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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宁为刀俎
  因为要临时回去更换衣物的原因,所以等秦宿昔回到保和殿时,金明帝和栾烟都还不曾到。
  哪怕走了一路,秦宿昔都还忘不了那团血红色的东西从栾连季口中掉出来的场景。
  他神情不免有些恍惚,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在这个年代,权利是多么重要的一种东西。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句话远比听上去要可怕多了。但他如今除了金明帝这么一个摇摇欲坠的靠山,便什么也没有了……
  “丞相?”
  金阙离皱着眉头小声唤了秦宿昔一句,心里有些担忧。
  丞相这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垂头看见自家小崽子担忧的面容,秦宿昔这才又重新露出一点儿笑脸来。
  他温柔地揉了揉小崽子的脑袋,安抚道:“无事。”
  毕竟他现在勉强也算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能不靠谱到让自家乖仔跟着他担惊受怕?
  这宫里那些个皇族,就没一个是不心理变态的!奇奇怪怪的老皇帝,高度自闭症太子,心里扭曲的金阙颜,还有云妃那个疯女人……
  他家崽子这么单纯可爱,他必须得保护好了!
  秦宿昔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一个非常冒险的想法。
  他前几日查账时,无意中注意到自己名下居然还有几片没什么用,又租不出去的山间野林。本想让宋管家找个机会给低价买了,但如今看来……
  如果他在那林中……养私兵呢?
  哪怕秦宿昔一再在心里反复和自己强调,他做这些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可是这话说出去,又有谁信?
  老皇帝百年后被逼的退无可退,和现在留一手一旦被发现就能将他株连九族的后手,他必须得做出个选择来。
  金阙离很容易便觉察到,在丞相说完那句‘无事’后,眉宇间的忧虑明显更重了。
  他有心想将人抱在怀里,安慰丞相有什么事儿可以说出来,两个人至少可以商量商量。
  可无奈自己如今在丞相眼中,喜欢的应当还是那个单纯如白纸的自己。如果被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面目,应该会觉得被欺骗了吧?
  金阙离在桌下暗自捏紧了拳头。
  戏演到如今这个地步,他只能继续装傻充愣。
  只见他扬着一副好似什么都不曾察觉的面孔,将两个互扣着的碗推到秦宿昔面前。
  笑着撒娇道:“丞相不要不开心了,快打开看看!阿离给你准备了惊喜!”
  “好。”
  秦宿昔宠溺地应了一声,然后依言打开了自己面前那只倒扣着的碗。
  只见另一个与之同样大小的碗里,满满一碗都是剥干净了的虾仁!挤挤攘攘的,堆尖了一整个碗,甚至还有些快要装不下的想掉出来!
  那剥虾的手艺,几乎完整了虾生最后的尊严(除头和虾线以外的全尸)。比起自己剥出来那坑坑洼洼的东西,简直不要好看的太多!
  一般来说,这么大点儿的孩子能自力更生就已经不错了,阿离却还能忍着不吃给他剥了这么多的虾,这也太懂事了吧!
  想起自己今日在保和殿门前许下那个,要每天给小崽子亲亲抱抱举高高,让他充满安全感的誓言。秦宿昔立刻毫不犹豫抱住身边儿的小崽子,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柔声道:“谢谢宝贝儿!”
  金阙离哪里能想到,除了叫‘爸爸’以外,原来剥虾也可以换到丞相的亲亲!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丧失了身体对面部温度的管理系统。
  但哪怕是面上烧的通红,金阙离还是打算坚持说完自己准备好的情话。
  只见他红着脸害羞道:“丞相每次不在的时候,阿离都好想丞相。所以阿离刚才每想丞相一次,就往碗里剥一只虾,等丞相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吃到好多阿离剥的虾了……”
  秦宿昔看着那堆成了山尖的碗难免失笑,这一碗虾怎么也得有二三十只了吧?
  自己不过才离开了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可能被想起这么多次来?
  捏了捏小崽子水灵灵的小脸蛋儿,秦宿昔笑着威胁道:“不许油腔滑调的!”
  金阙离觉得自己很委屈,他说的那些明明就都是真的!
  “陛下驾到……纯妃娘娘驾到……”
  直到王公公那刻意拖长了的尖锐公鸭嗓喊完话,殿里才又重新安静下来。接下来,就又是那些反复但众人却都习以为常的礼节。
  金明帝带着栾烟一步步走上高台,坐稳后才不急不缓地抬了抬手。
  “都平身吧。”
  “谢陛下!”
  众人这才重新站起身来。
  唯有李朝如一个,行完礼后是颤抖着扶着桌子从地上爬起来的!她不止一次的在心中哀怨,这老皇帝是吃饱了没事做吗?为什么非要到处乱跑!
