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银色月光里映衬着巍峨的宫殿,宫灯明亮,千盏万盏,远远一望仿如九天里的繁星,灿烂美丽。
散场,憋气离去的不只汝嫣晴,还有夏娉婷。
金凰郡主,死死的压在她“娉婷”郡主名声之上,那她在宫内宫外甚至民间,还有何传奇可言。
殿门口,夏娉婷的目光飘过沐小狸,闪过一丝狠戾。
转身,不想,撞进一双可怖如丧尸的眼睛,血液顿时凝固。
独孤烨摸了摸怀里的幼狼,走了。
“娉婷,怎么了?”
随后出来的百里莹玉看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关心道。
夏娉婷见是她,稳了稳神,拉住她道:“可能是连日奔波有点疲累。”
“那早点回宫休息吧!千万保重身体。”
“莹玉,咱姐妹很久未曾见面,不如,今晚陪我一起吧。”夏娉婷的似有若无的朝沐小狸的方向一看。
百里莹玉会意,看了看殿中未动的轩辕凌,低低垂眸。
“莹玉,听闻京都发生了很多事情,你给我说说吧,我们也可以讨、论、讨、论。”夏娉婷说得意味深长,无声溢出几个字,“你真的不担心吗?”
良久,百里莹玉点头:“好!”
殿内,沐小狸提出之前老皇帝应允的条件——当着大臣之面审问真相。
沐无极三两言语将他所知道的过程讲述清楚——他凌晨跟其他人才交班休息,一觉睡过去,睁开眼,李玉凝就躺在了他身边。
李家因为出事,今日并未出席宴会,李玉凝则一直被囚禁在宫内。
这会,被宣过来,李玉凝一见父母,眼泪哗啦而下。
“劣女,你……现在是哭的时候?”李父一副恨铁不成钢,气不成声的模样,指着她鼻子的手颤颤巍巍。
“女儿,女儿……”李玉凝被泪卡住喉咙,不成语,最后扑入李母的怀里呜呜咽咽。
这一出父女深情的戏码,其效果,值得商榷。
半晌,李父似乎终于意识到身处环境,尽管走了大部分无关之人,但殿中仍旧留下十来个位居高位,对此时略有耳闻的人。
个个含笑以待,这笑里的意味令他恨不得钻进地缝。
李父诚惶诚恐的磕头:“皇上恕罪,老臣实在是…无言面对皇上啊!”
老皇帝肃面一冷,低喝一声,“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这话一出,李母瞬间失控了,眼泪鼻涕横飙,哀嚎痛哭:“请皇上明察,玉凝从小知书达理,怎么做出如此德行败坏之事,一定……一定是被人……”
后面的话未说,意思却很明显。
“咔嚓——”
茶杯的碎裂声从一处传出,闻声一望,正是沐小狸,握紧的五指一一张开,茶杯的碎粉化为一缕白烟飘落。她嘴角扬起风轻云淡的笑,清眸间却透着冷血的肃杀。
李父一怔,李母和李玉凝浑身一抖。
沐无极在一旁静静坐着,抿着唇,垂着眸,不说话但能让人感觉到他遍体冷意。
李玉凝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几秒,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话,低下头,泪水潺潺流出。
“玉凝,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上在这,定会为你做主!”李母擦着李玉凝的眼泪,见李玉凝欲语还休,哽咽劝道,“为母知道你天真善良,但现在事关你的清白,一定要说出来啊,否则皇上怎么替你做主!”
“无…极”李玉凝不答,只含泪目视沐无极,盈盈弱弱,红唇轻启,呢喃这二字,美眸缱绻深情无限。
沐无极一愣,冷意略有褪却,剑眸微抬,闪现一丝歉意。
她毕竟是女子,一个清白的女子,被人发现赤身裸体躺在他身边,不管幕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丢失了清白,何其无辜!
“哥,听说过一句话没,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沐小狸吟诗般且且启唇,淡淡笑意,深邃内蕴。
沐无极眸光微闪,不自觉的对上沐小狸的目光,拧眉,无声询问。沐小狸扬眉,无声回应。
几个眸光闪动间,沐无极似有醒悟,却极为震惊。
毕竟那是她的清白,再恶毒的女子,也不可能轻易赔上自己的清白吧?
