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前,跟随他多年的马,也被皇城里的帝王收走了。
曹不休冷笑,看来今上是执意羞辱他到最后了。
但,男人,没钱,没马,还有力气。
今儿是阮阮出宫的大喜日子,他要带着他的女人,风风光光出宫门。
而他要那无情的君王知道,她苏阮阮的风光,不是财富、权贵,而是他曹不休。
曹不休冷对宫门,松了阮阮,在她面前立住,两腿微张,双膝弯曲,扎了稳稳的马步,随后对她拍了拍自己肩膀。
他要背她。
他这一系列的心思,阮阮不知。
她瞥过他后背,那里衣衫透血。
她想,以曹不休往常对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性子,他定是想寻求她的安慰。
她看了看自己双手,又摸了摸腰间,想起刚刚因为害怕今上后悔,她着急逃离长春宫,甚至连平日贴身衣物都没来得及收拾。
此刻,她身无分文,更无药,无青梅。
阮阮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她定了定神,果断而坚决地上前一步,对着他后背,落了轻轻一吻。
曹不休浑身一僵,心头闪过一丝颤栗。
“我吻一吻你,你就不疼了。”阮阮柔声对他道。
她感觉到他的颤抖,这让她难受。
昨日与他分开时,他的衣衫还是整洁的,而今日却变成了这般,所以这一夜受到的折磨,可想而知。
如此想着,阮阮是更加心疼了。
她以更温柔,更小心的姿态,一点一点,将他的伤痕,从肩头向下吻过。
曹不休却在她这样细致的亲吻中,默默吞了吞干涩的嗓子,他再不敢动,只能抿紧了嘴唇,在心底暗骂一句,“大爷的,老子竟然这么不经撩。”
背后酥麻,纵是隔着一层衣衫,曹不休的额头仍是止不住出了一层薄汗。
他感觉有些窒息,更有些眩晕,他忙半举手臂,对阮阮喊道:“停。”
阮阮诧异,“弄疼你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曹不休大脑却蒙地一下,身子软了。
他深呼吸,强制自己淡定,并告诫自己,不能这么没有出息,若如此,新婚夜只会有两种可能。
要么,成不了事,她会怀疑他不行。
要么,收不了兵,她会恨死他无礼。
虽然,他很喜欢后者,甚至恨不得现在、原地,反守为攻。
他快速按过她的手,不许她再挨近,只故作镇定,明确表达,“我背你回去。”
背她?
阮阮摇头,“你后背都是伤,我……不要。”
这样的回答,让曹不休故意强撑的笑容凝结,旖旎心思散去,唯剩感动。
他站直了身子,与她脚尖相抵,“心疼我?”
阮阮较他矮许多,他一凑近,她便似依偎进了他怀中。
他身上带着霸道而沉稳的成熟男子气息,纵是在泥淖中,依旧顽强不息。
阮阮含羞敛眉,却毫不迟疑点了点头,“嗯。”
曹不休却豪爽笑过,弯下身子,一手揽过她后背,一手绕到她膝后,将她打横抱起。
“老子有得是力气,疼自己的女人,还能疼得起。”
他想,抄家就抄吧,谁怕谁啊!
城楼深处,韩玦默默看向远去的阮阮和曹不休,黯然回首,却见明皇后不知何时,悄然立在了他身后。
“你放心,她府上,我已派人送去了厚礼,必不让她在出嫁前受了委屈,而曹不休的处境,他应该有办法应对。”皇后缓缓说道。
韩玦听了,对她躬身行礼,再抬眸,却见她已然转身离去。
第58章 藏钱
归家后, 将会是何情形?阮阮其实早有所料。
父亲苏震修惧内,大娘子杜媚娘与她有仇。
那日皇后为她出头,毁了杜媚娘的脸,以杜媚娘锱铢必较的脾气, 如今这毁容之仇她必定要报。
果不其然, 苏府堂屋内。
苏震修与杜媚娘二人, 分坐在梨花木椅上,目中尽是不悦, 逐客之意明显。
趋炎附势, 见利忘义,在他与她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阮阮想起,先前曹母傅夫人为给她体面, 替她撑腰, 给苏府送了不少名贵东西。
那时候的苏震修, 定是摇头摆尾讨好曹不休的。
可如今,曹府势力一落千丈,他苏震修便跟着落井下石, 踩曹不休两脚了。
阮阮为这样的父亲, 感到尴尬。
“伺候过官家的女人, 以后谁还敢要?”杜媚娘顶着脸上的伤疤讥笑道,言语里全是寡淡刻薄。
“是啊……阮阮,我说你这个小丫头,怎么是非好歹分不清楚?在宫里,吃香喝辣,有人伺候。你一人得道,我们全家跟着升天, 那样的日子该多好?”