  要是再行一次礼,她的膝盖就要废啦!
  “既然众位卿家和朕的爱妃都已齐聚一堂了,那便开宴吧。”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金明帝直接无视了场上那几个空着向他抗议的位置,甚至连问也不曾问一句,便直接宣布了开宴。
  宫女太监们又依次重新端上了酒水和正餐菜肴,歌舞伎也按班就位。
  那些个和秦宿昔交好,以及懂得见风转舵的大臣都纷纷端着酒轮班跑到金明帝面前去夸他新宠‘纯妃’的彩虹屁。
  金明帝听过后一副很满意的样子,给了那些大臣都不算少的赏赐。
  至少面儿上看上去,整个宴会都无比的和谐……
  敷衍走最后一个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大臣,金明帝也不曾动怒什么。
  他一口饮下杯中剩余的酒,反而面色平淡地转头问栾烟道:“朕看爱妃从方才到现在,便一直都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金明帝顿了顿,松开手里的酒杯笑道:“怎么?可是被朕刚才的样子给吓着了?”
  栾烟微愣了一下,看着金明帝摇头道:“臣妾不怕。”
  “臣妾只是没想到,陛下会对臣妾这般好……还这般信任臣妾。”
  “哈哈哈哈!”
  金明帝笑声中透着几分不以为然的不屑,“爱妃说笑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呢!朕是天子,朕便是礼法。朕若是想宠一个人,又怎会在乎那点规矩?”
  “如今朕宠着你,爱妃大可放宽了心,想要什么直接与朕说便是,何必这般曲折。弯弯绕绕的,方才还险些摔伤了爱妃,不值得!”
  对上金明帝意味深长的目光,栾烟神色一滞。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可是为什么,他不拆穿自己呢?
  她脑子里此时只回放着一句话,‘朕若是想宠一个人,又怎会在乎那点规矩?’。
  真的会有人愿意无条件的去宠她吗?
  毕竟从入宫到现在,她还什么都没为陛下做过。
  拿起桌上的酒壶往杯中倒满酒,栾烟垂着眸子轻声问道:“那若是臣妾想要今日那人全家的性命,陛下可会觉得臣妾恶毒?”
  “何为恶毒?所谓是非黑白,不过是立场不同……”
  金明帝沉着声缓缓说着,倒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
  他眯着眼,让人看不出喜怒想法,随后又转头对栾烟笑着宠溺道:“朕刚才说过,朕如今是宠你的。所以自然是只要爱妃开心,爱妃想怎么处置这事都可以。”
  栾烟张了张嘴,声音微颤道:“……谢陛下。”
  贪恋美色是假,昏庸无道是假,她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宠自己。
  但就算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她却还是有那么一秒会贪恋这样没来由的宠爱……
  礼宴一直进行到了天色彻底暗淡的时候。
  栾司库自从看见栾烟进殿的那一刻,心就没静下来过。尤其是在开宴许久后,栾连季都还不曾回来,他心里就更慌了!
  可无奈自己在宫中并无建树,如今连个能探听消息的人都没有。就算再急,他也只能在座位上枯等着。
  直到礼宴即将结束时,栾司库眼看着栾烟带着一帮侍卫不知道要去哪儿。直觉告诉他,栾连季绝对出事了!
  他哪儿还能坐的住?
  栾司库硬着头皮跟了过去,二话不说便跪倒在了栾烟面前!
  栾烟静静地站着看了他一会儿,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
  “大人这是做什么?本宫不过后宫区区一个妃嫔,又何尝受得起大人这一跪?大人还是快起来吧,被人看见便不好了。”
  栾司库仿若未闻般地一动不动,跪在地上开口道:“犬子无知,若是哪儿得罪了娘娘,还请娘娘宽宏大量,勿要与他计较。”
  栾烟笑了笑,嘲讽道:“大人说笑了,令公子得罪的可不是本宫。他意图轻薄后宫妃嫔未果,应该处置他的也不是本宫,而是陛下啊……”
  什么?!
  栾司库猛然瞪大了眼。
  他自己的儿子他是最了解不过的。栾连季就算平日里再横,也没胆子去做这种绝对要掉脑袋的事啊。
  要说不是栾烟故意陷害,他死都不信!
  督了一眼栾司库愤恨的目光,栾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本宫奉皇上旨意,去地牢中送令公子最后一程。大人若是无事,便将路让开吧。”
  第64章 无一归处
  “等等!”
  栾司库压下眼底那恨不得杀了栾烟的愤怒,咬牙道:“臣想和娘娘单独谈谈。”
  “好!”
  栾烟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那就请大人同本宫一起到旁边儿的紫竹林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