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柳岐依然很满足。
他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接了裘自华的拜帖,这是他成亲后见过的第一个外人,一时间看裘自华觉得像个宝贝。
他本是很高兴的,裘自华却一脸哀色,似是怜悯又似是难过,问他为何又不说,不多时柳岐的兴致便降了下来。
他语气也随之淡了些:“你来找我,却只是这样干坐着,到底想做什么?”
裘自华意识到柳岐有点不高兴了,连忙说:“我是担心您在这里过得不好,又怕您无聊,想陪陪您。表兄莫怪,刚才只是想起前些日子递了许多天帖子,好不容易才见到您一次,有些怅然罢了。”
这么一听,柳岐便知道裘自华误会了。
柳岐本想安慰他说自己没有过得不好,可要说自己过得好吧,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读书真的太苦了!
于是他也没多说,只是让人临时去请了戏班子来解解闷,唱到第三出戏时,柳岐有些昏昏欲睡了,没多久耳边就传来了一串咳嗽。
这声咳嗽太耳熟了,每当柳岐在学堂上昏昏欲睡时都会听见,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果真看见杨知行杨大学士正好整以暇打量自己。
柳岐赶紧起来行了礼,又疑惑又忐忑:“老师……今日、今日该是休息……”
杨知行笑眯眯地说:“莫紧张,我不是来考你学问的,你是休息了,王爷却没有,我等他回来呢。”
说着又语气一转:“王妃前几日总叫苦叫累的,难得休沐,当静心养神最好,这样太过吵闹了。”
杨大人官至吏部尚书,外人谈起他来,总说他在官场是“成也运气、败也运气”。
早年承兴帝起用了不少“乡下诸葛”,上来就给不小的官职和大笔的赏赐,譬如如今的右相李凭瑞,□□年前尚且是个被南晋的乱局逼至边关隐居的山野书生,其子初到京城时受人欺辱,是杨府公子书秀伸出援手,乃至后来皇帝亲口褒奖杨公子,提携其父杨知行大人为近臣,此后杨大人一直受李相扶持,在朝中颇有实权。
本来一切算是顺遂,谁知道这时家中老母病逝,杨大人需守孝三年,吏部尚书职位重,等不得他,便换了人顶上。
褚琰入住王府后,再来往东宫学习便不方便了,于是承兴帝便想起了闲在家中的杨知行,让他过来做褚琰的老师。
别看杨大人一副笑模样,罚起人来可丝毫不手软,他倒是也不严厉,说着让你“抄书十遍”就跟说着玩似的,但是杨大人不管,褚琰却是管的。
柳岐连忙让戏班子停下来,扯出一个勉勉强强的笑,听杨知行一边“臣也不想多说”,一边“臣不得不说”……
幸好有人来报褚琰回来了,杨大人这才撇下柳岐去了前厅。
前脚杨大人一走,后脚管家便拿着账簿和名簿来找柳岐:“王爷特地交代老奴,等王妃有空闲时,再把府内事物拿来给您过目。”
柳岐瞪大了眼睛:“我好不容易休沐……”
管家陈肃轻咳一声,硬着头皮道:“正是因您休息,才有空打理内务……”
说着又为难地看了裘自华一眼,裘自华嘴角一抽,也不好意思再留下去,只好告辞。
管家还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唐嬷嬷,唐嬷嬷是王爷的乳娘,安王当年遭挟持,身边伺候的人都被发落,唐嬷嬷因是乳娘,被皇后保了下来,送到娘家。
柳岐身边陪嫁的只有两个小厮和两个侍卫,倒不是柳家刻意亏待他,而是本朝历来王妃陪嫁的仆从都是这个规格,当然,别的王妃还会有贴身丫鬟,但柳岐一个男子,总不好配丫鬟伺候。
可以说柳岐身边没什么能担事的,于是褚琰就把唐嬷嬷派到了西正院。
王爷乳娘亲自来照顾王妃本应是荣宠的,柳岐却觉得唐嬷嬷是奉命来监督自己的,对她有些小小的惧畏,因此只能耐着性子听管家说府上的事。
府里有两个管家,大管家陈肃也是皇后母家培养出来的,而且是靳老太君亲自点的。
沛国公府靳氏,两朝从龙之功,荣宠数十载而不衰。靳老太君便是褚琰的外祖母,是他那浑噩幼年里唯一算得上还把他放在心上的人。
据说当年老太君向皇帝请命,请求将外孙接到靳府,但承兴帝一口回绝,只觉得即便这傻儿子我不要了,那也是皇子之身,没有叫国丈家领养的道理。
陈肃入府第一日便表明忠心,直言自己虽是国公府出身,但往后就是王府的人,只认王爷王妃两个主子,绝对不会吃里扒外,哪怕是帝后亲临,没有褚琰的许可他也绝对不会乱多嘴。
如今陈肃主要管采办、门房、待客、送帖、车马、出面议事、王府名下庄铺等一应事务等。
二管家便是愁生了,他主要负责内务及人丁,打点宫中事务,兼掌印。
东正院一等宫女消凝、相萦二人,兼东正院领事。新晴作为王爷的贴身近侍,虽无具体事务,却是府中唯一地位与奶娘并列的奴仆,西正院奶娘唐嬷嬷做领事,柳岐的两个小厮也一并被升为一等近侍。
府里需要柳岐认的人其实也不多,就连褚琰自己也是认不全人的,陈肃只是把负责采买、车马、厨房、书阁的几位掌事带来让柳岐认了个脸熟,免得柳岐有事想交代人去办时不知该找谁。
末了陈肃又问:“王妃陪嫁的庄子、田地和铺子上的账簿已经送到王府,不知王妃可要自己做主?”
柳家也知道柳岐的德行,让他来经营这些不太现实,所以一应人手都一同当做嫁妆备好了,柳岐只需躺着收租拿利润便好。只是柳岐不看账的话,下面的人便有可能耍小心思。
柳岐皱了皱眉,问:“我该做什么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