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艾萨克·牛顿,这些年来,和英吉利的、法兰西的、德意志的……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数学家讨论研究学问,我只有一个坚持——人有国家、战争有国家。但是,科学和真理没有国家!”
牛顿的话掷地有声,就连在英国做使节的德意志数学家,一向和他正对的莱布尼茨都出来参与辩论,最后得出一个,让全英吉利人汗颜的结论。
但是,又有人说,既然瑞亲王小小年纪,确实很有数学天赋,那英吉利学术界应该好好结交。而牛顿平时不修边幅,服饰不整,也不懂得交际之道,去大清只会给英吉利的学术人丢脸。
这一刀捅了牛顿先生的痛处。他平时心神都在研究上面,一日三餐都顾不上按时吃,更何况打扮之事?他每次出门之前,家里人和女仆都要硬拉他梳洗打扮一番。
可牛顿也是硬脾气。
“你们,是不是不想我去大清?是不是还要我写一封推荐信,给大清的瑞亲王殿下,和他介绍你们?”
还要点儿良心的人脸红,彻底没有良心的人,一副丑陋的嘴脸毕露。最后,还是财政大臣查尔斯大方支援,借给他一千英镑,让他去置办这么一身行头。
保康听得目瞪口呆。
但他也知道俗世纷争里面,这样的事情太正常不过。牛顿先生活在自己的研究里,真正的脱离俗世,有这份遭遇,最后顺利出门,按照保康的理解,称得上“幸运”。
当然,这一方面也说明英吉利整个国家的民意觉醒,人们对牛顿先生智慧价值的认知,没人敢冒大风险对牛顿先生使用那些暗地里的手段。
保康和牛顿先生一边用着下午茶,一边说话。牛顿先生接着讲道他们出海后的一件事情。
大海里的大风大浪、暗礁漩涡等等危险且不说。他们遇到了海盗。
一开始他们还能应付,后面就越来越困难。关键是,为了应付这些海盗,他们的船队偏离原有的航道,很可能有迷失方向的危险。
船上的人纷纷担忧,祈祷上帝的眷顾。牛顿先生也担忧,他还有那么多的研究没做,他还有那么多的话要见到瑞亲王亲自说,他怎么可以葬身大海?
上帝听到了他的祈祷。
在他们又遭遇一次海盗的时候,出现另外一伙儿海盗准备黑吃黑,他一眼看到那伙儿人都是黑发黑眼的东方人面容,灵机一动,让船长喊话。
“我们是英吉利使团,应大清瑞亲王的邀请,去大清做客。我们是英吉利使团,应大清瑞亲王的邀请,去大清做客。我们是英吉利使团,应大清瑞亲王的邀请,去大清做客……”
另外一方等候着伺机而动的海盗听到了,果然开始行动。
协助他们剿灭那伙海盗后,还派人上来和他们见面,亲自确认瑞亲王的亲笔邀请函。
牛顿先生品一口茶后,满是感叹地说:“那是一个……很不符合常规美的中年海盗,上帝,尽管他是海盗,可我还是要用“美”来形容他。”
“他的脸上有一道大疤痕,严重毁容,看不到原本的容貌。身形消瘦,一双眼睛阴沉沉的,好似海底的深渊般的黑暗。但我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有一种‘美’,一种‘正义’。”
“他看到我拿出来的信件,没有打开,只看到信封上的小鱼儿图案,不光对我们非常礼貌,还派人护送他们出来那片海域。上帝,我真不敢想象,我的生命中也有这般传奇故事中的事儿发生。”
保康眉眼弯弯。
浪蛇,他有七八年没见了。
“他是我们大清在海洋外围的安排之一。”保康如实回答。
牛顿先生睁大眼睛,大为惊叹。
“瑞亲王,大清国的一切都让我惊叹。我知道,哦,上帝,我知道,英吉利、法兰西、西班牙……他们在非洲贩卖奴隶,在大海洋上四处劫掠,我知道。但是,大清这头猛虎,不对无辜的人伸出利爪。”
“上帝啊。我真担心,有一天上帝暴怒于英吉利的罪恶,不再眷顾与英吉利。可我又知道,我没有资格担心。”
保康对英吉利的未来没有说话,只感动于牛顿先生的一腔正义,他的爱国心,给他续了一杯茶。
惹得牛顿先生又是一番感叹。
