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渝州想说点什么,言语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或许这时候也不该说什么。由着那双薄唇慢慢贴近,攥紧了拳头,缓缓闭上眼。
湿润的薄唇,是红酒微苦的味道,像经年发酵的泪水缓缓濡湿了龟裂干涸的心田。一瞬间,夏渝州脑子里跑马灯似的想了很多,狂灾里的纷乱、妈妈过世的哀恸、被学校劝退的茫然、父亲所说的夏家血族的命运与责任……
过去的种种如过眼云烟,尽在这一个温柔的吻里消散。不如就这么算了吧,自己只是个普通青年,应该好好去爱喜欢的人,天塌下来与我何干!
紧握的拳头松开,轻轻抬手,想给身上的人一点安慰。还没等他触碰到司君的后背,细长的血牙忽然被什么东西磕碰了一下。
夏渝州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了,像有万千个锤子参差不齐地敲到脑壳上,从天灵盖麻到趾头尖。睁开眼看不到人,只有满目鲜红如瀑布一般自上而下遮住了视线。尖锐的鬼叫在耳边撕心裂肺地呼啸而过,形如实质的恐惧没顶而来。
“呜……”夏渝州压抑地呜咽了一声,一把将身上的人掀翻在地。
司君猝不及防地被大力推开,没有支撑点的身体直接翻下沙发。修长的手臂磕碰在桌子上,红酒杯、马克杯呼啦啦甩了满地。还没喝完的红枣茶打湿了地毯,水晶高脚杯碎成两段,马克杯原地转了几转“咔嚓”一声裂开了。
夏渝州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已经站了起来,看着坐在地上呆呆望着他的司君,脑子里一片空白。夜风从落地大窗外穿进来,吹得后背一阵透心凉,才发觉背后已经湿透了。
眼瞧着司君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从波光潋滟一点一点变得暗淡,想安慰他两句,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司君哑着声音,低头捡起地上破碎的马克杯。
夏渝州缓缓摇了摇头,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是,我只是有点不习惯。”
“你……”司君站起身。
脚步凌乱地走到门口,拿起挂在衣架上的无涯剑,夏渝州:“那什么,我先走了。”
“夏渝州!”司君撑着沙发翻身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怎么了?”
“啊?”夏渝州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带放松,“家里还有个孩子等着,我不能陪你一整晚。”
“你在发抖。”司君伸手捏住他下巴,想正过来看看,却被“啪”地一巴掌挥开。
“我说了我不习惯!”夏渝州咬着牙提高了嗓门,慢慢挣开被司君攥着的手,后退两步。沉默半晌,没敢再看司君的表情,转身离开。
下楼,穿过庭院,一直走到马路边,缓缓坐到马路牙子上。路灯照着司君那辆停在车位上的银色跑车,泛着冰冷无机质的光泽。街道上车水马龙,嘈杂的声音将坠入深渊的灵魂拉回了人间。生理反应渐次消失,夏渝州沮丧地挠头。
刚才司君是想跟他和好吧?气氛那么好,都亲上了,又被自己搞砸,这次也不知道会气多久。
夏渝州掏出手机,点开跟司君的对话界面,打出一行字又逐字删掉。重新编写,来来回回还是那一句,咬牙点发送。
【我神经病,别跟我一般见识。】
发出去就后悔了,这横竖瞧着也不像人话,只得又补充了一句。
【我不是排斥跟你接吻,刚才那个吻挺甜的。】
啊,到底在说什么呀!怎么越说越流氓!夏渝州站起来蹦三蹦,破罐子破摔地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不是你唐突,我自己也想跟你亲一下来着,你摔疼了没有?我给你车上画个符驱狗,你别擦掉啊。”
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不带停顿的,夏渝州呲牙半晌,无力地叹了口气。自己这语言表达能力退化得不是一星半点,想当年还能拿辩论赛前三的。
放弃挣扎,咬破手指,在司君的跑车引擎盖上,画一个猫猫嘴。末了觉得不够完美,又加了一颗小尖牙。
刚完成大作,手机上收到了司君的回复:
【嗯。】
嗯?夏渝州把自己发那条语音听了一遍,不知道这个“嗯”回答的是什么。是“知道你也想亲我了”,还是“摔疼了”,又或是“你画吧”。
第二天早上,夏渝州睁开眼就看手机,也没见到“嗯”字之外的第二条消息,就知道司君肯定还在生气。
“嘿,给你脸了。我还没跟你算当年的帐呢,这就摆起谱来了!”夏渝州捏着手机,骂骂咧咧地下楼拿早餐。
血盟每日鲜的小哥来得特别早,箱子里已经放了两瓶新鲜的巴氏消毒血了。另外还附带了两根不透明的塑料吸管,非常贴心。
夏渝州在院子里的小桌前坐下来,把吸管一段套在血牙上,慢悠悠地喝起来。特殊工艺处理过的鸭血,没有了腥臭味,只剩下纯正的鲜香,着实比他自制的那种好喝许多。不用去菜场买菜,也不用苦哈哈地自己勾兑防凝固剂,坐在院子里就能直接喝道新鲜而干净的血液,生活质量就这么提高了。
“爸爸,你看上去心情不错。”儿子拎着本书走过来,拿过自己的早餐喝。
“有吗?”夏渝州挑眉,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是带着笑的。
“你打算跟前夫爸和好了吗?”少年人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充满了求知欲。
“又胡说,什么前夫爸!”伸手敲儿子脑袋,高深莫测地用牙吸一口血,“我只是突然想通了,江山美人或可得兼。”
陈默没听明白:“咱家就开个牙科诊所,哪儿来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