沐小狸将沐无极的心思看在眼底,心下摇头,他这个哥哥,还是太过正直,太不了解女人了。
殿中有人轻笑,沐小狸不抬头就知道,是某只该死的狐狸。与他一起附和的,还有某谷主,深有体会的朝轩辕澈敬酒,无声道:“看来楚王对此也颇有深受啊!同喜同喜!”
轩辕澈端起一杯酒,浅浅笑,无声回应:“这杯酒无论如何都该喝!”
沐小狸新眉一横,云逸风讪讪的放下杯子望天,做冥思状。
一句意有所指的话,在场人听出弦外音,视线落在李玉凝身上。
李玉凝手指不觉蜷缩,眼泪梨花落雨般纷沓而下,一派娇怜羸弱。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皇帝一拍龙椅扶手,“你为何会出现在沐无极的房间?”
“肯定是被人骗过去的,玉凝绝对不是那么不知廉耻的女子,一定是有人强拐她的!”李母抢着大声辩解,言语间,淬毒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沐无极。
“其他人都给朕闭嘴!”老皇帝一吼,李氏立即匍匐不起,瑟缩不止,“李玉凝,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李玉凝脸色一白,看了眼犹豫的沐无极,深呼吸一下,头重重撞在地面上,磕出一声闷响。
李父李母皆一怔,同情者则一派怜悯,其他人则好整以暇。
看惯了深宫女子争斗的人,从不会小看女人,更不会对女人的苦肉计施以本就稀少的同情心。
头破血流怎么了,后宫妃子为了争宠残害骨血的比比皆是!
“皇上,臣女昨日晕迷之后很早就寝,寅时三刻就醒来了,睡不着就在宫内到处走动,后来不知道怎地就到了无极公子所在殿院,玉凝正发呆,突然无极公子打开门将玉凝拉进去,然后玉凝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直到被宫女的叫声惊醒……”李玉凝至此,声音哽咽到不能自持。
第126:殿前诉缘,小狸怒
哭诉声,声声回荡在九玄殿。
众人不由注视沐无极,目光里,或鄙夷,或笑话。
沐无极一听李玉凝的说词,目光一敛,想要说什么,突然看见沐小狸如听笑话的表情,说不出的让人安心。
何时开始,这个妹妹的一言一行,竟会让人充满安全感。
有她在,好像他根本无需担心什么。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从他看到圆滚带来的信纸上写着——相信我——的一刻,他就毫无迟疑的吞下一并带来的药粉。
他不懂复杂的药,凭借的,只是相信。尽管吃完那药后,他浑身寒凉,似有不适。
李玉凝停歇的间断扫过沐无极和沐小狸,见沐无极不加辩解,沐小狸一副你继续的模样,突的抹一把眼泪,扬起头,声音克制着颤抖:“无极公子……无极公子当时眼睛充血,浑身滚烫,好像是……练功走火…入魔了,玉凝自小认识无极公子,相信无极公子绝做不出这种恶行,更不可能在宫内行凶。请皇上明鉴!”
说完,又是一个深深磕头。
在场公子大臣的眼神从沐无极挪到李玉凝,一时不知羡慕还是更深的鄙视。
毕竟,没有哪个女人能做到被人强了之后还开口为行凶者辩解。沐无极这是走的哪门子好运,撞上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人。
沐小狸抿了抿唇,笑意浅浅,目光森森。
沐无极所练的九阳剑法还是她让南野冥“无意”中让他自己发现的,现在练习到第五层,的确容易走火入魔,而解决之道便是发泄浴火。
呵,这幕后之人连这点也掐算好了。
“玉凝,这个时候了,你怎么……怎么还替那无耻小人说话?”李母拽着李玉凝的手,想下重手又不忍心,只得大肆抹泪,“这……这可关系你一生啊!”
“娘,就算女儿的一生毁掉了,也不能无故毁掉无极的一生啊!”李玉凝鼻音浓郁,伤凉久久不散,说着又磕头不起,“玉凝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玉凝请求皇上不要责罚无极公子,玉凝…玉凝并不埋怨无极公子,怪只怪玉凝不该那时迷路,不该在被无极公子拉进房间的一刻没有呼救,更……更不该相信无极公子在……在侵犯玉凝时说会娶玉凝为妻而就范,所犯宣淫之罪,玉凝愿一力承当!”
