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什么都很好,唯一的遗憾就是蛋糕不是芒果味的。
“我要先回家了。”
“哦,再见。”
“嗯。”
“哎。等等储悦。”羊毛衫阿姨听见动静探过身来,对着陈染之笑:“染染,你是不是还忘记了什么?”
羊毛衫阿姨的心情很不错。
很大原因应该是方才陈染之的那一出“技压四座”。
“什么?”陈染之瞪着懵懂的眼睛反问。
“真忘了?”羊毛衫阿姨似是有些不信。她转身走回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走到我面前,将那盒子递给我。
“染染说你想吃芒果味的蛋糕,因为我们萱萱芒果过敏,所以就给你买了个小的。”
萱萱就是方才不知天高地厚,斗胆挑战染染的人之一。
盯着那个包装精美的纸盒,我忽然有些羞愧。
因为我都没有给染染带礼物来。
但我一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于是,我飞快地就接过了那个蛋糕。
“谢谢阿姨。”我甜甜地开口。
“那我呢?”陈染之不满地哼哼。
我这才想到染染。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抱。
我小跑到他面前,倾身,飞快地抱了抱他。染染虽然比我大两岁,但是身高几乎与我无差。
想来,我应该感谢蒙牛。
“也谢谢你!”
下楼回家的时候,我正趴在门上等人给我开门。
只见一个人影晃晃荡荡地从楼下,一步一顿的爬上来。
人还未走近,刺鼻的酒味已经是扑面而来。
我毫不掩饰地捂住自己的口鼻,往墙角退了一小步。
“哎呦!是阿拉悦悦啊!”
对面的人先认出了我。
我活这么大,只有一个人会叫我“悦悦”。那便是染染的爸爸,皮夹克叔叔。
“叔叔。”我轻声回了他一句。
“嗯。”皮夹克叔叔抬手在我头顶摸了摸,便又摇摇晃晃地继续上楼了。
其实那一刻,看着他背影的我,真的很想问他。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染染的生日?你为什么没有在他的身边保护他。
但是我还是退缩了,怯懦了。
我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小女孩。不比我们家饭店门前杵着的两头石狮子有更多的作用。
甚至还不如。
染染。我希望他幸福快乐。却也害怕他幸福快乐。
因为幸福快乐的人是不需要我的陪伴的。
☆、第 6 章
再旷日持久的战争也总有休兵养军的一天。
而《四驱小子》的播出是我和储盛之间的一个停战点,是它燃起了我生命中的第一滴热血。
却也引发了我和陈染之第一场为期超过两天的冷战。
后来没过几年,《四驱兄弟》又风靡亚洲。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都分不清《四驱小子》与《四驱兄弟》的区别。
真正帮助我搞清这两者之间的先后和不同的,还是陈染之。
《四驱小子》在电视台上播的时候,染染的钢琴声还总是从大开的窗户飘进,伴我左右。
而等到《四驱兄弟》大火,我的身边已经再也没有一个叫陈染之的小孩。
他是上帝于睡梦之间,不小心落到我手上的一点星光。
他照亮了我,却也只肯照亮我那么一段而已。
最后,还是被全然地收了回去。
因为我不配拥有。
后来,我一直都在后悔,那些我没有真心实意的珍惜过陈染之的片刻。
但是一切都已无济于事。
我是一个遭了天谴的小孩。
一定是这样的。
******
由于迷上了《四驱小子》,我零花钱的很大一部分开销都用在了买四驱车上。
因为染染向来是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的。
他真是一个没有梦想的小朋友,每天的生活都只是按照着羊毛衫阿姨为他设定后的轨迹里运行。
有时候,我真觉得他本人就像是一辆四驱车。每一天都高速的,全情的,在自己的跑道中一往直前。
别人从来不用担心他会有脱轨的时候。
于是我只能在荷花小区楼下的花园里,纡尊降贵地寻找其他志同道合的朋友。
十分幸运的是,我也找到了。
李醇是个与我同岁的小男孩,皮肤很黑,笑起来超傻。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此。
但又有什么关系,我们都是热爱四驱车的儿童。
我们一样高哼着:
直路后弯转急弯转斜
年龄无分参赛决胜者
………………
一个周一的清晨,李醇在我的苦口婆心下终于下定决心装病不去幼儿园。我们约好了在楼下的小花园见面,一起去练车。
然后参加比赛。
终极目的就是上电视。
其实我并不太分得清动漫人物和现实的人的区别。
“储悦。”李醇搓了搓手,他好像很冷,鼻子那里还挂着长长的一串鼻涕泡。
我别开眼,艰难地深吸了口气。努力把冒到喉咙口的早饭给咽了下去。
物以类聚。
我跟陈染之呆久了,也总是被他传染了一些洁癖的毛病。
难怪陈染之从来不和楼下的这帮乌合之众一起玩耍,换他要是见到眼前人这衣服邋遢恶心的样子,我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当场昏过去。
李醇不知道是感受到我嫌弃的眼神,还是他自己觉的难受。他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鼻子。
亮亮晶晶的一条,粘在了他黑的发亮的袖口。
呕。
追梦真难。
当时才六岁的我,就已经为追逐梦想付出了我一天的好胃口。
“我们去哪儿练车啊?”他傻笑了几声,继续开口。
我别过头,尽量不看他,而是盯着我手上的那辆储盛三包蒙牛为代价帮我组装的‘天皇巨星’,但是他提出的问题却引发了我的思考。
不过像我这么冰雪聪明的公主殿下,世上又会有什么东西能将我难倒呢。
我头微微一昂,看着面前的李醇,一脸包在我身上的信誓旦旦。
片刻后,我和李醇站在了小区附近的一条柏油马路上。
因为修路,所以在这条道上来往的车辆很少。
“储悦,这里是马路!我妈妈说很危险的!”
其实我有点后悔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
从他粘着干涸的鼻涕泡的嘴唇上,翻出我的名字,让本公主殿下,有点不能接受。
我没理他,默默的掏出自己的赶车棍。轻轻抚摸了几下我手上的‘天皇巨星’。
“看你的喽。”我充满爱意的对它说。然后一抬头,便又是立马换了一副面孔:“李醇,快点!你还玩不玩了!”
“玩!”李醇一咬牙,一跺脚!终于是将他妈完全抛到脑后去了。
那些年,如果你也正好从这条柏油马路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