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裴璋一心要娶程锦容为妻。又怎么肯将此事告诉程锦容?
永安侯目中冷芒闪动,声音中透着凉意:“少年人一时为情所迷,被美色冲昏了头,做出什么事来都不稀奇。”
竟是真的对裴璋起了疑心。
永安侯夫人心里又急又苦,红着眼眶低语道:“侯爷,你不信也就罢了,怎么能疑心自己的儿子?阿璋的性情脾气,你还不清楚么?他再喜欢程锦容,也绝不会背叛裴家。”
永安侯冷冷道:“知情的一共就这么几个。所有人都有嫌疑!”
永安侯夫人用袖子擦拭眼角,迅速道:“青黛和菘蓝常年在宫中伺候皇后娘娘。朝夕相伴十余年,说不定,她们中的一个,已被皇后娘娘暗中收买。”
泄密之人,绝不是裴璋……一丝可能都不行。
哪怕就是裴璋泄的密,也得找个替死鬼。
永安侯似是窥破了永安侯夫人的心思,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青黛和菘蓝都是家生子,家人的身契都在我手中。再者,她们两人自小伺候婉清,最是忠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永安侯夫人不假思索地张口反驳:“兄长对自己的妹妹尚且能下毒手,何况是奴仆。”
永安侯:“……”
永安侯听得脸都黑了。
永安侯夫人这才惊觉自己失言,讪讪地说道:“我随口胡言,侯爷别放在心上。”
永安侯重重哼了一声,声音里透着冷意:“你的话也未说错。青黛和菘蓝两人,在宫中多年,俱是裴皇后身边的掌事女官。一个掌管着所有宫女,一个管着库房,眼里看到的是权势富贵。只怕早就被迷了眼。”
“眼下还要用她们两人,暂时别动声色,暗中查一查。等查清是谁泄密,想办法灭口便是。”
就算她们两人没泄密,知道太多秘密的人,也不宜一直留着。等日后裴皇后没了用处“病逝”之时,让青黛和菘蓝一并殉葬,正好全了两人的忠心。
永安侯夫人听出永安侯的话中之意,心底涌起阵阵寒意。
夫妻多年,她自以为很了解自己的丈夫。可事实上,他比她想象中的更心狠无情。他的眼中,只有富贵权势。
……
永安侯来回踱步,忽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永安侯夫人:“常山此人,最是贪财。如果裴皇后许以重金,令他传信给程锦容。他未必不肯。”
这十几年来,裴家每年都暗中给常山一大笔银子。加起来,是一个骇人的数字。
常山能被裴家收买,也同样会为别人的金银动心。
能被金银收买的人,根本不值得信任。
永安侯夫人精神一振,立刻道:“侯爷言之有理。这个常山,嫌疑最大。我记得过年时,他来过一趟裴府。说不定,就是那一次,他暗中给程锦容传了信。”
永安侯眸光闪动:“暗中查一查,常山上回来裴家,接触过哪些人。”
永安侯夫人点点头,又忍不住问道:“如果真的是常山透了口风,那该怎么办?”
常山可不比青黛菘蓝。
青黛菘蓝虽然今非昔比,说到底,还是奴婢。想要她们两人的命,只要做得隐蔽些便可。无人会追根究底。
而常山,是五品的太医院院使,正经的朝廷命官。一旦出什么意外,刑部立刻就会立案追查。
想灭常山的口,又不惹人怀疑,着实不是易事。
永安侯目光一扫,淡淡道:“这就不必你操心了。”
永安侯夫人竟也没勇气和此时的永安侯对视,略略垂下头。
不仅是常山,永安侯对程锦容也动了杀心。
“不愧是我裴钦的外甥女,”永安侯勾起嘴角,扯出一抹冷人心寒的笑意:“这一离间计,用得正大光明,我明知是坑,也不得不跳。”
“往日,我真是小看了她。”
程锦容的性情脾气,不像软弱的裴婉如,更像亲爹程望。
程望此人,看似温和,实则刚强坚韧。唯一的缺点,是太过重情重义。裴婉如“死”了这么多年,他一直不肯再续弦,连纳妾也不肯。委实可笑!
永安侯夫人低声道:“不如直接灭了程锦容的口!”
永安侯目光一寒,语气中满是警告:“没我的吩咐,不准轻举妄动!”
横的怕不要命的。
程锦容是生是死,无足轻重。他苦心隐藏的秘密绝不能被曝露。哪怕程锦容只是语出威胁,也得先咽了这口闷气。
永安侯夫人心有不甘,也只得先应了。
永安侯又道:“程锦容要考太医院,也别拦着了。她有这个能耐本事,就由她进宫。”
永安侯夫人:“……”
更令永安侯夫人惊愕的,还在后面。永安侯竟然还吩咐:“如果程锦容真得进了椒房殿,让青黛和菘蓝帮着遮掩。千万不可令人生疑。”
永安侯夫人心里被巨石堵着,又闷又恼,忿忿低语:“侯爷难道就这么任她们母女见面不成?”
