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山梧忍辱负重地摘下手套,往掌心挤了一点,再拉开裤腰带把手伸进去胡乱一抹,随后没好气地瞪了江寰一眼,“行了吧?”
江寰为这个孩子的叛逆和不服管教感到些许无奈:“我是为你好。”
“我知道,但我就是喜欢无理取闹。”沈山梧挑起了眉梢,话语间的胡搅蛮缠的跋扈劲掩都掩不住。若是姚无阙在这里肯定又忍不住想要打他,但是江寰身为一队之长,性格稳重,不和小屁孩计较。他一手持灯,一手牵着沈山梧的手,带人绕到了孤庙的正后方,选取了一处草木茂密的小丘,说:“就这里吧。”
沈山梧没有立刻脱下裤子,他从一开始视线就没有离开过这所破庙外部的墙面,墙壁从前到后每一处角落都长满了碧绿的爬山虎,郁郁葱葱枝条茂密,叶尖一律朝下,叶片层层叠叠整齐地排布,像一张厚重又巨大的藤蔓长衫,将整座庙都笼在了自己的身体下方。
队伍里的探查员最先就有报告过爬山虎的存在,还提出年久失修的墙体有因为过多爬山虎而碎裂崩塌的可能性。
被遗弃的人类建筑被野生植物霸占十分正常,即使破庙里面都是爬山虎也不足为奇,沈山梧最开始并没有在意这些,但他现在对什么都保持怀疑的心态,再去看这些在石缝瓦片间无孔不入的爬山虎,就越看越觉得可疑了。
江寰顺着沈山梧的视线也看向了墙壁,他抬起夜灯,显然是误会了对方目光长久停留的原因,“这种植物叫爬山虎,喜温耐寒,生命力十分顽强。”
“……”沈山梧沉默着又上前两步,先前急着上厕所的是他,到了位置又赖着不解裤子的还是他。江寰面朝着墙壁,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眸中一闪而过的红光,忽然,沈山梧开口问:“爬山虎……有花么?”
“有的。”江寰回答得很快,他重新看向沈山梧,对方的眼睛没有一丝异样,只是眨也不眨地看着小庙的墙壁。
沈山梧站得离江寰更近了一些,“……有那么大么?”
“嗯?”江寰皱起了眉头,他顺着沈山梧的视线朝他侧后方看去,就在接近地面的阴暗角落里,竟然盛开着两朵足有篮球那么大的黄色花朵,蕊芯直对着两人的方向,一眼看过去,竟是有碧绿的藤蔓望上长了两只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们的错觉。
又或许,根本不是错觉。
倏然,爬山虎的叶片中又钻出了第三只‘眼睛’,它迎风舒展自己娇嫩的花瓣,又慢慢地垂下花心,一如垂下的眼珠,径直对准了两名不速之客。
“不对……”江寰压低了声音,他缓缓抓住沈山梧的胳膊,“这不是爬山虎的花,这株植物有问题。”
身边人没有给他回复,但却有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沈山梧就像是一个被吓到失声的孩子,情不自禁地寻求大人的保护。
但事实上沈山梧却是在想,如果变异爬山虎突然发起攻击,他应该怎样保护江寰又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变异者们平生最讨厌的玩意:变异植物。
为人类最畏惧和痛恨的丧尸,在变异者眼里反倒是个乖巧,可以‘沟通’的东西,它们远远嗅到变异者的气息,知道是狠角色惹不起,一早就绕道跑了;
变异动物亦然,甚至嗅觉更灵敏身手更好,跑得更快。
就只有变异植物这种傻不拉几的二愣子,啥也不懂,啥也不管,见到什么活物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再说。偏偏变异植物的弱点在于根茎,想要扬了它们的骨灰还得先挖土,懒惰的变异者们对此真是烦不胜烦。
“别出声。”江寰反握住沈山梧的手,他抽出腰间的伞中刀,轻声说:“躲在我身后,不要乱跑。”
“得让他们赶紧出来,屋子里很危险。”沈山梧仰起头,声音冷静得完全不像个孩子。
江寰不得已松开了和沈山梧相握的手,他点开通讯键,压低声音:“副队,小心地把所有人都叫醒,醒来后务必保持安静,在最短时间内一个一个有序地离开屋内。”
他只说了一遍,山海战队的行动力和执行力向来不需要队长将命令重复第二次。
不到三秒的时间,就有第一名队员走到了屋外,他在胸前别着灯源,从体型上判断正是姚无阙,对方谨慎地双手持枪,在屋外环视一周,找到了庙宇后方如雕塑般站立的两个人。
他记着方才副队要求保持安静的手势,所以只是用手势向远处的江寰询问是否能过去。
江寰握着刀的手缓缓勾了勾,姚无阙立即徐步向二人走来。
这期间,沈山梧一直在观察爬山虎的动静,就在姚无阙离开的屋内的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到黄色花朵又盛开了两只,这一次花蕊的方向却不是朝着他们,而是向着姚无阙。
随着姚无阙的脚步,蕊芯也慢慢地转动方向,当真正如一双紧紧窥视着猎物的眼睛。
“它察觉了。”沈山梧说,无需言明,江寰自然知道这个它指代的是谁。
又有一名队员出现在视野当中,他侧了下脸给跟在身后的其他队友指明方向,但沈山梧却在此时手指一紧,死死地抓住了江寰的左手。
爬山虎没有再向之前那样绽开两朵黄花,它是一刹那从叶片之下钻出无数朵花蕊,又于眨眼之间尽数绽放,毫秒前还是翠绿的墙壁瞬间转换为金黄,沈山梧暗骂一声糟糕,而江寰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散开!注意爬山虎!”
姚无阙反应迅猛,江寰话音未落他已然由走转跳,瞬间离开了原位,他身体还留在半空中没有落地,耳边就传来了令人胆寒的腐蚀声,他回头去看,只见他刚才踏足的地方出现了一股青绿色的粘液,粘液迅速没入土壤,腐蚀出人脸那么大小的深坑。
如果姚无阙反应慢一点的话,这个时候消失的就不是土坑,而是他的脑袋。
“我靠!”他心有余悸地冲到江寰旁边,转身就看见爬满了四面墙壁和屋顶的硕大黄花,眼花缭乱恶心至极,细白的花蕊一如密密麻麻的牙齿,不怀好意地向地上的人类张开。
忽然,所有的花朵都在同一时间颤起花瓣,与它们同一时间发出战栗的,还有整栋破败的庙宇。
常年的侵蚀,变异爬山虎已经占满了这座庙的每一处缝隙,而此时,它无疑要彻底摧毁这座庙。
远处传出几声叫喊,沈山梧分辨出是小文的声音,似乎是还有人留在屋内没有来得及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