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块石碑歪歪扭扭写着:望乡台。
婴鬼背对着叶言之,飞快地推了推他,意思是要他上去。
“我?”
寇冬猝不及防被推了把,一只脚就踩在了石阶上。那一瞬间,他周围的声响忽然都淡了,好像从他身边漂浮起来,朦朦胧胧浮在了半空。
“寇冬!”
有一个听起来极其熟悉的声音喊他,还气喘吁吁的,“寇冬……”
一种奇怪的直觉笼住了他的心神,他缓慢地一步步向上走,走的越近,那种声音就越清晰。少年少女的嬉笑打闹声笼成一团,谁的自行车铃叮当直响,他站在高台上,透过这层灰蒙蒙的雾,他努力眨了眨眼,没有看见河水,更没有桥——
他看见了自己。
那时是多大?寇冬其实不能确定。
十六,或者十七,总之是看起来还在上学的模样。有几个男生嘻嘻哈哈簇拥在他身边,与他说着话。
“寇冬!”
喊他的人终于在她面前停下了。女生两颊泛红,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按着自己从肩头滑落下来的书包带,“你怎么走的这么快……”
“找我有事?”
他听到年少的自己冷淡地问询。
这个态度还有些奇怪,寇冬并不觉得自己是会对女孩子冷若冰霜的人。他不是那样的性子。
女孩子脸上又红又白,半天才把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什么东西,”旁边男生大惊小怪起哄道,“情书?”
“别瞎说!”小姑娘用书包抡他们,“是邀请函好吗!”
“哦——”
这一声哦阴阳怪气,转了无数个弯儿,听的女生愈发不好意思。她脚尖在地上一蹭,飞快地道:“我这周日生日,想请你去我的生日聚会——你、你记得来!”
她根本没给寇冬拒绝的机会,立马就转头跑了。剩下的几个人不带恶意地跟着八卦,有人问寇冬:“冬哥,你去不去?”
少年版寇冬抿了抿嘴唇,似是有些犹豫,终于还是将那封邀请函放进了书包。
这似乎是段无足轻重的回忆,寇冬站在望乡台上,搜完了自己的大脑也没搜索到类似的段落。
想来,也是他丢失的记忆。
——还挺美好。
他慢吞吞想着,目光却在触及到后面的车辆时骤然一缩。
……是那辆车。
他曾经见过的,在心理教师的副本里。那辆一直停在楼下的黑色豪车——
他心头忽然涌起说不出的感觉,在一瞬间想起了这辆车代表着什么。在长达三年的过程里,它永远都不远不近缀在他的身后,无论他是吃饭、外出还是在宿舍,都始终无法逃过。
他甚至报过警,但并没什么作用,因为他始终拍不清车的牌照,甚至也记不清。谁拿着橡皮擦在和他的记忆做斗争,最终他只能甘拜下风,放弃了向警察求助的念头。
它简直像是一团漆黑的影子,就悄无声息紧紧跟着,无从摆脱。
无所不在的偷窥者。
但紧接着,眼前的一幕就彻底出乎了寇冬的意料。他看到这辆豪车忽然转了个弯,继而向着另一个方向驶去——
那里站着人。
女生举着手机,正与电话那端的人说着什么。她包上的一只小的毛绒兔子晃晃荡荡,似乎是在跳。
下一秒,方才还站在他面前的女孩的身体猛地横过车的前盖,重重摔倒在地。
毛绒兔子一头栽进了血里。
而与此同时,肇事的黑车在一个急刹车后终于缓缓摇下了车窗。就从那一瞬间的空隙里,寇冬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