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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在张路面前,绝对的守口如瓶。
  她是周三回来上学的,人显而易见地瘦了一圈,眼底下还沉着一层青黑。连沉默都比以前加倍。
  她没有提我去她家找她的事。
  我当她不知情,心中感到侥幸。
  *
  时间进入十二月,期末考试逐渐被提上日程。
  当然,新年也是。
  关于新年,我没有别的愿望,我只有眼前的这个念想。
  只有完成她,好像才算过完了今年。
  *
  周六是个普通的日子。
  我早上六点不到就摸着黑起床了,陈兰已经醒了,在楼下厨房煮粥。
  玻璃窗户沾了热气,上头氤氲了一片模糊的水气,觉着有种雾腾腾地生机感。
  陈兰见到蓬头垢面的一个我,看着比白天撞到鬼还要更来得惊悚。
  “这么一大早的?”
  “你要干什么去?”
  我揉了把没睡醒的脸,倚在门框旁有些困倦又有些羞涩地看她:“妈,你的镰刀,能借我用下吗?”
  她忽然激动起来。
  “我跟你讲镰刀只是铁做的,不值钱,你想变卖家产买你的衣服,我劝你还是打你爸手那戒指的主意!”
  “妈!”
  “什么变卖家产,你能不能别看了几集古装剧就什么词都瞎往外蹦啊,你这样,这样,会吓坏我的……。”
  “就你?”陈兰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忘了你前几天还闹着要买羽绒服这件事?”
  “什么啊!那都是上礼拜的事情了好不好。”我心虚地狡辩。
  “我现在,现在已经洗心革面了,真的!”
  “说真的,您那把弯弯的小镰刀到底放哪儿了啊?”
  “好好说话,耍什么贫嘴!”陈兰端着碗热粥在桌前坐下:“你先跟我说说,你突然要镰刀干什么,还一大早的?”
  “没干什么,你放心,是做好事。”我心里有底气,说话也响亮。
  “具体说说,什么好事?”
  “难不成是?”陈兰脑袋向着杵在门边的我转过来,眼里抹了几分犹疑:“你是不是接到什么学校任务,打算要跟我下地?”
  “不是不是。”我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见我这么一副急于否定的样子,我妈刚瞬间拧起来的眉头轻轻散开。
  看模样,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妈,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啊?”我直起身,不满地嚷嚷开来。
  “怎么看起来,要是我真打算给你干活,你是不是还不乐意?”
  搞什么啊,怎么什么母慈子孝的画面,到了我们家就都水土不服呢。
  “乐意什么?”
  “你哥中学的时侯,学校布置了个回家给妈妈洗脚的任务,你还记得吧?”
  我皱眉努力想了想,好像没这记忆了。
  无奈地摇摇头。
  陈兰也跟着摇摇头:“你哥那个小畜生,满脑子浑浑噩噩地,拿来刚烧开的水就直接要往我脚上浇。”
  什么!
  竟然还此等大逆不道的事。
  “妈,我哥这分明就是以洗脚之名,行扒皮之实啊。”
  “你这么英明果断的人,怎么还会放他活到现在?”
  “哼。”
  “真要算起来,你做的缺德事难道还比你哥少了吗?”
  我不服气。
  她这明显是围魏救赵啊。
  “我干什么缺德事了?你分明就是偏袒哥哥!”
  “真不记得了?”陈兰说话间,已经哗啦啦半碗粥下肚,气色也跟着红润。
  果然人早上刚起来的时侯,是一天中最好看的时段。
  “四年级的暑假。”她提了个时间点,我心里模糊一动,但依旧没有明显的记忆。
  “后面那片田里。”她抬手点了点窗外,此刻乌漆麻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当时种了西瓜。”
  她继续帮我回忆。
  “你说你要吃西瓜。”
  “我和你爸当时在忙,让你等一等,你非不听,要自己去摘,你——。”
  “那,那能怪我吗!”我跳起来。
  “当时不是我爸跟我说的,判断西瓜熟没熟,用鞋底敲敲,咚咚响的就能摘了啊!”
  “那也没让你往死里敲,把西瓜都敲裂了啊!”
  “怪我干什么!我也想轻轻敲,这不是轻轻敲,它们都不搭理我吗!”
  “那是因为人家还没熟!”陈兰估计是又想到被我霍霍的那十几个大西瓜,眼前有画面了。
  “我,我又不知道它们没熟——说到底,谁教你和爸爸不给我摘,我是个小孩我懂什么呀……储盛差点把你扒皮了,你也没记那么深,我不就都摘了几个西瓜吗,而且还过去那么久了……。”
  陈兰斜了我一眼。总算没再继续讨伐我。
  “我可不想你给我把我辛苦种的秧苗到时候全当作杂草给除了。”
  “妈妈!”怎么还没完了呢。
  “我要镰刀是为了要去砍柴。”
  “砍柴?砍什么柴?你们学校布置的作业?”
  “不是。”我不想她继续问下去,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个秘密。
  “你能别问了吗?”我央求她。
  “不能。”她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我。
  “你不说清楚,别说给你镰刀,今天放你出门我还要再考虑考虑。”
  “……。”我听出来她语气里决绝,知道这件事多半是瞒不住她了。
  “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家庭困难的女生,你还记得吗?”
  陈兰点头,她记得。
  “我跟同学约了去农场那边找点能烧火的东西。”
  “她家里没有液化气灶,用的还是老虎灶。而且她奶奶岁月很大了,平时找柴火很不容易,就想着帮帮她。”
  “那就你一个人去?” 听我说完,她语气柔和下来,但也没有完全的妥协。我见她顿了一下,意外她要说什么。
  “还是让你哥陪你一起?”
  “这个点?”我指指墙上的钟,惜命地同我母亲分析:“把他叫起来,就因为这事。”
  “你难道都不担心他半路神志不清把我给咔嚓了吗?”
  “又胡说八道什么?”
  “你放心。我不是一个人去,我跟同学一起去。”
  “同学,哪个同学?”陈兰一听,刚放下的心立马又收不住了。
  “男的女的?小学同学,还是初中同学?家住得远不远?”
  这下可真问倒我。
  “什,什么男的女的,当然是女的啊。”
  “初中同学,就,就那个我常提起的,张放放。”
  “哦,那个张芳芳啊。”
  陈兰听我提过她几次,但她实在没法接受,有人的名字,而且还是一女孩的名字竟然叫“放放”,所以她一厢情愿地给人改成了“芳芳”。
  多少女啊!
  她还挺得意。
  我真庆幸自己的名字不是她取的,不然现在的我估计就叫“储菊菊”了。
  雏菊,多么黄,多么可爱!
  我呸。
  “怎么样,现在总可以了吧,妈,我要赶紧的了。”跟她在这说了半天,都快把我给说困了。
  “可以是可以啊。”她起身,收了碗筷都推到水池里,身体背对着我开口:“那你现在去跟你那张芳芳同学打个电话问问,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什么?”还有这一手?
  陈兰女士,您这样做可就卑鄙了啊。
  “怎么了?不行?”她一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