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急道:“咱们是江湖中人,向来自由自在,做甚么要住进王府,受人拘束?”
夏玉奇按住他的肩膀,微叹道:“这怎么能算拘束。八贤王是朝野皆知的贤德王爷,还是陛下的生父,陛下让我们住进南清宫,是对我们的信重。”
白玉堂垂着头:“我不想……”想到皇帝微眯的眼睛,不由得脊背发凉:“师父,我总感觉,我们被算计了。”
他说不好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总之,似乎有种近似于动物的直觉告诉他,他们从金华来到扬州,又从扬州来到汴梁,这其中的每一步,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下。
夏玉奇不以为意地笑了:“怎么会?有谁会费尽心机地算计我们?再说,就算是被人算计,难道我们现在的处境不比之前好得多了?”
他一样一样地和白玉堂解释:“你看,咱们到了汴梁,受到了皇帝的接见,师父我呢,于机关一途也有了一些新的感悟。玉堂啊,你要知道,师父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旦有了成就,是可以于古之鲁班向媲美的。如果没有来到汴梁,我又怎么可能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而你呢,”他笑道:“你哥哥也一直发愁你以后的出路。做生意吧,你确实不是这个料子。让你哥哥给你置办一份产业,以后安安分分地当个坐地收租的富家翁呢,你又不甘心,一定会惹出祸事来。本来你哥哥打算把你送去考武举,将来求个武职。一来不至于浪费你的武艺,二来也是个体面出路。但现在好啦,晏枢密在汴梁开了这么一个广收天下有志之士的大学,无论文武,正可把你送进去磨练几年的心性,将来出来之后或是应举,或是做别的,都有个底子。”
“无论怎么看,咱们师徒俩都是越来越好了。就算是有人将咱们算计到这一步的,我也要感谢他给咱们算计了这么一份好前程。”
白玉堂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无论如何,他和夏玉奇的处境都是在向好发展的。
唯一让他觉得仍然有些不安的,是皇帝本人。
皇帝似乎把什么都看透了,把什么都掌握在手中。
这让他有些轻微的恐惧。
只是……他也没有见过别的皇帝,或许但凡做皇帝的人都是这个样子呢?
毕竟他是皇帝欸,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连大官都有官威,皇帝有皇威,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吧。
他将这一点点细小的不安都抛在了脑后。
无论如何,皇帝给了师父如斯的尊重与光荣,他们师徒两个,应该感谢他才对。
夏玉奇见白玉堂的脸上终于有了个笑模样,也跟着笑了:“这才对嘛。”
不就是去南清宫住一段时间嘛,南清宫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扬州来的夏老爷是住在此间吗?”
夏玉奇站起身来,打开房门:“没错,正是在下。”
门外是个轻微谢顶的中年人,见夏玉奇开门,和善地笑道:“夏老爷,请吧。”
夏玉奇知道他必是南清宫派来接应的人了,转头对白玉堂道:“玉堂,拿上行李,走了。”
白玉堂也调整好了心态,收拾好包裹跟着人来到了南清宫。
南清宫不愧是天子潜邸,威严壮丽,不下于皇宫。
如今天子仍未恢复常膳,八贤王也跟着闭门谢客,隐居不出,因此负责接待夏玉奇二人的是世子赵允熙。
白玉堂悄悄地打量着这位南清宫世子。
都说他和皇帝是双生的兄弟,白玉堂却觉得他和皇帝一点也不像。
他也见过几对双生兄弟,都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而这位世子,和皇帝的相像程度还比不上他和哥哥白锦堂。
果然如同皇帝所说,这位世子殿下的心情不算太好,在偏殿接见他们的时候,脸上一丝笑意都无,阴云密布,冷冰冰地盯着他和师父。
赵允熙看着面前的两个江湖侠客,据说他们是皇帝的客人。
他在心里冷笑,他这个二弟,自从当上皇帝之后,就颇爱结交江湖游侠。先是派了个侠客来借金锏,到现在还没还,后又安排了这么两个人来,住在南清宫。
他把南清宫当成什么?
想到屏风后坐着的狄王妃,他暗暗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来:“天色已晚,两位用过晚饭了吗?”
快点说你们用过了吧,然后本世子就可以把你们打发回房不用再面对你们了。
夏玉奇道:“并未。”
赵允熙面色不变:“正好我也未用,不如一同吧。”
对侍立一旁的宫娥道:“传膳,我与两位侠客一同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