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床上坐起来时,他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唇边带着淡淡笑意。
直到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了悟掀开被子从床榻上爬起来,先点燃室内的烛火照明,这才去洗漱。
洗漱完后,他穿上僧袍,临出门前又折返回去,往香炉里投放一小块雪松香料。
他已经越来越习惯雪松的味道,现在点燃香料,等他从佛殿回来时,室内的雪松味道会很浓郁。
了悟打开厢房门时,顺手拿起搁在墙角的油纸伞,将油纸伞撑开,冒着这滂沱大雨赶去佛殿——最近临近过年,师弟们全部都回了宗门,这封印地又只剩下他一人,所以他需要承担起每天为佛殿点燃香烛的事务。
雨太大了。
外面又在刮风。
于是雨全部斜落下来,不听话地打在了悟的衣摆上。等他赶到佛殿时,下半身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得差不多。
连忙把伞收起来,了悟抖落伞上的雨水后,将它搭在墙边角落。
他先用灵力烘干身上的衣物,确定自己浑身恢复整洁,这才迈步走进佛殿里。从左手边开始,依次更换炉里的香烛。
慢慢地,佛殿变得明亮起来。
了悟跪坐到蒲团上,开始每日的早课。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他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早课做得磕磕绊绊。
好不容易完成今日的任务,了悟再次从蒲团上起身。
之前燃烧的香烛已经快要殆尽,了悟重新更换了一批。他在心里估算着时间,打算先回厢房里小憩片刻,迟些再过来重新更换香烛。
走出佛殿,了悟才发现雨下得更大了,天色也越发昏暗。
地上早就积了一滩滩的雨水,黄泥地面泥泞不堪。即使了悟刻意避开低凹下去的地面,还是没办法完全避开。
等他接近厢房时,衣摆再次湿透。这一回更是狼狈,泥水飞溅起来落在他的僧袍后摆上,灰色的后摆上星星点点都是黄泥。
看来等会儿还得烧些热水沐浴。
了悟心下想着,抬腿迈进院子的拱门,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就在这时,闪电凭空在院子上方炸开,于是黑暗的环境被白光所取代。
借着这片白光,了悟看到一道窈窕的背影。
那人似乎是察觉到他回来了,撑着伞缓缓转过身来,说:“这是寺庙吗,怎么没设门?我直接进来后,瞧着这里有烛光,想着这应该是你的院子。没想到前脚刚走进来,你后脚就回来了,还真是巧。”
了悟没说话。
他没动。
他静静看着眼前的姑娘。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直看到闪电消逝,天光再次黯淡下来。
感谢佛祖,他的美梦成真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狂风骤雨席卷庭院。
这里一片狼藉, 雨声嘈杂得很。
衡玉撑着伞站在那里,裙摆被打湿贴在腿上,露出来的鞋面沾有不少泥泞, 披散在脑后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了悟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慢慢地, 他收敛起所有思绪,轻笑了下。
他看着她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一个远道而来的故人——虽有久别重逢的欢喜,却无失态。
“怎么过来了?”他问。
大概是很久没怎么开口和人交谈了,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衡玉平静道:“我打算在沧澜大陆到处游历一番, 寻找突破元婴期的契机, 正好过来看看你。”
其实她想说的是, 她想见他。
但看着了悟这副平静的模样, 想起这两年里他从未给了缘去过一封信的决绝,衡玉默默换了另一种更为生疏的答案。
“什么时候走?”
“……”
“怎么了?”了悟又问了一声。
“看什么时候雨停吧。”衡玉将伞抬起来些, 仰头去看倾泻下来的暴雨。
了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沉默了一会儿,他指着对面一间厢房,“这间厢房是空的, 你今晚在那里歇着, 贫僧给你备热水沐浴。”
衡玉撑着伞要往厢房走。
路过了悟身边时, 她微微停下脚步:“厢房里这么黑,不进去帮我点灯吗?”
