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归来之后,蜀汉暂时没了事,赵统与赵广跟随姜维磨砺去了,只有晚上才能回家。儿子们不在的时候,家里就剩下了赵云夫妇。在抗拒不了的衰老面前,马云璐平日爱做的事也悄然变化。在赵云忙于军务的时候,她总会缝着一些好看刺绣,画着一些画,写着一些诗,就像曾经的樊淑一样。
真正到了不得不面对的事情面前,人才会明白,一定要给自己所爱的留下些什么才行。
“子龙,你来看看。”
跟着马云璐,赵云到了一张琴前。他认得这张琴,当时两人成亲的时候,马云璐就把这个带了过来。她说,这是她军旅半生里收到的唯一一个给女孩子的礼物。
因为自幼便在军中,马云璐的心智像极了男子,所以要的东西都是武器战马。唯独这张琴,她从西凉留到了成都,并一直到现在。
“云璐,我没听你弹过啊。”赵云抚着马云璐的发。年初他走的时候,手中还是乌丝,如今已是白发。
“现在弹给你听。”马云璐道,“别忘了我曾经是大小姐,该学的,我都学过。”
那是西域独有的琴音。边塞的辽阔悲壮,大漠的孤烟落日,异邦的风土人情,这一切都从马云璐指尖流出。赵云恍惚间,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少年。
那个功力尽失的少年,那个不顾一切的女子,两人走过的陌生西域。白龙堆沙漠,车尔臣河,楼兰古国,三千弱水。
赵云拿起桌上的木梳,顺着妻子的发迹滑下。木梳与白发间流逝的,却是那么久那么深那么长的记忆。
笛声再起,马云璐的琴声戛然而止。她回头看着身后的丈夫,赵云只是静静地吹着。
“子龙,你……你会吹笛?”马云璐噗嗤一下笑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以前啊,我们总是聚少离多,我哪里有机会对你吹呢……
最后的路,我不会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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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云璐终究还是病倒了。就在那天下午,她像往常一样晾好了衣服,毫无预兆地昏倒在庭院之中。
待到她从床上醒来时,旁边的赵云已是发须皆白,疲倦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烛火,摇曳。
“云璐……”赵云握住马云璐的手,含泪笑着。他伸出手盖着马云璐的额头,只是看着她傻笑着。
“爹!娘!”
得知了马云璐昏倒的消息之后,赵统与赵广急忙离开军营奔了回来。已是傍晚,房间内木床上,马云璐正静静地躺着。
“小蕾说了,你需要静养。”赵云略带责怪地说着,“以后别再和我吵架了,听话。”
马云璐点点头,笑着,感应着额头上赵云的手的温度。
赵统与赵广走到床边,待在赵云与马云璐身旁。看着长大的儿子,马云璐的目光里只有慈爱。她什么也没说。
因为她的话一直都很少。除了最后这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