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主人么?
是了,当年暗河地下城发生家变,旁支组成了反抗军,一度掀翻了这地底下的天。
“抱歉,白城主,是在下失态。”
白瑾盛是个明白人,他来并不是为了小瑜所说的介绍个对象之类的事儿,他是来道歉的。
“道歉有用还要官府做什么?摆样子么?还是开原谅所?”
白水晶毫不客气道,略厚重的哥特式妆容搭配着奢华的风格,像个暗黑世界里居住的公主,并不能为外人所触碰。
“呃……”
向来自诩情商高的白瑾盛,头一次遭遇了人生中的滑铁卢,他没想到白水晶是这么直接的性子,甚至那张可以保持距离的冷漠脸背后,竟然还有那么一点可爱。
“怎么?白大人这是没想到么?当年说我逃婚的时候听说可是义正辞严老死不相往来断绝姻亲关系什么的,现在又来我这暗河地下城有何贵干?”
白水晶冷飕飕磨牙,若是绿毛龟没告诉她那些个事儿,她险些要被这张瞧着就无辜的脸给骗了!
原主怎么死的他知道么?暗河地下城血流成河的时候,他又做了什么?
哪门子的未婚夫还定的娃娃亲,真是笑掉人大牙了好么!
“当年这里发生的变故,西南白家并不知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真相……”
白瑾盛不想辩驳,倘若当年的事儿他们得到些风声,她大概也不会经历重伤逃走的去塞外才得以保命的磨难。
“所以呢?外来者擅长暗河地下城,死。”
白水晶挑了下眉,根本不想与他多废什么口舌。
“倘若,白姑娘觉得我死了便能消心头恨的话,我认了。”
白瑾堂以为,地下城白家的毁灭与他们没能及时出手有着莫大的关系,家人亡故被人追杀,她那时候只有十三岁而已,倘若遇到的人不是秦王,后果不堪设想。
而他仅仅因为反抗军传出来的谣言,说她与人私奔逃婚,将与西南白家退婚之事闹得满城风雨,便无动于衷,甚至不曾派人过来打探一下究竟……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白水晶气炸了,怒目瞪着眼前明明被绑了却依然淡定自若的人。
南瑾瑜是个有趣的人,给她介绍自己的大哥也是好意,她对当年的事儿也根本不知情,可是自己却不能因此便稀里糊涂原谅了他……
按照绿毛龟的说法儿,原主对这个素未蒙面的未婚夫可是相当满意的!
“我没这么想。”
白瑾堂闻言愣了下,视线触及她繁复裙摆之下那双脚,忽然皱了下眉。
“哼!你这么说了就是这么想的,潜意识懂么?”
白姑娘缩了下脚,转身走回水晶王座坐下,高调的翘起了二郎腿,将那双黑水晶的鞋子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这个时代的男人都大男子主义又妒忌心很强,看萧琛那副连女人都防的模样便知,饶是再聪明的男人也改不了给女人贴标签想据为己有的德行!
她既然不能杀了白瑾盛引战,折磨一下他总是可以的吧?
“白姑娘……这鞋穿着脚不疼吗?”
白瑾堂微微转开眼,觉得自己盯着人家姑娘的脚看得这么出神着实不妥,只是那双秀气的脚明明磨得泛红,她却没有半点儿知觉般,依然走得风生水起。
“噗!”
白水晶本以为这家伙会文绉绉给上一堂仁义道德的课,不想他开口就是这么句扎心的话!
“是在下失礼了……”
白瑾盛抿唇,想笑有不敢笑的样子,五年前他尚且年幼,西南边境不安定,阿爹守着边境的十三部族几乎不能回南召,他们三兄弟在族中,依然被长老掌控,甚至还被巫族威胁。
本想着与地下城的联姻能挽救局面,不想这边逃婚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误会接踵而至,西南白家无暇顾及自身难保,以至于他们狭隘的认为地下城背叛了他们,与敌人结成了同盟。
“哼!你少跟我套近乎,白瑾盛,我告诉你,白水晶这辈子就是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你的!我追过秦王你知道么?当年西南白家不是还说我水性杨花不是什么好鸟儿么?你今日有脸来,想必是觉得打脸了吧?”
