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他们已经有一年零五个礼拜没联系了。
但时光飞逝,给人一种错觉,仿佛昨天他们才从民政局出来,劳燕分飞。
有那么一瞬间,姜郁忽然产生了一个非常荒唐的想法:如果每年他们都离一次婚,见面再复婚,日子会不会好过一点。
席漠燃是今年九月调回来的,请了探亲假给爷爷办丧事。
他这些年到处执行任务,学了一口流利的方言,山东的、陕西的、甘肃的、贵州的……
各种生僻的口音,城里人都未必能听懂。
现在那口京片儿已经很淡了,字正腔圆说起普通话,跟她汇报了一下近况。
姜郁得体而疏离地应了一声:“挺好的。”
席漠燃不适应她的冷淡。
就连离婚的时候,他们的感情也是激烈且炽热的。
他想再说些什么,看着她爱答不理的模样,突然很想把她摁进怀里不撒手。
可老人马上要下葬,再寒暄不合适,对话戛然而止。
历经两个小时,老人终于被送到陵园,归魂入土,得以安息。
姜郁站在后排,离车近,帮忙抱了两捧新鲜的花束放到老人坟前。
她蹲在地上,准备起身,一回头,席漠燃又递给她两束。
她顿了一下,迟缓地接了过来。
又一次祭奠,所有礼节都尽了,众人打道回府,姜郁拜别席漠燃的父母,上了自己的车。
车子刚启动,席漠燃忽然过来敲了敲窗。
如果看长相,其实他生得并不粗犷,甚至可以说斯文清隽,可这些年在军营里养出了血性,挡不住骨子里的坚毅与阳刚,也难掩眉宇间的英气,反倒很有气场和男人味儿。
他身姿挺拔地站在车边,拿那双藏着利刃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是有事要跟她说。
姜郁会意降下车窗,只听他问:“我也回市里,能捎我一程吗?”
姜郁看着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非常想说不能。
今天来了不少车,都是他家亲戚开来的,放着那么多好车不坐,非要坐她的破荣威。
可追根溯源,这还真不是她的车。
席漠燃在部队生活,日常开销几乎为零,前两年攒下的积蓄自己一分没动,给她买了辆代步车,让她每天自己开车上下班,说苦什么不能苦媳妇。
车子开了两年,每年送去年检,没出过问题,就一直用到了现在。
好歹是他花钱买的车,离婚的时候连车轱辘都没要,她没理由拒绝:“上来吧。”
话音刚落,席漠燃将五指插进把手,打开车门,先迈了条腿进来,接着将整个身子缩进来,收腿关门,熟练地系上安全带。
姜郁挂档踩油门,一马当先地行驶在车队前面,他坐在副驾驶上,一句话没说,端正的坐姿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让姜郁找到了当年考驾照的感觉。
教她的教练只有两种表情,一种是无奈,一种是嘲讽,教学员的时候从来不会好好教,阴阳怪气开玩笑,着急了还动手打人。想当年她跟席漠燃吐槽,他既不煽风点火,也不接她的话,向席振群借了辆手动档的车手把手教她。
她一点也不像惨遭嘲讽马路杀手,一学就会,他只演示了两把,她已经能出师了。
教练教她踩点看线,离了人为划上的线,她就是碰碰车选手;席漠燃教她看路,判断路况,教她实践,随机应变。
他终究和别人不一样。
好久没见了,姜郁莫名紧张,把方向盘攥得死死的,浑身的筋骨都绷着,时间久了难免酸胀。
过了下一个红绿灯,他们堵在三环的高架上,手机里的导航软件播报交通拥堵,水泄不通,她坐直张望了一下,席漠燃早就看出她不舒服,抓住时机说:“我来开吧。”
说完不等她答复,径直解开了安全带,推门下车,从车头绕到了她那边。
姜郁担心一会儿道路疏通,赶紧摁下解扣按钮。
她的脚压麻了,出来的时候单脚落地,蹦了一下,在席漠燃看来像是快倒了,一把扶住她的腰。
姜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把手揣进兜里,跑到副驾门口飞快钻进了车里,压根不给他借题发挥的机会。
席漠燃坐进驾驶座,反客为主:“回家?”
上车后他也不说他去哪儿,就让她一直开,姜郁还很疑惑。
但从他说要换位置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了。
他们结婚,婚房是席振群赠予的,虽然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但她怎么好意思要?直接从协议书上划掉了。
跟他离婚后,她在东三环租了个房开始了她的独居生活。
想空手套住址?
没门儿——
“回公司。”
席漠燃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没说别的,顺着她的话头问:“公司在哪条路?”
“光华路。”
那是京城出了名的商务区,交通网线四通八达,无论他是搭公交、乘地铁,还是骑单车,总有一个能让他抵达他想去的地方。
四十分钟后,席漠燃把她送到公司,帮她把车停到地下车库。
姜郁下车,看到稳稳当当停在正中央的车,满意转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径直走向车库里的电梯。
席漠燃在她身后疑惑地叫她:“姜郁?”
她不为所动,无情地抛下一句:“你想去哪就去哪吧,用不着跟我报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