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先进来的是一名年轻的男人,模样算是英俊,只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无端让人产生了几分疏离。
众人一看到贺廷,连大气都不敢喘了,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要等的那个人就在后面。
君九随着众人的视线也向门口看去,正好见到那人缓步而入。
与贺廷不一样的是,他给人的感觉很亲切,望向你时就如一缕春风拂面而来,任你有多少焦躁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被抚平。
从门口走到餐桌的距离只有短短几步,在他的步履中却显得那样古韵悠扬,这个人就是有一种气场,不高傲不冷漠,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平易近人,却反倒更加让人觉得惶恐不敢接近。
“那个……谢先生,这边请吧。”等到他终于走到餐桌前的时候,总算有人当先反应过来,谦让的让出了自己的座位。
有了一个人开头,其他人也纷纷请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见此只是对着众人微微颔首,最终又往前走了两步,最后在在场的唯一一个空座处坐了下来。
等君九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坐到了她的旁边,而贺廷也跟着站在了他的身后。
紧跟着无数双视线都落到了她的身上,示意她赶紧给贺廷让座,君九看到了,也打算这么做,倒不是因为周围人的暗示,而是因为对方既然有着这么高的地位,她自然不会傻到因为一个位置去开罪别人。
她刚刚想要开口,贺廷就好似先一步的察觉到了她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君九的错觉,他本面无表情的那一张脸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稍微柔和了几分。
“我不需要,君少请安心就座。”
君……君少?
众人听到贺廷对君九的态度,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尤其是刚刚还对君九动手动脚的那个人现在更是被吓得屏住了呼吸,身子都有些颤抖。
帝都商界最顶层的是五大世家,而五大世家之间也有着自己的排名,从上往下分别是贺家、君家、厉家、秦家和方家。
说来也奇怪,越是排名靠前的世家,近些年来反倒愈发低调,以至于常常都让人忘记了他们的存在,可是只要一出手,那绝对是大动作。
贺廷作为五大世家之首的长子,有足够的资本自傲,可是如今却对一个毛头小子这么谦恭……
莫不是此人还有着其他什么了不得的身份是他们不知道的?
他们心中讶异,君九本人也未必淡然,不过既然贺廷都这么说了,她也就没再谦让,真的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只是在身边之人气场的笼罩下,她难免有些不适应。
之后众人也纷纷入座,却再也没有人敢像先前那般放肆,平日里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大佬们,现在一个个坐得端端正正,像极了等待老师批示的小学生。
君九看着这个画面,唇边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笑意,又很快敛去,她没注意的是,旁边的人也在此时微微侧目,眼中同样闪过一丝纵容。
席间安静了一会儿之后,还是秦之焱先开了口,“谢先生平日诸事繁忙,怎么今天有空光临我们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聚会了?”
先前他恳请对方施以援手结果被拒的事情迄今还被他记着,因此别人口中传的神乎其神的谢先生,对他来说却什么都不是。
“秦俞现今如何了?”
对于秦之焱的态度,对方却好似并不在意,比起秦之焱语气的尖锐,他的声音犹如和风细雨般,叫人听了就忍不住的软了心肠,连带着会对秦之焱的无礼都产生几分苛责。
“拖先生的福,家父于上月已经逝世了。”秦之焱冷笑一声,端起桌上的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一旁的秦之扬听到这话惊愕地瞪大了眼。
秦俞死了?他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父亲他也不知道吗?还是他知道却没有和自己说?
“秦少,请注意你的言辞。”
贺廷眼见秦之焱的话越说越过,忍不住的出声警告。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秦之焱分毫不让,看着两人的眼神里满是愤恨,“我自认为秦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谢先生的事情,那为什么别人有求于先生先生都能答应,轮到秦家这就连面都不给见了?”
“秦之焱!”贺廷也动了怒,两人之间的气氛一触即发。
“无碍。”
就在这时,话题中心都当事人终于开了口,打断了两人的纷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让贺廷立即低头垂眼,再也没多说一个字。
秦之焱一心想要为当初的事情讨个结果,以为对方在这种时候会说些什么,可是他又再次预料错了。
他的目光直接掠过了自己,就好像刚刚那场争论并没有发生过,反而落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这是怎么了?”
他指的恰好是刚刚对君九动了歪心思的人,他的脸被秦之扬打了一拳之后,此时已经高高肿起,再加上本身人就胖,因此在一群人当中格外的显眼。
“我这是……这是……”
那人如今哪里敢说实话?贺廷一来就把君九捧到了那么高的位置上,他要是说自己把君九当成了被人包养的小白脸,不是自寻死路吗?
可是他不说,不代表有人会轻易地放过他,秦之扬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到得这种时候直接接过了话头道:“谢先生,这人的脸是被我打的,刚刚他对君九动手动脚的,我看不过眼,就把他给打了。”
秦之扬提到这件事就生气,尽管他知道君九的本事比他厉害多了,轮不到他动手,但是只要一想到这人手搭在君九肩上的画面,他心头就怒火上涌,恨不得直接把对方的手给砍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情绪是什么,只当作是与君九兄弟情深,所以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见秦之扬毫无保留的说出来,那人脸都白了,连连摇头解释道:“谢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君少的身份……”
“我多年没有管事,这圈子里的水倒是愈发浑浊了。”
他这话说的委婉,甚至听上去有些悲天悯人,但是在场的哪一个人不是人精?几乎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个个马屁拍的比谁都快。
“谢先生,我和他可不熟,您放心,我以后的项目绝对不会同他合作!”