白水晶气得紧,毕竟当年她潇洒得连问都不想问一句西南白家的事儿,便是因为原主死得太可怜……
重伤之后好不容易逃到塞外,看着身边人一个个死去,若不是撞见秦王靠九转回魂丹吊着口气儿,她这条小命也魂穿不过来!
“是,当年是我们错了,我愿意弥补。”白瑾盛垂眼,不再反驳。
他自幼便听母亲说水晶那个丫头贪玩儿不肯习武,只喜欢安静的待在家中才裁衣裳给娃娃穿,他便十分认真的练功夫,希望日后可以保护她,却不想年少的背叛可以让人狠心至此,连求证真相都忽略了。
“弥补什么?你看本城主像是缺什么的人么?你西南白家有的我都有,你们没有的我也有!”
白水晶凝眉,视线停留在白瑾盛那张略显暗淡的脸上,心底却一阵一阵的痛。
那不是她的感觉,那是原主的本能,她魂穿过来的时候并没有之前的记忆,以至于萧琛说她是个疯丫头,想保命就得老老实实呆着,别打他的主意……
“无论是现在还是日后,只要白姑娘一句话,白瑾盛愿意赴汤蹈火,不为别的只为赎罪。”
白瑾盛知道再重的承诺都比不上她失去的,暗河地下城三代以内都是单传,到她这一代主家已经是式微,当年联姻之时还曾允诺过,倘若他们生了孩子,定然要挑选一个适合的人回来继承地下城……
只是那些过往已经成了风中云烟,再也不重要了。
“哦……那你可要遭殃了。”
白水晶抬着手看着指五彩斑斓的黑色水晶指甲,仿佛在自嘲原主死的不值。
据萧琛说,原主临死前还念叨着她的白哥哥,简直是可笑至极!
“白姑娘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吩咐便是,我知道这不足以挽回你的损失,可若是什么都不做,我会良心不安。”
白瑾盛觉得她眼底的黑闪烁着五彩斑斓,却不知道她眼里那个无比艳丽的彩色世界是什么样的。
阿娘与他说过,水晶看得见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色彩,寻常人看不见的她都能分辨出来,所以她喜欢宝石和衣裳,喜欢安静的坐在房间里。
“既然白大人这么有诚意,那我若是执意杀你似乎也说不过去!天晴郡主与我一见如故,她把你看得那么重,我总不能还她个尸体吧?”
白水晶面露难色,似乎留着他的小命也是十分勉强的事儿。
“多谢白姑娘不杀之恩。”
白瑾盛并不生气,甚至还诚恳的道了谢,正如小瑜所言,白水晶这个丫头,实在是与众不同。
“哼!你别高兴得太早了,你不是问我缺什么么?你若是真想弥补过错倒也容易!瞧瞧,这诺大的暗河地下城里,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活死人,鲜有正常人出入。本城主年纪不小了,你给我找几个美人来吧,不用聪明长得美就行,若是长得丑,本城主就让他们去十八层地狱里干苦力!”
白水晶磨牙,白瞎了这幅好皮囊,瞧着还乖顺眼的……
“……”
白瑾盛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不过紧接着便是释然,美人不难找,只是她要美人做什么?
“唔,白大人若是觉得这要求太过分,那就算了,反正本城主有钱有闲,四处寻美人也不是难事,无非是多花些时日罢了。”
白水晶打了个哈欠,换了个姿势斜倚在王座上,压根儿就是老娘天下第一的架势,根本没顾忌他的自尊心。
“只有这一个要求么?”