“我体会到了东方人对于茶的不同。不是在喝茶,而是在品茶,好像我捧着一本书品味其中真意一般的神奇。”
“我登船之前,莱布尼茨那个家伙说他会尽快安排时间来大清,还让我给帮忙瑞亲王带来一封信。可我敢打赌,他一定会后悔这次没有跟来。”
说着话,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双手递过来。
保康微微起身,双手接过,放回怀里。
看着他笑。
牛顿先生一愣,随即也笑。
“我和莱布尼茨先生,额,有很多不愉快。父亲是莱比锡大学的哲学教授,自己聪明无比,一生顺利,多么让人妒忌的家伙。他出使伦敦,就做了伦敦皇家学会的会长——他和我差不多同时发现微积分原理……”
那个时候的牛顿先生,他和大多数有才华的年轻科学家一样,是年轻气盛的,他得知莱布尼茨发表一份微积分的研究成果,他根本不相信这是莱布尼茨自己发现的。
他写信指责莱布尼茨剽窃。
莱布尼茨感到冤枉,要求英吉利成立学术法庭澄清事实,但是法庭是英吉利的法庭,傲慢的英吉利法庭支持牛顿……
如今的牛顿先生深有感触:“上帝在上,莱布尼茨的标记法更便捷——‘要发明,就要挑选恰当的符号,要做到这一点,就要用含义简明的少量符号来表达和比较忠实地描绘事物的内在本质,从而最大限度地减少人的思维活动。’”
牛顿先生说出莱布尼茨的学术格言,保康眼睛一闪。
莱布尼茨对于哲学和数学的研究,对《易经》的推崇他都知道,计算机中的“1”和“0”,与《易经》中的“天”“地”,“阴”“阳”,正好对应。
抬起手腕一看,四点五十。
“马上晚食时间。我们先吃晚食来做一个实验,如何?”
他的眼睛里闪着熟悉的光芒,牛顿先生自是答应。
不过他另有惊叹:“瑞亲王的腕表,光芒璀璨,其中充满数不清的力学原理和美学原理。”
瑞亲王·快乐大师·小保康快活地哈哈哈大笑:“果然是牛顿先生。”
“满天诸神知道,她这般的光芒耀眼,可她的最大魅力,并不在这二两重的宝石上面。”
然而牛顿先生轻轻摇头:“瑞亲王,你要体谅一个出门一趟借钱买服饰的人的心情,她的最大魅力,就是于那二两重的宝石上面。”
保康还是哈哈哈笑:“好。快乐大师体谅牛顿先生的心情。”
“作为补偿,快乐大师送给牛顿先生‘二十’两最好的大清红茶。”
牛顿先生欢喜地笑:“还有最好的大清丝绸。”
“最好的大清丝绸。再给牛顿先生做一套大清的服饰。”
两个人哈哈笑着说着话,一起去用当地美食。大清美食通杀全世界人。牛顿先生吃完后就说:“如果顿顿有这么美味的食物等着,我一定不会有这般成就。”
保康就说:“所以一般做研究的人,都过得非常清贫。”
牛顿先生就愤愤不平,跟小孩子一样:“上帝知道,那可不是他们的本意。”
保康就说:“上帝知道,牛顿先生要想有成功,必须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所以上帝装作不知道。”
牛顿先生就气怒地抱怨:“偏心的上帝。”
保康就眯着眼睛笑,弯弯的两道月牙儿,和天上的月亮一样。
…………
如此这般,两个老友般相处的人,两个同样孩子气的人,在等候英吉利使团的人做身体检查的十来天里,做了好多试验,包括莱布尼茨提出来的计算机猜想。
之前法兰西的布莱士·帕斯卡,已经制造出来一台简单的机械加法器,保康也见过实物。后来莱布尼茨下决心超过布莱士·帕斯卡,开始着手制造自己的机器。
莱布尼茨研究出来的机器,能够更加流畅地进行加减运算,并能解决简单的乘除运算,保康也见过实物。保康现在的目的,就是要在莱布尼茨的基础上,和牛顿先生一起研究,进行深入的改良。
物理学、数学、天文学、光学……甚至宗教学、神学,当今世界海贸兴起后统一金银兑换,金本位制度的可行性等等等等,都展开激烈的讨论,辩论性质的研究。
牛顿先生这么艰难来打大清,且他们时间紧张,保康每天跟着牛顿先生晚睡早起紧张研究,还不能表现出黑眼圈这么不华丽的物事,咬牙硬撑到英吉利使团的检查结束,“感动涕零”。
