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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就发生在四天前,高三课业紧同班同学大家都忙,所以每天给他送试卷和笔记的活就落在了篮球队的黎子望身上。
  但让他奇怪的是,这四天除了医护人员,他没看到病房里出现过其他人。
  “他家里人是不是很忙啊,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来医院看看他。其实像他这种骨折,生活各方面肯定很不方便的,他又是那种个性,根本不肯让不熟悉的医护人员帮忙处理个人生活方面的问题,我都不知道前四天他是怎么撑下来的,反正我今天留下陪他了。
  我之前问过班主任,说出事时第一时间就联络过他家人了,只是电话没打通。这几天我去看他,每次都会看见他对着你的微信怔怔出神,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很想发消息,可又偏偏不发,看得我都替他着急,所以我就想办法私下联络你了,不过你到时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还有,我听他班主任说,他这次这么拼命好像是因为临时改了要考的学校,据说是打算考到s城去,那家大学听说超级超级难进!说真的,像我们这种私立学校,说好听点叫贵族学校,难听点就是混混学校,基本都是些家里有钱又没时间管的……
  一般来说,我们混完高中三年大方向都是出国,反正不差钱,未来的路早就安排好了,学习嘛真的也就这样。
  所以我真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突然这么拼命,这阵子甚至连篮球都不打了,之前还搬进了学校宿舍,大概是为了节省路上时间可以多复习吧……”
  姜未橙将车子驶入公寓地下室的车位,车子停稳之后,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这个时间去打扰曲思恩不是太合适,但她心里又被这件事卡着,很不舒服。
  其实她明白,已经四天了,最糟的时段应该已经过去,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在这里想这些那些的,对事情并没有任何帮助。
  理性全部都知道,可感觉并没有办法控制。
  回到公寓洗漱完毕之后,她调暗了灯光,靠在客厅沙发上,摩挲着手机陷入了沉默。
  这套公寓在二十二楼,餐厅客厅都在一起,岛式厨房,低奢简洁风,家具不多,看着有点空旷。
  朝南的整面墙都被做成了落地窗,淡淡薄纱遮掩,晚春夜晚的风从半开的窗户送进深夜的潮汽,空气里似乎有雨的味道。
  果然,后半夜开始下雨了,雨丝打在玻璃上,敲得玻璃噼啪一阵声响。
  姜未橙被雨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沙发上睡觉了。
  她起身去关窗,玻璃前的地板上已经落进来不少雨水。
  她看了看时间,六点不到,勉强到了可以打扰别人的时段。她去刷牙洗了个脸,然后给曲思恩发了微信,问他在不在h城。
  消息没有人回复,她去跑步机上跑了大半个小时,淋浴换衣,吃了点谷物牛奶和水果当早餐,对方依旧没有回复消息。
  姜未橙没有忍住,拿过手机直接给霍曦尘发了消息:最近怎么样?
  然而,直到她在东翼服装公司和设计部的人开完例会,对方也没回复她消息。
  她用指尖敲着手机屏幕,靠在办公椅上眉头微蹙。关雨晴正好进来给她送咖啡,见她这样忙问是不是刚才的会议有什么问题。
  “不是,没有问题。”
  关雨晴放下咖啡,要出去的时候,被姜未橙叫住了:“明天你自己去亚仁,就照周一开会的进程盯一下,有什么情况打给我,我要请假一天。”
  “啊?哦,好的,我明白了。”关雨晴显然愣了一下,她虽然跟着姜未橙没多久,但她知道对方在工作方面的态度非常认真,从“秋色”正式启动开始,她基本每天都在加班。
  她虽然不是个八卦的人,但这时也有点好奇姜总监为了什么请假。
  东翼服饰这边的情况比亚仁要好很多,内部人员管理不像亚仁那么松散,只是公司规模没有亚仁大,所以设计部本身就没有设计总监一职。
  之前设计部最高的职位是总设计师,对方叫章微,是位三十出头的男士,留长发,左耳带耳环,上班会化眼妆,衣着讲究,每天都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
  他对东翼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归属感,公司被收购之后,对他来说就是换个老板罢了。
  他直接进了“秋色”设计组,工作起来异常积极,也没有因为姜未橙这个空降的设计总监比他年轻而有所怨怼。
  可以说,三家公司里面,东翼这边的压力是最小的。
  关雨晴出去后,她叫了章微以及另外一位主设计师,三个人在她办公室开了个小会,定了之后一个月的任务目标。
  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她提前完成工作,再次嘱咐完关雨晴,离开了公司。
  她没回公寓,直接上了高架直奔高速,她准备亲自回一趟h城。
  ++++
  她下h城高速路口的时候,曲思恩来了电话。
  对方的来电显示有点奇怪,她是在接听后才知道电话是曲思恩打的。
  她反应过来:“你在国外?”