白瑾盛忽然开口,面色也恢复了正常。
暗河地下城经历了一百年,依然保留着一妻多夫的制度,倘若继承人是女子,先前也不是没有过侍夫的先例,只是到了他们这一代,为了双方都体面改成了一夫一妻而已。
“唔,白大人这是答应了?我忽然觉得你没那么讨厌了。”
白水晶忽然转过脸,黑色的水晶椅上一袭火红的裙子像极了绽放在暗夜里的玫瑰,雪白的肩颈像上好的羊脂玉散发着暖色的光。
“是,我既然承诺了你,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白瑾盛鬼使神差的点点头,倘若她身边多几个可靠的人,日后大概也会活得轻松些。
“唔,那就那么定了吧,你可以走了。”
白水晶觉得心口的钝痛感又变得强烈起来,“蹭”的一下站起来,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便往门外走。
这个人真是太气人了……明明当年是他们背信弃义舍弃了地下城,如今竟然还有脸来说弥补!
她这心脏大概又得吃药了吧,今日痛好几次了!
“你怎么了?”
白瑾盛见她忽然起身,面色似乎闪过几分痛色,步履匆匆走向他,视线却是盯着出口的位置,忍不住朝她走过去。
“不用你管。”
白水晶以为他是过来拉自己的,条件反射伸手去挡他,却不想脚下一滑,高跟鞋踩到了滑过来的裙裾,繁复的蕾丝挂在鞋跟的水晶上,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
“小心!”
白瑾盛反手去拉她,不想她躲避得幅度更大,摔下去的自然更快,光滑的黑水晶石地面根本没有可着力的点,几乎下一秒两个人便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
角落里蹲着的绿毛龟瞧着手上的西瓜,以及方才不小心洒了的西瓜汁,默默的转身溜了。
留下来作死么?反正城主这会儿找到个冤大头,正好给他做垫背的吧……
当年地下城老城主的亲信被反抗军屠尽,唯有他尚且年幼被扔进了十八层地狱下的天坑,一年后主人找到他的时候,他依然活着。
“呜呜……”
白水晶痛得龇牙咧嘴,因为她的脚踝扭了!
“摔疼了么?伤到哪儿了?”
白瑾盛觉得整个人都是懵的,被压在冰凉的水晶地面上,却感觉不到她身体的重量,像一捧云软软的轻轻的,沁香的气息环绕在周围让人沉迷。
“我脚扭了。”
白水晶眨了眨眼,刚想撑着他起来,却发觉眼前的人有一双极好看的眼睛,与南瑾瑜易容的模样不同的。
白瑾盛没注意到她的视线,只是感觉到袖袋中的玄蛇挣扎得厉害,估计是被压住了,犹豫了片刻,只能抬手搭上她的腰。
“那你先别动,地太滑,这会儿站起来容易再次滑倒,得罪了。”
“嗯?什么东西在动!”
白水晶警惕惯了,觉得蓬蓬裙下面有活物在动,反手就是一排银针,嗤的一下就扎了下去。
“别!”
白瑾盛想拦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两个人距离太近,再加上她整个都压在他身上,除非掀开她要不自己根本动不了。
“呃……”
白水晶眼看着手里的针直接扎进了白瑾盛身上,紧接着他袖袋中便拱来拱去钻出来个黑亮的脑袋,惊得又摔了回去。
“唔!它不伤人。”
白瑾盛被砸得头晕,再加上胳膊上一排针着实不舒服,好看的脸也染上了几分郁闷之色。
“好可爱呀……”
白水晶原本傲娇又疏离的脸此刻变得兴奋无比,一双眼睛停留在玄蛇光洁油亮的鳞片上,眸子里反射出绚烂的色彩。
“你的眼睛,你能看到他成年的样子!”
白瑾盛被她的神色吸引,而后便见到玄蛇主动缠上了她纤细的手臂,顺着她的手凑到了她跟前。
“这是条小蛇么?它居然有角!”
