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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怎么这些个地方错的一摸一样?”
  “是不是抄你同桌的?是不是?”
  “你这些是怎么做对的?”
  “说啊!”
  焦躁的中年妇女早就沉浸在了自己一厢情愿的世界之中,我并没有被给予太多的机会。
  过分雷同的错误,一时令我惊讶到沉默。
  而沉默,是认罪文件的复印版本。失去色彩的一切,堵住了我所有可能的,还来不及说出口的辩驳。
  “不……不是。”
  我挣扎着,小声辩驳,却勾起了面前人的震怒。
  “你还不承认?”
  “真是又蠢又坏!”
  女人青筋凸起的手狠狠地拽在我背带裙上的带子上一把扯过来,而我像个破败的玩偶,身体不受控制地猛然前倾。
  “撕拉”一声。
  世界在这一声过后重归平静。
  这是来自深渊的死寂。
  我脑袋嗡嗡地作响,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忍不住地颤抖,颤抖。
  有一滩江水在我的身体里面翻滚,在兴风作浪,在要我的命。
  红色灯芯绒的宽肩带软软地滑下肩头,像是一条毫无生气死绝了的热带鱼。
  银色的扣子滚落在地,顺着一个半弧形的曲线,倒在在办公室的门前。
  我的衣服被扯烂。
  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一众办公室的老师和学生。
  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因为恐惧,更因为羞耻。
  我只有二年级,我只有八岁。
  我很害怕。
  但是泪眼朦胧的那一端,那个女人面上的神情,除了那稍纵即逝的尴尬外,剩下的全部都是鄙夷。
  为什么要这样子。
  何必要这样子。
  我又不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
  况且,我什么都没有做。
  被扯坏的背带用了两个回形针固定。
  我在办公室的遭遇也很快传遍整个教室。
  储悦测验作弊被宋老师打了。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概括了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即使她是不真实的。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什么叫做百口莫辩。
  我伤心又羞耻地艰难捱过了剩下的几节课,小小年纪的我终于尝到了“抬不起头”的滋味。
  回到家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这件事,其实不是我主动提出要缝补一下衣服的带子,陈兰也都没有发现。
  我支支吾吾地编着不太流利的谎话,陈兰埋头忙着计算饭店一天的营业额。我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但是末了她对我不咸不淡地叮嘱,令我暗暗庆幸,却也倍感伤心。
  “以后跟同学玩当心一点。”
  我希望她发现,却更害怕她会像宋老师那样责怪我。
  他们总认为什么都是我的错。
  就像每次跟储盛打架,总是觉得是我挑起的。
  损坏的衣服当晚就补好了被送回我的房间。
  陈兰的针线活很不错,但在灯光下,那一行密密的针脚也依旧格外打眼。我轻轻抚在上面,白日的经过历历在目,委屈多到溢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地落下。
  大红色的灯芯绒被泪浸成深色,如血色。
  我真的,真的,太难过了。
  红色的灯芯绒背带裙我再没在学校穿过。
  宋老师对我的讨厌,却也并没有结束。
  三、
  这场挥之不去的噩梦,好像已经在后天被强行写进了我的基因之中。
  童年,是我们对这个世界初认识的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新鲜的、未知的。
  你会热情赞美第一次吃到的那块芝士蛋糕的滋味。
  所以,你更会长长久久地记住,那些你第一次被人狠狠伤害的经历。
  何必要这样呢。
  老师。
  你早就忘了我吧。
  但是,我却会记得你一辈子。不得不记住你一辈子。
  这就是你要的吗?
  我亲爱的宋老师。
  一年级教师节我送给您的第一张贺卡上。
  这是我对您最尊敬的称呼和赞美。
  我亲爱的宋老师。
  你不配。
  你知道吗。
  ☆、第 54 章
  如果说人生夸张到仿佛是一场戏剧。
  这一定不是什么好的比方。
  比如现在,我的人生,清新脱俗般地,坠入了一种可笑的荒诞中。
  我因为多管闲事,狗拿耗子,不远万里的来到这个乌烟瘴气的破网吧,企图感化一位误入歧途的中学生,结果没说几句就被人给赶了回去。
  然后一转眼。
  我停在门外的自行车就被人偷了。
  啊!
  我的自行车,储标从麦德龙给我新买的凤凰牌的崭新自行车,我统共都还没有跟它恩爱过几回。它现在竟然就被人偷了。
  要我回去怎么交代。
  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江炎抓过自己的东西匆匆从里面跑出来。
  “怎……怎么了?”
  他边说,边拉着我往外走。
  我哇哇大哭,气势多于眼泪。
  “我的自行车被偷了。”
  “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
  江炎傻住,他目光四下冲我周围看了一圈。
  “你自行车被偷了?你平时不都是坐车的吗?”
  “怎么今天骑自行车了。”
  “还不是因为你。”我哭得呛气。
  “我……我今天来找你才偷偷骑车出门的。”
  “现在我怎么回家交代。”
  想到这个我悲从中来,连对他的生气都顾不上。
  他不说,沉默地低下头。
  我见他这样子。
  心里一急,更加委屈。
  “你为什么不来学校上学?”
  他没怎么安慰我。
  我哭着哭着就自己消停了。
  江炎拉着我到门外面,网吧旁边没几步外远就是一座废弃的螺丝制造厂。他走过去,我落在后面,也磨磨蹭蹭地跟着一起。
  他就着门前的台阶一屁股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