“快乐大师带你们逛逛福州城,休息两天,启程进京。”
牛顿先生欣然答应,然后,保康就再次体会到东西方文化的不同,再次体会到世界上不同地方,方式不同,但是同样的“男尊女卑”。
无他,福州境内这些作坊里面的女工,在英吉利是不能有的。作坊是男人的事情,和女人无关。
无他,福州境内,乃至大清境内的小脚女子,在英吉利是没有的。英吉利的女子天足,打小儿裹‘腰’,对,就那个好像风吹就断的蚂蚁腰。
无他,福州境内,乃至大清境内的女子自由自在地穿裤子,在英吉利是不能有的,女子就应该穿裙子。高高圆圆的蓬蓬裙从后面拽起,系牢于臀部周围,这样不光显得臀部更肥大,还增添某种“天然”的情趣与色彩……
保康本来想和牛顿先生探讨一下“单身汉”的那些事儿,听着牛顿先生头头是道的男女关系理论,小小的迷茫。
他感受不到‘蚂蚁腰’的美,就和他感受不到“小脚”的美一样。
保康先就最简单的问题进行询问:“女子穿着那么大的裙子,怎么做事儿?”
牛顿先生一脸神秘:“这就和永远探寻不尽的‘真理’一样,女子们,总有她们的方法,完美地做好家务,保持她们美美的裙子不变形。”
保康:“……”
牛顿先生谆谆教导:“瑞亲王,你还年轻。你到了我的岁数就明白,男子永远不明白女子的秘密。她们是那么的可爱,她们是那么的无解。”
“……比微积分还难解?”
“比微积分还难解!”
…………
四目相对,牛顿先生自觉作为过来人,很应该传授传授经验,就告诉保康一个他亲身经历的故事。
“我现在作为大学教授,常常忙得不修边幅,往往领带不打,袜带不系好,马裤也不扣好纽扣,和姑娘约会的时候也是。但上帝知道我的重视,我那么匆忙,其实是为了和姑娘的约会不迟到。
有一次,我在和姑娘说话,突然有了灵感,脑海里只剩下无穷量的二项式定理……好吧,我承认我慢待了姑娘。可上帝作证,我真的感谢那一刻她带给我的灵感。我本来打算和她求婚的……
保康恍恍惚惚的:“我知道,牛顿先生求婚了。”
求婚的时候,又有了灵感——习惯性的要通通他在抽的烟斗,抓住人家姑娘的手指,错误地当成通烟斗的通条,一直到听到姑娘的大叫声……
第111章
虽然保康也不明白, 这样的一件小事, 好吧, 两件小事, 是怎么让一个一心爱慕他的姑娘拒绝他的求婚, 好吧,可能不是一心爱慕,这就说得通了。
牛顿先生一看他的模样, 就知道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糗事”,笑得无奈。
“你瞧, 这就是女子和男子的不同。如果是我的一个朋友,被我抓住他的手指当成通烟斗的通条,他一定会给我一拳头, 但我们还是朋友。”
“我知道了这个不同, 所以从那以后,再也不考虑结婚这么不合逻辑的事情。”
保康眨巴眼睛。
“快乐大师非常认同牛顿先生的话。婚姻确实是一件世界上最不合乎逻辑的事儿。明明是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却要因为种种原因捆绑在一起,从此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共享财产……”
“在你试图和对方讲道理的时候,对方会听懂吗?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的‘应该’。”
牛顿先生哈哈哈大笑,接着朝他眨巴眼睛。
“我们的瑞亲王, 也有了少年郎的小烦恼?好吧, 虽然我们的瑞亲王的身上, 总有一种和一般少年郎不一样的气质, 但上帝在上,瑞亲王也对姑娘家好奇,好吧,这很合理。”
保康嘻嘻笑。
他多少知道自己,自己没有一般少年人该有的冲动,没有该有的那种“冲动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