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顾不上管他,满心都怕楚淮南吃亏,一横心咬着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手去摸腰间的枪,可胸口闷得像压着一座山,手和腿都抖得不听使唤。
楚淮南与慕鸣盛拳拳到肉,打得难舍难分,两人在泥泞的草地里翻滚。楚淮南的招式和速度比慕鸣盛高了不止一个段位,可出手却不及他的一半狠戾。混战之中,慕鸣盛握住别在腰后的枪,可还没来得及抽出来,就被楚淮南狠狠地一脚踢飞了。
下一秒,纠缠在一起的双方几乎同时掐住了对方的脖子。楚淮南横肘猛击慕鸣盛的额角,鲜血顺着额头汩汩涌出蒙住了冰冷的视线,可慕鸣盛却像是台没有痛觉的机器,掐着他力道丝毫未减。
沈听举起枪,可眼前的重影让他无法瞄准,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睛,但视线模糊的症状仍然没能得到缓解。
单手掐住楚淮南脖子的慕鸣盛,身体向后扭曲成了一个难以想象的角度,另一只手极力去够藏在鞋底的刀片。
就在此刻,一阵密集、急促的警笛,突兀地从静谧的森林深处传了过来。
伴着警铃一起的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喊话:“里面的歹徒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妈的,总算来了!
爆炸的冲击波使得五脏六腑都有种错了位的灼热,剧痛中沈听面色苍白,眼前的重影让他生出魂不附体,灵魂被渐渐抽离的错觉。
可即便援兵已到,那又如何?
在这个关头,楚淮南和慕鸣盛谁都不会轻易松手。
慕鸣盛的指尖探到了刀片锋利的边缘,他双指一夹,六、七公分长的刀片被抽了出来,刀锋在楚淮南的手背上重重的一划。
楚淮南吃痛地皱眉,本能地想要躲开泛着冷光的白刃,电光火石间,慕鸣盛趁机反扑过去,双手死死地摁住了身下人的喉咙。
楚淮南被一种从未有过的窒息感攫住了,脸因极度缺氧而涨得通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砰”的一记枪声响彻林间,为这场近身肉搏划下了句点。
沈听浑身一震,他确定自己尚未瞄准,也没有最终扣动扳机!
楚淮南咳呛着发出剧烈的咳嗽声,顺着枪声望去,脸色死白的李世川举着手臂,手中抓着刚刚在扭打中慕鸣盛掉落的那支枪,眼神凌厉,浑不似人。
开枪的是他!
伴着惊天枪响,中枪的慕鸣盛胸口爆起一朵艳丽的血花,殷红的血大量地涌出来立刻浸透了浅色的前襟。
恢复意识的梁硕动弹不得,激怒下不禁失声大吼,“慕先生!”
慕鸣盛没有理他,冷湛的丹凤眼死死地盯着眼前毫不犹豫对他开了这一枪的李世川,被楚淮南打得肿起来的嘴角流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李世川,你帮他?”
李世川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冷硬:“这一枪,早在十五年前就该是你挨的。”
慕鸣盛松开楚淮南,踉跄地朝他走过来,握着他肩膀的手指力道大得在肩膀上抓出数道血痕。
李世川的下颌角处隐隐抽动,如果慕鸣盛足够细心一定能发现这个男人正紧紧地咬着后槽牙,力道之大让咬肌都不住抽搐痉挛。
“你帮外人对付我?”慕鸣盛死死地瞪着他,那一枪正中心脏,死亡的阴影逐渐靠近,心口的麻痹让这个素来表情不多的男人看上去面容狰狞,充满鸷色的丹凤眼如同被吹灭的蜡烛一下就黯淡无神。
他脱力地站不住,身体循着本能僵硬地向前倾,可抓着李世川的手指却分毫不肯松,保养得当的指甲断在肉里,涌出殷红的指尖血,十指连心。
梁硕匍匐着往前爬,举起枪怒吼着扣动扳机。
慕鸣盛张了张嘴,梁硕的子弹击中了李世川的背,同样是心口的位置,李世川痛苦地倒了口气,一串透明的眼泪从干涸的眼眶里止不住地往外涌。
慕鸣盛的声音因力竭而低若蚊蝇,但他却切实地听到了。
这个十五年前就该死在他枪下的男人,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开枪,放他走。”
冷硬的指甲嵌进肩窝的血肉里,李世川却并不介意,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伸手环住对方逐渐僵直却仍留有余热背,像捧着一颗不会爱的心。
手指拢着凸起的蝴蝶骨,指尖处竟也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果然,十指连心。
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周围的脚步声也变得密集而杂乱,喧嚣中,李世川知道有人正试图把他和慕鸣盛分开,但他难得坚决地顺从了自己的本心,牢牢地抱着对方不肯放。
恍惚间,竟无端想起多年前,青年人含笑看过来的眼睛。
“世川,你笑起来真好看。”
傻瓜,你笑起来,才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