苏震修一壁说,一壁连连叹气,“可惜了我好端端的国丈身份,就这么飞了。”
他的话,粗俗,鄙陋,与明心有过之而无不及。纵是在宫中忍辱惯了的阮阮,在听他二人一唱一和后,仍是免不了感到难堪。
更何况,曹不休还在她身侧。
阮阮只觉,好似被人扒光了衣裳,又被扇了几掌,她感到羞耻,恼怒,又觉无地自容。
他的母亲傅夫人出身高贵,知书达理,是大家闺秀。而他的父亲,更是大名鼎鼎的曹老将军,有勇有谋。
两厢对比,她的母家,丑态毕露。
她有些尴尬地偷瞥一眼曹不休,而他却不以为意,淡然一笑。
他稍稍欠身,向苏震修行礼,却换来苏震修从鼻孔里的一声轻哼。
“天下人都不敢要阮阮,可我曹不休这不就是将她给要了?”
曹不休揉揉阮阮额头,安慰她,朗声说道。
他意思明显,她母家踩她,他就着力捧她。
“你要?你凭什么要?”
杜媚娘闻言,冷冷笑过,眉眼中尽是嘲讽,“现在的曹府,已然成了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外面好看,里面空空,一日三餐,都成问题,还想娶老婆?”
杜媚娘的猖狂劲儿,让阮阮恨不得上去撕她。
曹不休听了,却不怒反乐,平静相问:“父亲母亲大人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只要能将阮阮娶回家,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杜媚娘呵呵一笑,“曹将军好大的口气,真以为自己还是万人敬仰膜拜的战神?我赠你一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钱同样难倒英雄汉。”
阮阮实在不能忍受,杜媚娘这样一个村妇,竟也敢指着曹不休鼻子羞辱。
她看向苏震修,企图唤醒他作为父亲的良知,“父亲。”
苏震修明白阮阮的意思,但却在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阮阮,你是庶女,玉和是嫡女。你不能不考虑你妹妹的嫁妆,女孩子压箱底的银钱不够,会被婆家人瞧不起的,而我们又没有钱,只能从你的聘礼中来……”
玉和是他的女儿,难道她不是?
玉和需要压箱底的钱,难道她不要?
阮阮悲从心来,无言以对。
她很想反问他一句,凭什么?
但她的话还没问出口,一旁的曹不休却已抢先一步。
他淡淡一笑,“如此听来,阮阮倒不像岳父大人您的女儿了?”
苏震修愣了愣,一时答不上来。
曹不休却不待他下文,只扬颔问道:“婚我与阮阮,定是要成的。有什么条件,岳父大人只管开口。”
曹不休一字一句道,他面无怒气,语气却是极其坚定,不容抗拒,好似胸有成竹,志在必得。
“那好,我也不为难你。”杜媚娘举起一指,在曹不休面前晃了晃,“不肖多,白银一万两。”
“一万两?”曹不休与阮阮共同发声。
阮阮念及曹不休处境,旋即反斥杜媚娘,“大娘子未免太心黑了。”
杜媚娘却不乐意,“还不是你这个死丫头作死,放着好端端的娘娘不做,回来嫁给这个栽倒在土里的活阎王。要不是你,我的玉和,说不定这会儿也是娘娘了呢?”
杜媚娘的厚脸皮,让阮阮无语,她还想反驳,却被曹不休护到了身后。
“这种事情,让男人出面。”曹不休温和对她道。
他转顾杜媚娘,又正对苏震修,“大娘子所言当真?”
杜媚娘头也不抬,言语里满是嘲讽和不屑,“你这会儿把钱送来,我立马让这丫头跟了你走。”
曹不休听了,旋即在眉眼间露出哀色。
阮阮知晓他府上被抄,本来这时候,他应该第一时间赶回去看看家中情况,可就是因为担心她回来被刁难,这才先送她回了家。
而白银一万两,若是对于先前的他来说,当然是小事一桩。
可现在,在如此境地之下,这简直就变成了天方夜谭。
她替曹不休着急,也觉着杜媚娘着实无礼,她勾了勾曹不休衣袖,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曹哥哥你先回家,不用为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