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克斯将木棍上半熟的烤鱼来回翻动,时不时的抬眼看着安安。
夜空蓝的一尘不染,繁星如同银珠般镶嵌在黑丝绒中,闪烁的光芒璀璨耀眼,银白的圆月悬挂在高空,皎洁的柔光洒在安安的脸上。
被木柴堆起的火焰静静的燃烧着,两人一时没有说话,只听见木柴被烧断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和安安微弱但令人安心的呼噜声。
她绝美的脸蛋一半沐浴在月光中,一半映着火焰的暖光,竟有种神明坠入凡尘的烟火气息,高高在上的孤傲如坚冰消融,让香克斯一时间恍惚的认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
若安安不是龙,那她和其他姑娘也并没有差别,嗯……也许比其他姑娘漂亮了点,单纯了点,也好忽悠了点。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安安从不穿衣服!
香克斯的视线从她的脸上一点点往下移,堆雪之上嫣红的一点在卷翘的发丝中若隐若现,不胜一握的细腰似乎一折就会断,柔嫩细滑的触感让他的手心发痒,甚至有些怀念……
香克斯莫名鼻子一痒,脸上浮现一抹嫣红,不知道是火堆的温度太高了还是自身的欲火太过旺盛。
打住,不能再看了。
香克斯想在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控之前收回视线,却抬眼对上了安安懵懂好奇的目光,她两只手握着烤鱼,洁白的贝齿啃在鱼肉上,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神让香克斯情不自禁的想要唾弃自己。
实在是太罪恶了。
“你瞅啥?”
安安毫不客气的问道。
香克斯低头组织了一下语言,问:“安安,你不穿衣服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安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啃鱼:
“不会啊。”
倒也不是香克斯必须让她穿衣服,因为他有了想将安安带走的想法。在他面前,安安可以为所欲为,怎么舒服怎么来。
但是到了外面,不可能不穿衣服吧。
劝她穿衣服这话不能明着说,要走迂回路线:
“安安,你不穿衣服的话,有可能会受伤哦。”
受伤?
安安当场差点笑出声,简直是她几百年来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但她飞速的转了转脑子,道:
“你想要我穿衣服就直说,别绕来绕去的。”
香克斯觉得,安安的智商忽高忽低的。
“那我要你穿衣服,你会穿吗?”
“不会。”
安安回答的非常干脆。
但香克斯还是忍不住想问:“为什么?”
安安把腮帮子吃的鼓鼓的,嚼了好一会儿才咕噜一声咽了下去,说:
“就像上次你要我变回人形一样,我觉得原型舒服,不穿衣服也舒服,就这么简单。”
说完,安安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似乎想到什么,狐疑的上下打量着香克斯:
“你昨天说我人形好看,不会是骗我的吧?”
香克斯连忙摇手,“没有,我说的是实话!”
安安松了一口气,用着欢快的语调说:
“那不就得了,你要是觉得我的人形好看,那就多看点。穿了衣服又不舒服又遮住了我大部分的身体,完全没必要。”
“或许……”安安危险的眯着眼睛,露出尖利的虎牙:“或许你之前都是骗我的,我最讨厌骗子了。”
香克斯:“……”
角度刁钻,诡辩天才,拿她完全没办法。
但他并没有放弃,他在飘来的木箱里面找到了许多好看的裙子,如果安安穿上的话一定很好看。
正在他摸着胡茬,思索怎么劝安安穿衣服的时候,一只小螃蟹陡然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之中。
安安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紧绷着脊椎,手脚僵硬脸色苍白,瞳孔剧烈收缩着,面露恐惧之色。
小螃蟹抬头与安安大眼瞪小眼,时间似乎再这一刻停止了一样,两者都一动不动的互相瞅着,直到小螃蟹挥舞着钳子夹了夹,安安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啊——!!”
