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主帐里,不仅是柳问在,连新晴和陆云城等人也在。
新晴一直留守荆州,负责管着那帮妇女老少,听说自家殿下出了事才沉不住气地跟出来,此时见了褚琰,他红着眼眶,扒着褚琰的衣角抽噎了半天都没说出话。
褚琰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语气却柔了些:“放心,我没什么事,好着呢。”
说完一转头,柳问也是一脸严厉:“殿下,不是臣说您……您有时行事莽撞得很。”
他一开口,褚琰就心虚。
“您自己有敢从万变杀机中脱身的本事和底气,却不能指望别人都有,您怎么就不想想若是旁人拖累了您呢?”柳问越说越不对味,“就如这次,若是真因柳岐令您落入险地,微臣还有何颜面去见陛下?”
褚琰一愣:“不,不是……”
柳问:“怪臣没有教导好,我柳家子孙当为北齐呕心沥血,可柳岐非但不能替您分忧,还要让您去搭救,我真是……”
褚琰哪还不明白柳问是故意贬柳岐来刺他心窝子的,这可比直接骂他劝他狠多了。
褚琰连忙道:“这其实是我的错,是我没有顾好他的安危……”
柳问:“他的安危本就该自己顾着,岂能劳殿下费心。唉,若早知道陛下会替他指婚,臣就该在他小时候好好鞭策他习武造文,也好辅佐……”
褚琰简直想跪了,抑扬顿挫地立誓:“岳父,我已吸取教训,日后绝不再让自己和柳岐置身险境,一刻也不。”
柳问这才放过他,幽幽地说:“最好是。”
坐下来细细聊过以后,才知道那日柳岐带着人从山上下来后,怕拖的时间长会生更多变故,便立刻开始打探昔日走散的同伴的下落。
恰好严家军自接到老大有难的消息后,便一直扮成流民分散开寻找自家老大,期间还把常乐等人接应了回去。
两方一汇合,柳岐便组织他们寻找剩下的同伴的下落。当日与褚琰一同上山的人,找回来的有一百三十之数,而在半路接应褚琰等人后来分开行动的那四百人,却因为不慎暴露踪迹被淮北军发现,只剩下一百多人拼命杀了出来。
同伴们的尸骨长埋在深山和淮地,带不回来,甚至衣冠信物都没留下几个。
褚琰听了以后沉默良久,才对着站在一旁的瞿老铁开口道:“每人……给家属发百两银子,从我私库出,把他们都安顿好,改日我再亲自去道歉……”
严家军是自己亲自培养起来的,每一个人拉拢起来都是费了些心血的,于褚琰来说自是意义不同。褚琰为了让自己能够令人信服,从第一天起就没完全把他们当成下属看,更多的还是当兄弟。
“没准还有些人没找到,兄弟们再等等,等攻下淮北,再替你们立英雄碑。”褚琰边想边补充。
瞿老铁郑重地点了点头:“老大……殿下,您有仁心,他们下去不会怨您的。”
如今严家军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褚琰的身份,便是一开始有些排斥北齐的,看到齐军占城后对百姓的态度,也不由得受了触动,陆云城便趁机让严家军临时并入了柳侯爷麾下,做一支独立的小队。
随后褚琰又跟柳问交换了情报,末了柳问道:“殿下,您已铺足了路,接下来便可交到我们这些老将手里了,臣觉得您该是回程的时候了。”
褚琰点头:“岳父说得是。”
柳问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我还以为,您会犹豫一下,放不下严家军。”
褚琰笑了笑:“有岳父在,严家军后续安顿之事我何需担心?我答应了父皇今年回京过年,再说……”他的声音柔了起来,“阿岐也该歇一歇了。”
柳问听在耳中,暗自欣慰。
他们议事太久,接风宴便晚了一些开席,严家军的人不像正规军那样的讲规矩顾尊卑,都想给“老大”灌酒,这是他们表达尊敬与爱护的独特方式。
然而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发现褚琰不见了。
吴壮大大咧咧地嚷着要去把老大揪出来,被瞿二拦住:“你没媳妇儿,殿下可是有的。”
吴壮迷迷糊糊间一想,悟了,露出一个暧昧的笑。
营帐里,褚琰刚点燃烛,走到床边,便看到柳岐睁着眼睛。
他像是醒了有一会儿了,眼里清明:“我醒过来,你不在。”
褚琰听出这话里的委屈,顿时有些懊悔,早知道就该早些脱身。
他拉过柳岐的手,轻轻覆上一个吻,然后珍惜地捧在手里:“我的好小七,你再醒一次。”
柳岐听话地闭上眼,能感觉到褚琰抱住了他。
褚琰刚从外头进来,一身凉意,柳岐却还是觉得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了,他依恋地蹭了蹭,假装迷迷糊糊地问道:“谁啊?”
褚琰失笑,以为他要装不认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