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道:“很重要吗?”
赵政低低道:“很重要。因为……”
“因为什么?”
赵政垂眸:“因为我突然发现,我似乎从没了解过先生,我连先生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倒是先生知我,就像知自己一样。”
“我也是嬴姓赵氏。”
赵政抬头:“什么?”
“嬴姓赵氏,和你一祖同源。”
赵政极轻地眯了下眼,蓦然间想通了什么,他一时有些茫然地看着嬴政:“所以……先生也是秦王?先生真身时穿的衮服与秦王的有些相近。”
嬴政:“不是。”
“不是吗?”赵政竟是松了一口气,“不是……”
秦国自惠文王才开始称王,衮服换制,历经武烈王、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到他这里是第六任秦王,不管先生是哪个,都和他有着不能忽视的血缘。若是这样,那他就是犯了人伦大忌,天理难容。
光是这么一想,赵政脸色都白了。
嬴政也猜到他在想什么,转而进了房间,合上门:“还睡得着吗?”
赵政坦诚地摇了摇头,他还是心有余悸,不由得抓住了嬴政胸前的衣服,“先生,你真的不是秦王?”
嬴政知道,只要他说一声是,赵政对他所有的感情都会在伦理纲常中崩溃,他不必再为了赵政喜欢自己而犯愁,也不用再担心他的子嗣问题。
只要说一声是,就这一个字,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可是嬴政发现这样简单的一个字,他说不出来。甚至身体比他的思绪先一步做了回应——他轻轻摇了摇头。
赵政的脸色在那一瞬恢复了血色,他眼里亮晶晶的闪了闪,伸手抱住了嬴政,一开始的力道很轻,然后越来越紧,仿佛是怕他会跑掉一般:“……学生再也不问了,不管先生是谁,叫什么名字,我都喜欢先生。”
赵政在怀里传来的轻微的颤抖,嬴政轻轻抚了抚他的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不想看见赵政伤心难过,更不想看着赵政用八年的等候建立起来的爱意被一个字击溃。这是他教导出来的学生,是秦王,更是他自己。他太懂得赵政需要什么、害怕什么、在意什么。
越是这样,越是不能狠下心来。
嬴政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一片静默中,门忽然被人拉开。
“嗝……”张良提着酒坛,醉眼朦胧地站在门外,“魏兄啊我突然想起来……嗯?你们为什么抱在一起?”
“……”
嬴政:“表弟头晕。你有事?”
“啊,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起来后天是新郑的夏祭,正好你表弟来了,咱们一起出去玩玩儿?那天没有宵禁,可以去逛逛灯市,看彩车,会有很多好吃的!”
嬴政本来不想和赵政掺和这些事,但是张良最后一句让他动容了。
可以用很多好吃的投喂赵政,很好。嬴政看向赵政,询问他的意思,赵政莫名觉得先生的目光非常期待,他试探道:“那就一起去……?”
嬴政矜持地点了点头,“好。”
于是……
夏祭,新郑街头。
赵政怀里抱了个篮子,篮子里塞满了各种吃的,嬴政走在前面,把蜜饯一盒又一盒地放到篮子里,“这个应该也不错,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赵政:“……”
张良和赵政并肩走着,伸手在篮子里拿了一盒肉脯,嬴政回头正好看见,啪一下把他手打掉:“自己去买。”
张良:“天啊魏兄,你弟又不是猪他吃得了这么多吗?我在帮他分忧啊!是吧赵婴?”
赵政吃了一口蜜饯,吃给嬴政看,表示他非常喜欢,然后……打了个嗝。
嬴政:“……”
张良:“你看你看!都吃撑了!给我吧给我吧!这家的蜜果子好贵的我爹都不给我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