安安触电般的丢掉手中的烤鱼,瞬间躲进了香克斯的背后,像只树尾熊一样紧紧抱着他这颗大树,纤细的胳膊勒着他的脖子,闭着眼睛尖叫:
“啊——!是螃蟹啊!救命啊——!!”
安安勒的他近乎无法呼吸,涨红着脸拍拍她的手臂,
“安、安安,你、咳咳咳、你先松…松手!”
“香克斯,你把它赶走!赶走!”
安安紧绷着身体,来自童年的阴影吓得她浑身冒冷汗,根本就没听到香克斯说了什么。
香克斯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窒息的感觉并不好受。
为了不让事情发展成自己被勒死的结果,香克斯猛地站了起来,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地上将小螃蟹笼罩,香克斯甚至还诡异的看到了小螃蟹露出害怕的情绪。
背后的女人还勒着他的脖子,香克斯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句抱歉,然后一脚将哭唧唧的小螃蟹踹回了海里。
‘噗通——’
海面上溅起了一小片水花。
“安、咳咳咳!安安,螃蟹不见了。”
闻言,剧烈颤抖的女人终于安静了下来,但她依旧挂在香克斯的背后,从他宽阔的肩膀上探出脑袋。
“真、真的吗?”
“真的。”
安安瞪大双眼仔细的检查了一遍,高高悬着的心稳定了下来,她长吁出一口气,自然而然的用脸贴着香克斯的肩膀,轻喘着:
“呼~它终于不见了,真是太好啦。”
“你…你害怕螃蟹?”
闻言,安安整个人警惕起来,拧着眉头佯怒道:
“怎么可能!我一脚都能踩死它,我怎么可能会怕它。”
那怎么会吓得挂在我身上?
香克斯想这样问出口,但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柔嫩的触感让他上瘾,他忽然舍不得让安安跳下来了。
于是香克斯昧着良心说:“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怕它呢。”
闻言,或许是有些心虚,安安夹着他腰的双腿收紧了许多,在他耳边嘟囔道:
“那当然了,我只…只是看它长得比较丑而已。”
脖子上传来濡湿的触感有点痒,他偏头就见安安飘忽不定的眼神和绯红的脸颊。
看起来她在说谎。
安安当然在说谎,她害怕螃蟹那是有原因的。
幼时,她还只是一条只有蜥蜴那么大的小黑龙,正在沙滩上哼着歌谣,蹦蹦跳跳的散步,就见一只螃蟹从沙子里钻了出来,与安安大眼瞪小眼。
安安没见过螃蟹,凑近了仔细观察,几乎与螃蟹脸贴脸的互相瞅着对方,然后螃蟹挥了挥钳子,夹住安安的鼻子。
顿时,寂静的岛屿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叔叔连滚带爬的来到安安身边,就见安安哇哇大哭,鼻子上还挂着一只耀武扬威的螃蟹。
叔叔强忍着笑出声的冲动将螃蟹弄走,低声哄着她。
安安在叔叔的怀里哭了许久才体力不支睡了过去,不然的话她可以哭一整天。
所以,螃蟹就是安安的童年阴影!
香克斯用膝盖都想得出来,安安怕螃蟹一定是因为它的钳子,而且还被夹哭过,不然反应不会那么大……
等等。
他好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安安,你知道螃蟹为什么夹你吗?”
安安依旧紧贴着香克斯的背,双臂箍着他的脖子。
“为什么?”
濡湿的呼吸喷洒在香克斯的肌肤上,引起他一阵战栗。他清了清嗓子,压抑住内心燥热的冲动,
“安安,你这样子想。如果你穿了衣服,那么螃蟹是不是隔着衣服夹不到你了呢?”