“谢先生,这人品行本来就不好,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我们也都以他为耻呢!”
“谢先生……”
在场的人纷纷与他划清界限,就连拍卖会的负责人也为了表示尊重,也出来做出了承诺,日后杜绝该企业参加一切土地的拍卖。
那人看着这样的局势转变,面如死灰。
完了,他这是彻底完了!他如果知道君九和谢先生有着交情,借他一百个担子也不敢随意对她动手啊!
想到这里,他看向君九,把最后的希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他连忙从座位上站起身,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君九的身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君少,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的错,请您原谅我!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我再也不敢了!您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君少!”
说到最后,他甚至还对着君九连连磕头,完全置脸面于不顾。
因为他知道,只要错过今天这次机会,他在这个圈子里就会彻底消失!
君九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现在这一步,她看着不断对自己磕头道歉的人,眉头皱了皱,嘴唇微微抿起。
秦之扬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
“我去趟洗手间。”君九扔下这句话之后拉开椅子就走,没有给那人任何的反应时间。
其实君九并非生气,她只是极其不适应这种场合,即便她心里清楚,商场有太多这样的人,为了一笔生意一笔单子可以豁出一切,可是知道归知道,但当事情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只觉得恶心。
她不知道谢先生那一问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帮了她,但是对于这种强权下的近乎奴隶般的道歉方式,她接受不来,也不想接受。
“厉少,我自认为秦氏并没有得罪过您,但是为什么您今天几次三番的抢我秦家的地?那两块地明眼人都知道,非秦氏莫属。”
君九离开之后,那位跪在地上求饶的人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人从包厢里拉走了,谢先生没过多久也离开了,这让包厢里的众多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那位之前言语上讨过君九便宜的人,这时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庆幸着好在自己及时收了手,不然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同时也更加坚信了君九的身份必定不凡。
拍卖会在安排座位的时候,很自然的把这五大世家的两位掌权者放到了一起,也直到现在,秦之焱才终于得空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并非针对秦家。”厉坤回答的也很直接,却没有多解释什么,毕竟地已经被厉氏拍下了,已成定局的事情再去纠结没有必要。
“那真是可惜了。”秦之焱感叹了一声,“如果我知道厉少您也对这两块地感兴趣的话,我就不参与竞争了,何必让他人坐收渔翁之利?”
“什么意思?”一听到秦之焱说这话,厉坤直觉有些不对,立即追问了下去。
秦之焱也没有隐瞒,直接把他与秦之扬之间的关系告诉了他,“如果不是他从中故意捣乱的话,这两块地远远卖不出现在的价格,先前之所以没有再和他们较劲就是想看看他们用高价买下这两块地在秦家的夹击下要怎么赚回本,却没有想到最后会被厉少您给买下了。”
随着他说的这些话,厉坤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你是说,秦之扬之所以会和你叫价,只是因为想要和你较劲?”
“从小他就是这样,我喜欢的东西他必然要抢过去,只是没想到到现在依旧这么幼稚!”秦之焱嗤笑一声的同时,厉坤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君九平复了心情准备回到包厢和大家打声招呼就回去,谁知道刚走出洗手间的门,迎面就对上厉坤冷气森森的面孔,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厉少。”她不咸不淡的称呼了对方一声,绕过他就要走。
“戏弄人好玩吗?”厉坤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沉声道:“我倒是没想到,你还真是个把控人心的高手。”
“厉少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听不明白。”君九背对着厉坤揉了揉额,回头看向他的时候,眼底是一片平静,看不出丝毫的心虚。
“我的意思是,你明知我因为吴文海和华耀的事情介怀于你,却仍旧打扮得这么显眼的出现在我面前,为的就是利用我来接手你纵容秦之扬留下的烂摊子,不是吗?”
“是又如何?”君九的心情本就焦躁,刚刚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被厉坤三言两语给挑了起来。
既然他已经猜到了事实,又何必前来询问她?难不成非要看到她承认才能满足这些人内心的成就感吗?
“厉少,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们之间本谈不上什么交情,更说不上什么利用不利用,我帮秦之扬那是出于友情和道义,你会出价与我竞争也是为了出你心中的那口恶气,我们各取所需,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也如你的意小心谨慎的和你赔罪了,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
“是,现在你猜到了真相,觉得不痛快了来找我算账,结果你想怎么样?必须让我像刚刚那人那样对您痛哭流涕、求您原谅我的算计吗?醒醒吧,大家都是成……”说到这,君九一时又语塞了,转了话音道:“厉少,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也顾不得看厉坤是什么表情,直接大步离开了。
回到包厢之后,吴文海早已经回来在拉着秦之扬询问谢先生的事情,君九在看到那人离开之后明显松了口气。
“我先走了,你们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我。”君九对两人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这乌烟瘴气的饭局。
回到自己的公寓,君九在坐车回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等到走进电梯之后她捂着胃的位置疼得冷汗直冒,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抓着扶栏支撑着自己。
好不容易到了十九层,她强忍着痛走出一步,胃部突然一个痉挛,她疼的打颤一下子沿着墙壁坐倒在了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也不知道就这样持续了多久,就在她想着自己会不会就这样疼死在走廊里的时候,隔壁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