  “对,之前来这里进行学术交流,怎么了未橙,是有事找我吗?我这阵子恐怕一时还回不去。”
  曲思恩看到她消息时其实有点意外,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去年圣诞夜,之后他虽然也借着这样那样的理由,主动发消息给她,但她的回复一般都很公式化,也经常会出现尊称,令他有些哭笑不得。
  这次,是她半年来第一次主动发消息给他,还是这样类似私事的询问语气,他几乎是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直接打来了电话。
  “不是我的事,你不知道?”她觉得奇怪,哪怕他人不在国内,但以曲思恩的条件,给霍曦尘请个护工之类的还是可以的。可他现在怎么会连霍曦尘出事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他不解,“抱歉,我这阵子太忙了,有好几个地方要跑,所以可能忽略了一些事,你真的没事吗?如果有需要你随口开口,我一定会帮的。”
  言语之间,根本没想过她打电话的目的会和霍曦尘有关,一心一意关心的全是她。
  姜未橙知道,她没什么立场生气。曲思恩和霍曦尘之间的关系怎么样,都是别人家的家事,只是她突然就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了。
  她再次表示了没事,也无暇顾及对方的疑惑,直接挂了电话。
  姜未橙出发之前已经从黎子望那里知道了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号,她特意早早出发,高速一路开的飞快,抵达医院时才六点半刚过。
  她在医院停车场停了车,又步行到医院门口附近的水果店挑了些适合病人吃的水果,之后经过花店又买了一束花。
  病房在走廊最底那间,黎子望和她表示过,虽然是双人间,但近来医院病人少,隔壁的床位是空的,让她到了直接敲门就好。
  来开门的人是黎子望,见到她一袭正装搭配高跟鞋,惊艳的叫了一声:“哇!美女姐姐你怎么一次比一次美啊!”
  病床上,原本靠在那里做试卷的霍曦尘抬起头来,那双狭长深黑的眼睛落在她身上,让她的心微微颤了一下。
  他瘦了好多,穿着病号服感觉空落落的,领口处,锁骨看起来愈发明显,他左手打着石膏吊在那里,右手却依然在小桌板的试卷上努力做题。
  黎子望说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拼命努力,可是她明白。
  眼前这少年,哪怕在她彻底说出拒绝之后,依然固执而沉默的想要履行自己的承诺。
  直到这一刻,姜未橙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会对他不忍心——哪怕这一次,分明已经下定决心,要和他在某方面划清界限,可一听到他出事,无论身还是心,都不受控制。
  因为,他很像她。
  十八岁的霍曦尘,很像二十岁的姜未橙,喜欢上一个人就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没办法对他硬下心肠,是因为她从来不会否认曾经的姜未橙。
  哪怕有时候有些经历,再次回想起来并不那么美好。
  霍曦尘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清冷的眸底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他收回目光,重新把视线落在面前的试卷上,他微微蹙眉,抿着唇角,似乎这一刻在他眼底只看得到试卷。
  黎子望觉察到气氛的尴尬,他这时也大概猜到这两人估计是有了什么矛盾,否则这件事也轮不到他去通知姜未橙。
  他虽然想调节气氛,但说实话他也有点怕霍曦尘——尤其怕他知道他私下加了姜未橙的微信,但是让美女姐姐这么站着肯定也不像话,尤其对方还带了水果和鲜花过来。
  他立刻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招呼人在病房的沙发坐,还殷切的去给她倒水。
  “没事,不用忙。”她脱下薄薄的小西服外套,里面是一件米白色的短袖薄针织衫,这款针织衫的质地非常轻薄贴身,腰间稍有一点赘肉穿着就不好看。
  可是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却只将她流畅的腰线勾勒的愈发纤细,腰侧那一点柔软的曲线,简直让人移不开目光。
  黎子望长相优越身边也不乏女孩子围绕,可他才高一,身边那些女孩子就算可爱漂亮,看着也青涩稚嫩的很。
  姜未橙这个年龄层的人,对他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这并不代表喜欢,只是视线一黏上就有些挪不开了。
  他倒水的时候看她,递水给她的时候看她,拿零食给她吃的时候还看她。
  霍曦尘舔了下后牙槽,搁下右手的笔,视线凉凉的掠过黎子望,拧眉看向沙发上的人:“你来干什么?”