安安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噘着嘴若有所思的轻点头。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香克斯胜券在握,从旁边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长裙递给安安,面露喜色:
“来吧,穿衣服吧,安安。”
“啊……”
安安十分不情愿的长叹。
“如果不穿的话,我可不保证睡觉了会不会有螃蟹爬上床夹你。”香克斯威胁道。
“唔……”安安撅着嘴,满脸的不乐意,但一想到香克斯说的画面,就害怕的抖了抖,只能妥协的接过裙子。
“……好吧。”
香克斯见安安的情绪不高,趁机揉了揉她的头发,柔软的触感让人上瘾,但他很快抽开手,微微俯身与安安平视道:
“安安,你乖乖穿上衣服,我就陪你玩其他游戏。”
安安眼睛唰一下就亮了,兴奋的红晕从脖子爬上脸颊,但她低头清了清嗓子,佯装不在意的模样道:
“如果你非要玩的话,我就好心陪你玩玩吧。”
香克斯忍俊不禁,深邃的眼眸中皆是柔软的笑意:
“那么,谢谢安安啦。”
“不用谢。”安安骄傲的微扬下颌,“你是我的小弟,偶尔纵容你一下那是应该的。”
香克斯无奈一笑,可他却不想当安安的小弟。
他要的不止于此。
安安对于感情一事十分迟钝,但是没有关系,他会好好向安安传达他的爱意。
*
已是深夜。
最近香克斯总爱做梦,梦到的都是以前的回忆。
微凉的细雨洒在他的微醺的脸上,驱散了些许因酒精作用而产生的燥热,他右手握着半空的酒瓶,趔趄着向港口走去,脚步虚浮身子摇来晃去,好几次差点倒在地上。
深夜的凉风总是刺骨般冷冽,吹得他混沌的大脑有一瞬间清醒,香克斯缓缓抬头,黑暗中一抹红点伴随着袅袅上升的烟雾出现在他的视线。
——是贝克曼,他留下来守船。
“你一个人回来了,他们呢?”贝克曼问。
香克斯没说话,笑着摇摇头。
贝克曼顿时明白了。
宴会、美酒加上美人,那群在海上飘了一个多月的男人们能做出什么,他不动脑子都想得出来。
贝克曼嘴里叼着烟,俯视着船下的香克斯,问:
“你怎么不去?”
香克斯席地而坐,垂着头将神色掩藏在红发之下的阴影里,轻颤的睫毛之下深邃的眸子清亮无比,一点也不见之前的醉态。
细雨随着夜风洒落在他的脖颈,顺着锁骨滑落进衣衫,有些凉又有点痒。
他记得,他当时的回答是:
“没兴趣。”
贝克曼失笑:“如果你感兴趣了,那就不是你了。”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吗?”香克斯低头无奈笑笑。
“不知道。”贝克曼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画面,一贯严峻的脸有了笑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还挺好笑的。”
香克斯想问为什么,但梦境的画面像贝卡曼嘴里吐出的烟雾般旋转扭曲,缓缓上升直至完全消失。
他醒了。
他悠悠的睁开眼,大手往旁边一捞,空荡荡的。
安安不见了,香克斯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
现在还是深夜,洞穴一片昏暗,但对于见闻色出色的他轻松的避开安安捡来的,唯一作用就是绊脚的‘垃圾’,走出山洞寻找安安。
椭圆形的湖泊之中立着一颗参天古木,枝叶茂密呈伞状将整个湖泊笼罩,冷淡的月光渗过绿叶,射下一条条的光束洒在清澈见底的湖泊。
平静的湖面呈现淡蓝色,映着那月光熠熠生辉,此刻一切都显得如此宁静,就连光柱中追逐的灰尘都变得无比吵闹。
安安正半身沐浴在那湖泊之中,神圣幽冷的月亮笼罩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竟有一种如同透亮的琉璃般脆弱。
她的头发极长,沁入绵延的湖水中的红发,如同静静燃烧着流动的火焰。
她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垂着头,紧紧的抱着自己,浑身微微的颤抖,圆润如珠玉般的肩膀透着一股淡淡的绯色,她似是低声抽泣了一下。
香克斯向前的脚步一顿,讪讪的收回了伸出的手:
“你…怎么了?”
