一塌糊涂,保不齐外甥娶了自己的二表姨,孙女嫁给了表叔公都不一定,想想真是可怕得不行。她记得在族地东头有个今年刚满一岁的男孩,那小屁孩年岁小,但辈分奇高,如果论资排辈下来,她和鼬都该叫他一声“太舅公”。
风岚想着估计真正算起来,她和带土也是沾着点亲带着点故的,没准带土还要叫她“表姑妈”呢!
“……不过听爸爸说,富义叔叔小时候就住在隔壁,所以两家经常走动。”鼬看着风岚沉思着,又补充道,“后来长大了,两人又在同一个小组里,所以感情自然不一样。”
风岚点了点头,心想难怪富岳爸爸会自找麻烦没事找事收养她。
她又问道:“可是,都说我爸爸是爸爸的堂兄加表兄,可是为什么我比哥哥还小了四岁?”她转了个身,跪坐在地上看着鼬,眨了眨眼,笑得兴奋而八卦,“难道是我妈妈太难追了?所以才导致了我爸错过了适婚年龄?”
“……”
鼬无语,戳了戳她的额头道:“乱想什么呢?富义伯伯是被派去做了长期任务,一去就去了好几年。爸爸曾经说过,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现在的族长应该就是富义伯伯了。”
“哦,这样啊……”风岚有些失望地背对背靠回了鼬的肩头。她还以为她亲生爹妈有一段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爱情故事呢!忍者,真是无趣啊!风岚翻了翻白眼。
“不过也不对,”风岚想了想,又转身趴在鼬肩上说道,“我爸爸不是在第三次忍界大战的时候战死了吗?所以即使那时候他当上了族长,现在的族长还一样是富岳爸爸,没差别啊!”
鼬转头,对上了风岚那双清澈真诚的眼,这样近的距离,不需要多么强烈的光线,也能轻易辨认出那深紫的瞳色。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抬起没有被风岚压住的手,再一次戳了戳她的额头。
吃饱后容易犯困,风岚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鼬扯着没营养的废话。鼬静静地听着,偶尔应上一两句,直到许久都没听到风岚的声音。他有些奇怪地转头,看到风岚靠在他的肩头,双目轻阖,呼吸均匀轻浅,显然已经睡熟了。
鼬无声地笑出了起来。他轻手轻脚地把风岚从他肩上移开,慢慢平放在木地板上,然后自己顺着原路线回了房间,拿了床毯子又回到了廊下,盖在了风岚身上。鼬看风岚歪着脖子抵在地上,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要是这么睡一晚,明天八成是要落枕的,便在风岚身边盘腿坐下,托起她的头枕在了自己的腿上。
风岚一睡着就跟只死猪似的,雷打不动,任鼬怎么折腾,她自巍然打呼噜。鼬给风岚摆了个看起来很舒服的睡姿,帮她掖好被角,自己也闭目养神。他想着,今晚就这么凑合了吧。
“知道给你妹妹盖毯子,怎么不知道把她抱回房间去睡?”
不远处传来的低喝让鼬猛地睁眼,转头,他看见富岳站在走廊的尽头,半个身子都笼在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父亲……”鼬动了动双唇,怕吵醒风岚,只得压低声音叫道。
富岳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没搭理鼬,直接弯下腰,连着毯子,轻轻抱起了熟睡的风岚,回身向屋内走去。
“父亲?……”鼬的视线随着被抱起的风岚而动,他有些不解地看着父亲。
“做什么?”富岳微微侧身看他,口气生硬,“我要是真的罚她在这儿站一夜,你妈妈……”富岳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住口,又转了过去,继续往回走。
“你也去休息吧。”刚走一半富岳又停了下来,对鼬交代道:“记得,明天在这丫头睡醒之前把她给抱回来,省得她到时候又犯倔。”不待鼬回答,他已消失在走廊尽头,像来时的那样毫无声响。
月光清清泠泠长照,此刻虫鸣风声皆息、万籁俱寂。鼬勾了勾嘴角,笑得宽欣,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轻轻答着:“是的……爸爸……”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遍人间之时,鼬已把被毯子卷着的风岚抱到了廊下。
“风岚、风岚,醒醒,天亮了。”他一边轻轻摇着风岚,一边也是挺无语的。这丫头一晚上被人搬来搬去的,居然还能睡得这么死,到底是因为他和父亲的手稳,还是风岚反应迟钝啊?
风岚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入目便是鼬覆着蓬勃晨光的温暖微笑。她陡然跳起,震惊地问鼬道:“怎么都早上了?我什么时候睡着了?!”
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风岚低头看见被她掀飞在一边的毯子,扬眸望向鼬,刚睡醒的眼特别的透亮:“你帮我盖的被子?”
鼬抿了抿唇,稍稍犹豫,还是点了点头承认:“嗯。”
风岚也抿了抿唇,老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抱着毯子蹭了蹭。绒绒的软毛拂在脸上,风岚觉得从身上直直暖到心底。
“哗啦”一声,和室的拉门被打开,富岳从屋内走进和室,正对上大开的院门。
“爸爸,早上好!”风岚看见富岳走了出来,猛地站起,向他敬了一个礼,元气满满地喊道,“风岚很乖,风岚昨天可是站了一晚上哦!”眼角的余光瞟到了扔在地上的毯子,风岚一脸正气直视前方,一边伸腿把毯子往门后踢了踢,藏匿证据。
鼬努力忍着不笑。
“嗯,”富岳当作没看到风岚的小动作,淡淡地点了点头道:“那就过来吧,吃了早饭去上学。”
“yes, sir!”风岚稍息立正站好,精神面貌极佳,拽着鼬的手就往房间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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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风岚和鼬不够暧昧啊……但是这阶段,两人还处于兄妹的层面上,太旖旎也有些不好。亲们觉得呢?233333
话说,好想天长地久地把日常写下去,不想写止水去世,不想写灭族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