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小狸低头看新送来的消息,全部看完了,也没有哥哥的音讯。怎么办?步惊天还没回来,这消息也没有,真是干着急。
她指尖轮流敲击桌案,发出轻轻的声响。以前几天没收到消息也没什么,现在是关心则乱。
窗外,大树顶上站着一个人影,也不知道是要进来,还是单纯的喜欢站得高。
樱宁继续给裴舒文敬酒:“大人,喝完这杯,你就回府吧。天色晚了。”
按照裴大人的以往的习惯,这个时间了,是该回去了。可是,今夜他不想走。回去了也是一个人,没有人可以说话。
上一任工部尚书,不知道什么原因撤了,连他都查不到。他以前特别向往能升迁,做梦都想成为工部的尚书大人。这才上任没多久,便深刻认识到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他不知道是他上任以后,陛下才这样难伺候的,还是以前一直都这么厉害,只是他不在尚书之位,不谋其政。
苦闷中,又是一杯酒下肚。
樱宁见他不说话,接连喝闷酒,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她说:“大人,别再喝了。你这样,奴家看着心疼。”
裴舒文听着,这话真顺耳。每一个买回去的小妾,都这么温柔体贴。然而有什么用呢?他挣再多的功名,再多的利禄,留给何人?
他眯着眼,半醉半醒的看着她:“樱宁啊,你知道什么是真的心疼吗?”
樱宁看着他,她想,口风再严实的人,只要郁闷了,压抑不住了,就会倾吐出来的。她要的,就是这个。
“心疼,是要看身份的。”他自己倒了一杯酒,自己喝了,“你的家人心疼你呢,就不会跟你置气。你的上头心疼你呢,就会给你委以重任,甚至,在你做错事的时候,给你改过的机会。你的下属心疼你呢,就会为你分担,替你筹谋。我没人心疼……没有人心疼我啊!”
“大人,你喝多了。”樱宁见他如此悲伤,有点心疼。风光的大臣,也有如辛酸的一面。“其实,容世子的事情,奴家大概知道一点的。”
“哦?”裴舒文抬眼看着她,他就知道她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问。
樱宁斗胆,挪走了他面前的酒壶,不给他喝了。小小的清倌,哪里够资格不给客人酒水喝呢,但是此时此刻,谁也没去管这些。
“他喜欢莲卿姑娘,但是,大人你知道的。一个没有实权的世子,就算有钱,也抢不过别人啊!哎!”
“呵!呵呵!”他清冷地干笑两声,原来在这朱紫华盖的京都,可怜的不只是他一个人啊!
“一个德王的世子都买不起你们这里的姑娘,你们这老板腰杆子还真是硬啊!”
樱宁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再叹息一声:“哎……”
“也是啦!兵部尚书都辞职了,这官是没法做了。”他说话声音极小,倒像是自言自语。
樱宁伏在圆桌边上,侧脸望着他,咕溜溜的眼珠子,单纯的像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小姑娘。她的年纪也的确很小,放空一切心思的时候,就是个单纯的小丫头。
她声音也压低了问:“不会吧?尚大人不是有长女嫁入宣王府吗?难道宣王都保不住他?”
“宣王……哼!陛下指定了皇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宣王的侧妃,还能有什么前途。除非……”他说玩这话之后,惊觉自己话说多了。
不该在这怡红院,对着一个小丫头说哪个人物的不是。然而,话已经出口,就难以收回。好在,他看她也没有在意,只落寞的可怜他的处境。
“那大人你岂不是……”她的眼睛已经湿润了,随时都可能掉眼泪。
他又忍不住,想要安慰一下,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瓜:“我也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官辞了吧。我可没人庇护,一朝失势,就无影无踪喽!”
是的,上一任工部尚书杜晖,就不知去了哪里。
“大人……”樱宁难过的哭泣起来。她擦擦眼泪,抱起一张琴,如泣如诉的弹奏起来。
乐声随着心声,阵阵哀鸣。
沐小狸听到了琴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轩辕澈那个混蛋的焦尾,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时候了,他在做什么?
曾经的战神,倒是有些手段的,真的叫尚世安跟老皇帝辞职。看他如此帮忙的份上,暂时不计较了。
想来,老皇帝也是不肯的。一手提拔上来兵书尚书,怎么可能会轻易放人。不过,依照他多疑的性格,肯定会彻底调查一番的。等他老人家查到又是他讨厌的楚王……哈哈!
尚世安不会让位,裴舒文一定会做不成工部尚书!
就让老皇帝好好看看,这六部里,谁是他最信任的人,谁担待的起他的信任!
不是信不过沐家军吗?不是要父亲跟哥哥死吗?逼她造反,这就反给你看!
那就让你先看看,你信得过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吧!
沐小狸打开窗户,一阵凉风吹来,伸伸懒腰。她的房间,窗外是漆黑的湖泊,没有人会看到她这个时候在这里。那棵大树上的人影,气息早就没了。
武功这么好的,没有几个。要是轩辕澈那个混蛋,一定会进来。要是步惊天回来了,也不会站那么久。难道是凤九天又回来了?现在可没精力对付他,最好滚远点。
“谁在爷开心的时候,弹这么晦气的调子?你们这里是吃喝玩乐的地方,还是哭丧的地儿?”坐在对面房间的杨行至发怒,一摔筷子,蹭地起身。
杨行至,刑部尚书杨行中的弟弟,性格跟哥哥一样耿直。今天是他头一回来怡红院,都说这里的姑娘漂亮,来了一看,果然都是小美人胚子。
他左手边坐着一位粉色衣裳的姑娘,右手边坐着一位紫色衣裳的姑娘,正在商量着唱个什么歌,助兴。偏偏遇到败兴的。
这琴声传的不算太远,奈何怡红院就这么大,又不是什么大日子,舞台上又没什么节目的。一首曲子,谁都听得见啊!
桌子对面,介绍他来玩的朋友只点了一个姑娘陪酒,倒是低调的多。他劝了劝:“杨兄不要动气,估计也就一首曲子。这琴声,听着伤心,估计是谁遇上伤心事了。咱们,同情一下人家,啊!谁还能整晚上的听这种调子啊?美人们,说,是不是?”
他身边的姑娘,脸上一直保持着浅浅的笑容,十分矜持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