  姜未橙先是愣了下,但很快被这似曾相识的语气逗笑了。
  于是她回道:“没什么,正好经过,就来看看你。”
  “从s城经过到h城?”他才问完,就发现不对劲了,脸色顿时冷下来,“很好玩吗?”
  黎子望被病房里突然凝滞起来的气氛给冻住了,他手里还拿着零食,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最后自己寻了个借口,拿着书包溜了。
  溜之前向姜未橙表示,霍曦尘还没吃晚饭,让她等会催促他赶紧吃了。
  姜未橙笑着和他道谢,病房的门开了又关,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呼吸可闻。
  她看着他,没接话,隔了片刻才软声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医生说要多久才恢复?”
  他重新拿起笔,并没有理她。
  “你要住多久医院,你爸也不在国内,我帮你请个护工好不好?”
  他握笔的手顿住,他皱了皱眉头,果然,每次她总是能顺顺利利联络上曲思恩。
  姜未橙看了看搁在他床边柜子上的晚饭,应该是黎子望给他带的盒饭,男孩子粗心大意也不太会买,都是油腻腻的炒菜,居然还带辣。
  “这几天你都是怎么吃饭的,你养伤不能吃这些。”她把盒饭盖上,看着他执拗对着自己的后脑勺和微乱黑发,差点忍不住想伸手去撸毛。
  “我自己会照顾自己,你走吧。”
  她没理他,取出手机快速下单,点了清淡营养的蔬菜鸡丝粥,爽口配菜,还有蒸煮类的荤菜。那家店不算远,她又给了跑腿的骑士一个大红包,让对方快点送到。
  半个小时后,对方送到了。
  她提着袋子走过去,伸手按住了他的试卷:“快七点半了,先吃晚饭,吃完再做。”
  他低头盯着搁在试卷上的手,葱白细嫩,纤细的指尖,浅橘色的甲油,漂亮的像艺术品。
  他咬了下唇,单手将试卷抽出一点,继续做:“我还不饿。”
  “我也还没吃饭,下午三点多开始开车的,当陪我吃吧。”这回,她没再等他同意,直接取走了试卷和复习资料,将小桌板清空,一样样从袋子里将东西摆出来。
  “你什么意思?”他还是没忍住,情绪从冷漠的壳里面泄了一点出来。
  “吃饭,吃完再说。”她坐在床沿,把勺子塞进他右手。
  “我说了我会自己照顾自己,这里不需要你,我们也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走吧。”
  她叹了口气:“怎么受伤的?你不是很会照顾自己吗,几个星期而已,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那也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他别过头,眼帘半落,浓密修长的睫毛在鼻翼处留下倒影,随着呼吸微微晃动,浑身上下都散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她抬手看了下手表,搁下勺子起身:“那行,你先吃吧。”她去取了包,很快离开病房。
  病房门关上时,发出轻微的锁扣声,原本别着头一脸冷色的少年拧眉看向门口,外面走廊传来离开的脚步声。
  脚步声一路走远,真的没再回来。
  他怔怔坐在那里,被层层包裹的左手又开始痛起来。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明明那么想见她,可真的见到她了,又为什么要摆出这样一幅冷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