了悟点头, 自然道:“应该的,是贫僧失礼了。”
他率先走到檐下。
收起伞时, 捏着伞柄的指尖泛起淡淡的白。
正要推门走进厢房里, 了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僧袍衣摆, 说:“失礼了。”用灵力将僧袍烘干。
只是这么一来, 衣摆处的泥点越发清晰。
他已经适应了在黑暗中视物,再加上这间厢房又是他经常动手打扫的,很快摸出火折子,将桌上的蜡烛点燃。
火光将他的身影笼罩住,了悟转头看一眼两手抱臂倚在门边的衡玉:“好了。”他没再说话,右手一抬,示意她走进来休息,他与她擦肩而去,匆匆跑去柴房备热水。
衡玉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衡玉才走进有几分潮意的厢房里,将小白从灵兽袋里捞出来。
一从灵兽袋里出来,小白顿时高兴得叫了好几声。
它无拘无束惯了,特别不喜欢灵兽袋里那种逼仄的环境。但他们刚一进入封印地,这里就开始下着滂沱大雨,小白不想被雨淋湿,只好委委屈屈钻进里面。
衡玉点了下它的额头:“谁叫你不老老实实待在宗门,非要跟着我出远门的。”
小白讨好般地蹭了蹭她的手指。
她决定来封印地时,其实是打算把小白留在宗门的。
小白未来成长起来后会成为护宗神兽,衡玉并没有和它签订契约,但这小家伙黏她得很,不乐意被她丢下,僵持之下,她师父直接拍板让她带着小白出门。
反正一般情况下,她带着小白出门不会遇到什么祸事的。真运气不好,捏碎保命玉牌后,游云也能尽快构筑空间通道过来救他们。
哄着小白时,了悟走到窗边,隔着窗户温声道:“水备好了,先去洗吧。”
“好。”衡玉说。
她站起身,将小白递过去:“陪它玩会儿。”
了悟接过小白。
小白刚刚被衡玉捂热,现在到他怀里时,还有淡淡的热度。它记忆力好,还记得了悟,缩在他怀里咕咕咕叫了好几声。
了悟听不懂它的叫声,只是垂下眼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小白的毛。
-
沐浴的地方距离厢房并不远。
衡玉赤着脚,边往里走边脱掉身上的衣服。踩着台阶走上一个平台,来到浴桶边,衡玉伸手摸了摸水温——正合适。
她要坐进浴桶前,突然失笑了下。
这人表现得像是拿她当一个普通朋友,但这房里只放置有一个浴桶,现在她要用的浴桶分明是他常用的。
连这点都没注意到,接下来他要怎么演下去。
衡玉长叹一声,走进浴桶里沐浴。
两刻钟后,衡玉穿着单薄的里衣走回来。
了悟站在檐下逗小白玩,并没有走进厢房里坐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慢慢转过头来。
衡玉胡乱拨弄着湿漉漉的头发,说:“我没把浴桶里的水倒掉。”
了悟的视线在她滴水的发梢上停驻片刻:“没关系,贫僧等会儿清理就好。”
衡玉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条干发布,慢慢绞着自己的头发:“了缘说你要修闭口禅,现在看来他在骗我。你不是挺健谈的吗。”
“嗯,没有。”
“什么?”
“没打算修闭口禅。”
衡玉的心顿时酸胀起来。
她抿了抿唇角,走到他面前把小白抱回来,对他说:“你也快去沐浴吧。”
了悟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神情带着几分坚持:“洛主,你先进去厢房休息吧,别在外面站着。”
衡玉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话走进去,顺便将厢房门合起来。
瞧着那禁闭起来的厢房门,了悟沉沉吐了口气,这才快步走去沐浴。
等他提着新的一桶热水走到浴桶边,看着浴桶里的水时,了悟后知后觉意识到浴桶的问题,耳垂立马泛起红晕。
虽然在幻境时,更亲密的举动两人都有过。
但……但他现在……
了悟垂下眼,干脆没用浴桶,只是简单用木桶里的水清理身体。
他动作极快,换了件干净的僧袍后,了悟走回到衡玉的厢房门口,抬手叩门。
衡玉坐在椅子上慢悠悠擦着头发,时不时用手指戳一下小白,跟它抢布偶玩。听到敲门声,她喊了声“请进”。
了悟推门进来,说:“贫僧过来给你铺床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