“哦~~~”
闻者一片哗然。
沐无极拳头拽紧,他有说过要娶她为妻?
沐小狸眯了眯眼,剧情三回十六转,不过目的,是要嫁进将军府。
嫁进将军府?
先问她沐小狸答不答应!
“孽女!”李父怒不可和,一巴掌甩过去,李玉凝整个人被挥到在地,嘴角溢出丝丝血迹。
“你干嘛,女儿也是为人所骗,你不为女儿做主,打女儿做甚?”李母尖叫着护住哭得抽搐的李玉凝,赶忙查看她的脸,“女儿啊,你到底是为什么啊,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怎么会……名不正言不顺的怎么就把自己给交出去了啊?”
“娘——”李玉凝扑进她怀里恸哭,浑身颤抖不止,好不可怜。
殿中一度安静下来,老皇帝的浓眉一横,低喝道:“沐无极,是这样吗?”
沐无极抬头,眸光淡然,无波无澜:“微臣一进卧房就睡了,她所说之事,无极全都不知道。”
到现在沐无极还不怀疑李玉凝也太侮辱他自己的智商。
就算他真的走火入魔,做没做,他不相信他会全无记忆。
李父双拳泛青筋,身为兵部尚书侍郎,常年习武,一旦动怒,其威压也非一般人可比。
他满腔怒火化为目光想要燃尽一副波澜不惊模样的沐无极,终究是想到生米已成熟饭,沐无极也曾是自己心仪的女婿人选,跟自家女儿也算郎才女貌,一对佳人。
事已至此,唉!
李父双腿一跪,仿佛老了十岁,声音低沉沙哑:“是微臣教女无方,请皇上看在老臣数十年为皇上尽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从轻处置。”
老皇帝的视线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沐延风身上,今日之事,他一个字都没有发出。
沐延风察觉到老皇帝的目光,起身道:“无极若真是练功导致走火入魔,也是为提高武艺,这实乃意外之举,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老皇帝眉如耸山,原本他是打算在招待完三国使者再一并严惩这两人,但现在……
“金凰郡主,你怎么看?”
沐小狸悠悠地神思,半晌才反应这是自己的新身份。
也罢,看了这么久,时间差不多了,该到自己出场了。
“李侍郎,除了从轻处置,还有什么要求么?”沐小狸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手指摩挲茶杯,一圈又一圈。
这样的她与机智解决三大难题时的神采飞扬截然不同,但狂傲之气更甚,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甚至主位上的皇上也不在她忌惮之列。
李父稳了稳神,朝老皇帝又是一拜:“还请皇上为玉凝做主!”
做什么主,不言而喻!
老皇帝又将视线落在沐延风身上,沐延风老脸讪讪,头微摇:“昨日,微臣已经将将军府的印章交到小狸手上,府中大小适宜由她全权做主,微臣,当不得这个主。”
沐小狸顺势就将将军府的印章往茶几一放,“砰——”的一声,镶入半寸,邻近几桌颤抖不止。
“怎么样,你们都说完了,现在该我说了?”沐小狸单掌一拍,印章直飞冲天,下坠,衣袖一挥,勾印入怀。
“想嫁进将军府?”
“想做我嫂嫂?”
连发两问,沐小狸清眸冷冽,嘴角含笑,笑得人寒毛竖立。
“李玉凝,难道你不知道百里雨柔是怎么被发配边疆的,难道不知道慕容菲菲怎么会变成十八妾,难道沐如雪沐浅云你们这些好姐妹的下场没告诉你,让你别惹我吗?”
“惹我没关系,我至少都给她们留了条活路。”
“但是,我可能忘记告诉你们了,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特别特别护短,护短到你碰我的人一根手指,我就截断他十根。”
“你说,我哥身上这么多鞭痕,你、要、怎、么、还?”
音落,茶几“啪”的从印章镶出的痕迹处纷沓断裂,杀气如潮,木屑如闪电,直刺李玉凝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