“不用你管。”
她将自己埋进水里,只露出一半的后脑勺,明亮的红发尽数没入水中,像是一条条张扬的火舌迅速向外延伸。
香克斯的眼神一暗,脱掉草鞋,缓缓末入湖水中,向她走去。
安安惊的蹿了起来,连绵的波纹一圈圈往外扩散,被水浸湿的红发黏在她近乎透明的躯体上,就像是穿上了一条火红的长裙。
“你…你过来干嘛!”她眼角下的龙鳞闪过一丝红光。
湖泊的水寒冷刺骨,他每走一步都感觉有一把冰做的刀刃刺入他的身体。
他神情自若,步履沉稳的向她靠近,
“你是发情了吧?所以半夜不睡觉,躲在这里。”
心底的秘密被戳破,安安恼羞成怒的用食指指着他,强压住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那又怎么样?第一次只是意外……”
“可对我而言,那不是意外。”
香克斯充耳不闻,握住她发颤的食指,顺势将她拉入怀中,右手揽着她的腰,饶有兴趣的望着她眼角下发烫发红的龙鳞。
“你……”
安托瓦妮特将头埋的极低,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远离他,可是她身体却意外诚实的靠近他,像是被一根看不见又挣脱不了的线将两人缠绕在一起。
她靠近他,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渴望。
但安安却极度的不安,她承认,她无数次对他恶言相向,甚至拒绝和他有任何亲密的举动,是因为她害怕。
她害怕她会重复叔叔、父亲,所有为情所扰龙族同胞的命运。
“你在害怕吗?安安。”
香克斯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莫名令人心安,被他有力的臂膀拥入怀中时,安安跳动的心脏也会渐渐平稳。
——香克斯是个很可靠、令人心安的男人。
他看出了安安的顾虑和忐忑,他微微俯身与她平视,让她看见自己真诚的双眼。
“安安,看着我。”他低喃。
安安抬头,与他对视,那双沉着的眼眸正倒影着她的模样,像是魔怔一般,她似乎迷失在了他如海水般神秘富有魅力的眼中。
“安安,我虽然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是,未来有我。”
“以后,不再是孤单一人。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会成为你的依靠。”
“几百年来,真是辛苦你了,安安。”
“现在,你可以完全放松了。安安,你可以向我撒娇,可以向我发脾气,只要你开心,你怎么做都可以。”
“不用再伪装自己,以后做真实的安安,随心所欲的安安。”
安安看到,香克斯眼中的自己流泪了,金瞳微微闪动,两行清泪划过脸颊,在下巴处汇聚,滴落在冰蓝色的湖面上。
她怔怔的伸出手触摸脸蛋,温热的眼泪让她陌生又熟悉。
“我……我哭了。”
她似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
她以为,她的眼泪已经随着叔叔的去世而干涸殆尽。
“哭也是可以的哟,安安。”
香克斯的声音软的一塌糊涂。
安安哽咽了一声,一把抱住香克斯的脖颈,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
安安此刻把他当做了唯一的救赎,她的英雄。
虽然他是被自己绑架过来的。
香克斯轻柔的摩挲着她头顶的头发,思绪似乎回到了之前做的梦。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还挺好笑的。”
贝克曼是这样说的。
香克斯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想笑。
如果让贝克曼知道他这几天在岛上和安安做了什么的话……算了算了,笑死贝克曼算了。
“你在想什么?”
安安仰头好奇的看着他问道。
香克斯嘴角上扬,“只是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情。”
安安敛眸,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颤抖着指尖捧着香克斯的脸,踮起脚在他的嘴角印上一吻。
“这此是意外吗?”
香克斯目光一暗,嗓音沙哑。
安安脸颊绯红,浑身滚烫,害羞的低着头,低声道: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