白水晶激动得险些尖叫,她最喜欢这些冷血动物了,若不是这里环境不允许,她本来是想养一窝蛇在黑水河中的!
“黑翼王蛇的近亲,虽然不会像黑翼蛇般生出翅膀来,但是成年的蛇水火不侵,几乎无敌。”
白瑾盛见她激动的样子,忍不住介绍起来,毕竟十几年来除了阿娘之外,几乎没有女子对他的蛇感兴趣,见到他的小伙伴们躲都来不及!
“你能听懂它说话吗?”
白水晶冲着手背上吐信子的蛇笑了下,见它竟然把头垂下去了,吧唧就亲了一口。
“……”
白瑾盛眨了眨眼,目瞪口呆的看着兴奋得过头的白水晶,险些被口水呛到了。
他和他的式神心灵相通,命数相连,听懂它说话自然不在话下……
“听不懂吗?那你如何让它乖乖的不咬人?”
白水晶噘嘴,抬手掐着小玄蛇的脑袋捉到面前,几乎眼对眼道:“你主人不乖哦,你要乖乖的,姐姐给你吃肉好不好?”
“咳咳咳……”
白瑾盛觉得他的舌头打结了,努力回想小瑜跟他说的关于白水晶的点滴,却发觉她似乎只说了句这姑娘是好姑娘正不正经就不知道了!
这都叫什么话啊?
“你看,它冲我笑了!”
白水晶激动的两眼冒星星,高兴了一会儿之后才发觉,她坐在白瑾盛腿上傻乐呵,然后人一动也不敢动的躺着,脸上的表情似乎都僵硬了。
“玄蛇是我的式神,与我是一体的。”
白瑾盛鬼使神差将事实说出来,就是怕她再做出什么诡异的事情来导致不堪设想的后果。
“所以他是公的么?”
白水晶的脑回路和寻常人不一样,抬手将崴了的脚挪到前面来,顺手扔掉了高跟鞋,“我起不来了,怎么办?”
“呃……你先别动,我抱你起来。”
白瑾盛见她没再折腾玄蛇,这才松口气,抬手将人拉近几分,一翻身在半空中转了半圈,稳稳的落回了地面上。
“咦?好神奇呀!”
白水晶惊叹于刚才这变戏法儿似的轻功,再一想好歹是西南白家的继承人,便单脚立着理所当然的靠在他身上,手里依旧抓着那条玄蛇。
“地下城与白家祖上同枝,内功也是一脉相承的,只是后来招式不太一样,不过……”
白瑾盛本想说她不好好练功贪玩儿去了,看到她再次将玄蛇凑到面前,便语塞了。
“嗯?不过什么?继续说呀!”
白水晶睨他一眼,冲面前五彩斑斓的蛇露出个笑容,自言自语道:“你家主人是个小气鬼呢!你想不想跟着姐姐呀?”
“……”
白瑾盛惊呆了,这丫真的看上他的式神了么?他竟然还不如一条蛇来得招人喜欢!
“说呀!”
白水晶瞟他一眼,见他傻乎乎的盯着自己手里的蛇,便更加肯定了方才的想法。
舍不得给就舍不得,还说什么与他同命运,说得好像章他身上似的……
“阿娘说你喜静,不喜欢习武。”
白瑾盛微微侧开脸,觉得眼前这张脸太过明艳,他怕自己忍不住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来。
“噢,我改变主意了!”
白水晶眼珠子一转,掐着手里的玄蛇往怀里一拽,玄黑色的小蛇就整条盘在了她肩膀上,蛇尾扫在凝白的肌肤上像极了暗夜里绽放的毒玫瑰。
“嗯?什么?”
白瑾盛扫了眼蛇尾,忽然面色一红,抬手想将他招回来却被白水晶反手挡开。
“我要它!不要什么美人了!这条蛇瞧着就招惹稀罕!”
白水晶眨眨眼,抓住玄蛇脑袋又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