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迟缓地点点头。
“我紧张,有点记混了。”
我以为他还会顺势嘲笑我一句。
苏恒却已经伸手向我递出,手在空中比划了个完美的邀请姿势。
表情很认真。
认真到快要忘记我们此刻不是在体育馆的卫生间,而是在某五星级酒店的大礼堂内。
“我——。”不合时宜的胆怯和莫名的羞涩:“我要是跳得不好,您还多包容。”
很慎重地牵手。
旋转转圈。
左右交替交换舞步。
没有音乐,我刚开始几步有跳得点混乱。苏恒也看出来。他没数落我,反倒是轻声帮我数拍子。顺着他有序的节奏,我也慢慢找回了自己的记忆。
“你跳得好好。”复习到一半,我见他一直不说话,想要活跃一下气氛。
他却低着头始终关注着我的步子,没有反应,像是没有听见。
“所以呢?”他往后退开一步,握着我手的手微微用力向前拽了一把,我失去重心,向前,向着他,踉跄了半步。
鞋跟踏在瓷砖地上的声音,响彻在安静的洗手间内。
清晰地切断了我此刻思维中的某一种情绪。
“为什么不找我做舞伴。”是质问,并不是疑问。
是一个应该的距离,却也是一个有些不合时宜的距离。我的心跳的有些快,忍着不抬头,目光中是男生光洁的脖子和平整的校服领口。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喜欢跳舞。”
“我不喜欢跳舞。”细腻的喉结顺着他说话的声音微微在动。
“尤其这个舞还特别傻。”他低下头,不太友善地扫了我一眼后,松开手。
“基本就是这样,其实你都会了,到时候不要太紧张就没问题。”
“哦。”我手悻悻地在裙子上蹭了蹭:“那个,你的手摸起来还挺舒服的,看不出来阿,你人——。”
呃,我又失言了。
“我人是怎么样?”苏恒侧过身,伸手又拧开了水龙头。开开关关,水流走走停停。
“你人,挺好的。”我咽了口口水。
“呵。”
“谢谢夸奖。”
“啪”地一下,他重重地拍下了水龙头的开关,有些不耐烦。
我心里跟着一颤。
对不起,我又在装傻了。
而且好像,被他看穿了。
*
开场前十五分钟。我回到后台准备的地方。
负责化妆的老师手里拿着一盒粉底,正跟老鹰捉小鸡似的,在人群里逮没有化妆的男生。我不小心从她身边路过,也被她摁着又扑了一层粉底。
怎么可以只有我一个人牺牲呢。
想到还有一个漏网之鱼,我手指指斜对面的柱子,小声告密:“老师,那里好像还有一个同学没有化妆。”
☆、第 64 章
我幸灾乐祸地看苏恒被化妆老师当场抓住。
他察觉到我友善的注视,我立刻转身装路人。
没错,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方才的尴尬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快乐。
不过我很快就快乐不起来了。
正式登台前十分钟,我的舞伴不见了。
我没找到自己的舞伴,但是找到了刘则。
准确的说,是他来找到了我。
看出来他很急,也有点不自然,说话的语速有点快。我在他面前努力表现的不要太浑浑噩噩。
认真聆听,然后平静接受。
此刻,场馆内蓦地响起一段悠扬的音乐。主持人已经在做暖场介绍。刘则闻声尴尬地拍了拍我肩,算是一个安慰的动作,即使并没有体现出多大的诚意。
但是不能怪他,是不是。
无论是徐文,还是我,这都不是他的错。
徐文被淘汰,是因为她一米五五的身高令站在高处的领导看下来感觉不太和谐。
而我,我被临场换下来的理由则更加充分。
我的舞伴身体不适,主动退出。
跟我没有任何的商量,就这样干干净净地把我撇在了一边。
都不是他的错。
但我们又何其无辜。
气吗?气啊,当然气。
我不知道是怎么调动自己的四肢走出候场区的,期间还被一个女还生拉住。
“储悦,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去哪?”
我说不出。
我没法自己说,说我被放弃了,被舍掉了,我的努力,所有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
多丢脸啊。我开不了这个口。
我原以为的不在意,在此时此刻,都成了该死的在意。
“没事。”我再也堆不出一个无所谓地笑,只能低着头,茫然地逃跑。
场馆外空旷的大厅里,此刻只有我一个人。
人声鼎沸的热闹沸腾在我的身后,但此刻已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看着大厅门口,就神情木讷地站在那里。
早上是怀着一种怎么样激动的心情踏进这个门口的,我都还记得。
但记得有什么用。
我突然回过神,是一种愤怒唤醒了我。我四下环顾,只想找到那个男生,我的搭档。他人死到哪里去了?他应该要跟我道歉,跟我解释。
猛烈地情绪已经到了要不管不顾的地步。
但是又突然清醒。
清醒,是因为此刻那阵悠扬又熟悉的音乐
她曾陪伴了我很多个黄昏午后,在拥挤的体育馆,在日落时分的斜影中,翩翩起舞。
我的心开始冷下来。
只是鼻子酸得眼泪瞬间挤满了眼眶,哗啦啦就掉了下来。
丢人,储悦。
不就是一个无关轻重的舞蹈吗?而且还是集体舞,穿着一样的衣服凑到一起,谁认识你啊。
不不。
不是这样的。
有人的,有人认得我的。
张放放还特意买了望远镜,就是为了要看我。
可惜这下她就是拿着显微镜,估计也找不着我了。
我从裙子口袋里拿出手机,上面有三条未读信息。
张放放,宋显,还有胥乐远。
像是说好的一样,连内容都差不多。
“加油!储悦!”
于是我再也不想忍了。
*
一遍又一遍地盯着门上“便后冲洗”这个蓝色图标反复地看。
可惜我并没有看出任何玄机。
而熟悉的舞曲却迟迟不肯结束。
有那么一个“片刻”的时间内,我对自己的存在地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麻木。
我是谁?我在哪?
眼泪像是无穷无尽。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能哭。
是因为太委屈了吧。这么不明不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