“既然瞒不住,让她们见上一见也好。”永安侯不知想到了什么,目中闪过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我倒要看看,她们母女两个见面相认之后,又能如何!”
多年未见女儿,裴皇后一直牵肠挂肚。
一旦见了面,他再以程锦容性命相胁,软弱无用的裴婉如,更无勇气和他相抗!
永安侯夫人忽地皱起眉头:“侯爷,阿璋的亲事该怎么办?”
难道还要娶程锦容过门不成!
永安侯冷哼一声:“让阿璋趁早死心吧!程锦容根本不愿嫁他!”
永安侯夫人:“……”
第一百零九章 隐忍
永安侯夫人咬牙怒道:“我没嫌弃程家门第低微,也未介意她抛头露面行医,她竟不愿嫁给阿璋!”
“这个程锦容!真是可恼可恨之极!”
永安侯冷冷道:“事已至此,说这些废话还有何用。逼急了她,她将裴皇后的隐秘告诉程家人,告诉程望。难道我还能灭了程家满门不成?”
永安侯夫人被噎得哑口无言。
“这件事,暂且不告诉阿璋。”永安侯的声音再次响起:“阿璋问及亲事,就说程望不愿女儿早嫁,要等两年再论婚嫁。他想等,就等上两年。他不愿等,就为他另择名门闺秀为妻。”
永安侯夫人又是一惊,抬头看着神色阴冷的永安侯,心里涌起阵阵寒意。种种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到了嘴边的话,不知为何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过了片刻,永安侯夫人才点点头应下:“是。侯爷放心,妾身一定会瞒下此事,不让阿璋察觉。”
永安侯沉着脸离去。
永安侯离去后,永安侯夫人站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永安侯夫人才慢慢回过神来。她用袖子,一点一点地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永安侯对亲妹妹尚且下得了毒手!对她这个妻子,又有几分情意?如今,因程锦容的一番话,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疑心上了!
为了母子平安,有再多的惊惧怨怼也得默默隐忍。
……
裴璋以前是皇子伴读,每日傍晚时分就能回府。如今裴璋领了差事,做起了御前侍卫,白日要当值。晚上也要轮班当值。
今晚,正逢裴璋当值,一夜未回。
永安侯夫人翻来覆去,几乎彻夜未眠。
待到天亮时,裴璋回来了。永安侯夫人双目红肿形容憔悴,哪里敢以这副模样见裴璋。命丫鬟白薇出去拦下裴璋。
“夫人昨日有些不适,昨夜睡下,一直还没醒。”白薇歉然笑道:“请公子自去歇下,等夫人醒了,再见公子不迟。”
裴璋一夜当值,既疲倦又困乏,也未坚持,点点头应下。
睡了半日,裴璋起身去见永安侯夫人。
一见面,裴璋一愣:“母亲,你的面色怎么这般难看?”
永安侯夫人脸上敷了厚厚的脂粉,饶是如此,也遮不住面上的晦暗憔悴。不过,半日过来,眼下的红肿总算消退,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了。
“昨日我不慎吹了风,头有些隐隐作痛。”永安侯夫人皱着眉头,一副虚弱的模样:“待会儿,我就打发人去请大夫来看诊便是。”
裴璋说了几句关切的话:“母亲多保重身体,有什么事,打发下人去做,别累着自己的身体。”
就连裴璋自己,都觉得这些话干巴巴的,毫无情真意切之感。
永安侯夫人听在耳中,心里更不是滋味。
自那一日过后,母子两人到底生了隔阂。再不复往日的亲密。
永安侯夫人心里满是苦涩,打起精神说道:“阿璋,昨日,你程姑父来信了。”
裴璋的眼中瞬间迸发出光芒,声音急切而激动:“姑父是不是应下亲事了?母亲什么时候去程家提亲?”
永安侯夫人将昨日商量好的说辞搬了出来:“你姑父不愿女儿早嫁,暂时未应。说是要过两年再议亲。你若只中意锦容,就要等上两年。不然,我……”
“我等!”裴璋不假思索地打断永安侯夫人:“不管多久,我都等!”
永安侯夫人:“……”
永安侯冷血凉薄,她也不是什么热忱之人,怎么倒生出一个情种来了?
永安侯夫人忍着闷气,笑着哄裴璋:“好好好,你想等,都由着你便是。”
裴璋今年十六,等两年再娶妻也不算迟。
当然不是娶程锦容。
两年后,程锦容是否活在世间,还尚未可知。
裴璋似未听出永安侯夫人的言不由衷,抑或是假装什么都没听出来,笑着道谢:“多谢母亲。”
永安侯夫人很快扯开话题:“阿璋,你这几日当值,是不是颇为疲累?”
……
御前侍卫,顾名思义,其实就是天子亲兵。
在宫中,所有文官武将都不能带兵器。唯有御前侍卫可以腰挂长刀或宝剑。由此可见御前侍卫地位之特殊。
御前侍卫皆出身将门,年龄从十五岁到三十岁不等。这也是习武之人精神体力最佳的年龄。过了三旬,便要被送去军营里做武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