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穆宁听说了红袖让小丫鬟去账房处支银子, 要买洒金纸笺给楚俊彦抄《孝经》焚于他亡母灵前。
她嗤笑一声,“我是不想做得不好看,才没有查他们院里的帐。倒是以为我心头真没数?”
这种纸笺不便宜。不外就是虚报账目嘛, 到时候烧了多少谁知道?
楚大嫂生前确实最喜欢洒金纸笺, 也喜欢用它抄经供于佛前, 祈保楚大哥在战场上平安。看账簿往年在她忌日前的确有这么一笔开销。
楚俊彦那小子要表孝心,但这些排场却都是拿着楚元的钱在做。他叔不太在意这些细节,一贯都由得他。
他呢, 采买上就交给身边的丫鬟去办,也不太过问。确实是富贵人家公子哥儿的做派。
丫鬟慢慢心就大了,账实往往不符。
除了洒金纸笺这一桩, 其他巧立名目的还多着呢。
红鸾、红袖、绿萝、绿柳这四个大丫鬟,跟薅羊毛似的,这里薅点、那里薅点, 估计身家都挺可观的。
她前些日子打发人送红鸾走,让人查了她的东西。
一个只当了三年差的丫鬟,居然攒了大几十两的身家!而且她还有簪子、珠钗、手镯若干。
就算她一进府就是大丫鬟, 也不过一两银子一个月。三年下来全攒着不花也就是三十六两!
(扣儿、锁儿拿的二两是因为她们跟着谢穆宁出生入死过, 拿的双份)
再一查红鸾前头两年不过是二等丫鬟, 八百铜板的月例。
这在镇北伯府当丫鬟,什么危险都没有, 还能发家致富呢!
谢穆宁也没没收红鸾的东西, 都让她带着去了庄子上。
真要过问, 红鸾肯定会辩解是少爷赏的。
哼, 就算楚俊彦赏她簪子、珠钗和手镯, 他还能另拿拿那么多银子打赏啊?
红鸾自己也知道, 没有伯府庇护, 或者说她拿着那些银子走出伯府的庄子,都绝没有好下场的。这段时日只要她老实养胎就够了。
反正明年分了产业,楚俊彦的一应开销就都从分给他的产业里走。谢穆宁打算今年就再惯他一回!
“让人去问问,给大夫人抄《孝经》需要多少洒金笺?记得问清楚侄少爷惯用的是哪一家的,打发人去买回来送到太学外的小院去。”
赵姑姑已经想明白红袖虚报账目的打算,哈哈一笑道:“我不看不知道。这一个多月了解下来,这府里以前的管理真的有点乱。宫里也有人虚报账目贪污的,但手段可比这高明多了。这府里居然一直都没发现!”
“男人嘛,心总是粗的。他成天想着的都是排兵布阵,这些生活小节才不会多注意呢。他只要过年的时候看看总账觉得差不离就放开手了。”
等这一年下来,府里添了人口却大幅少了开销,楚将军心头肯定就有数了。
不过,鉴于楚俊彦也跟他叔一样是甩手少掌柜,这板子还打不到他头上的。
但明年分了产业,他院子里的帐就不从公中走了。到时候她倒要看看,他还摆不摆这些排场?还惯不惯贴身大丫鬟?
她那天随意一翻账簿,就发现他屋里的物件总是换得特别勤快。
不知道他是真的没数,还是觉得这些小钱就不和把他伺候得舒舒坦坦的丫鬟们计较了。
这幸亏立府才三年,只要把他们那一院的人都分出去,还来得及重新立规矩。不然这府里长此以往还不得处处窟窿?
前世白敏舒嫁进来填房,跟四大丫鬟斗法斗得热热闹闹的。除了争夺楚俊彦的宠爱,肯定还是有经济利益在里头的。
白敏舒也是受过严格培养的,她肯定能看穿这些猫腻。
前世谢穆宁就看穿了,但她和楚俊彦感情淡漠。她也没孩子,才懒得淘神费力呢。
后来‘楚叔叔’过世,她其实已经有了和离的心。她完全没想到白敏舒那么心狠手辣。
楚元晚上吃过酒回来告诉谢穆宁,“平国公府的事了结了。”
他们退了这一步,平国公和姜世子终于对老太太强硬了一回。不再理会她絮叨的‘十年,我还看不看得到我乖孙啊?’
小胖墩也休养了这么些天了,强行给他打包送上马车。
老太太眼见不能逆转,又闹着要给乖孙带这样带那样。
平国公道:“您干脆把国公府给他装车上运回去好了。一样都不许带,老家又不时缺吃少穿的。母亲,他是回去赎罪的,又不是回去享福。好了,出发——”
老太太还在捶胸顿足,“你们这是要折我的寿啊——”
这都是德王世子的人打听来的,他们席间听了也是摇头不已。
德王世子道:“偌大一个国公府,被一个无知老妇倚老卖老的把持。国公爷那一代是没什么指望了。幸而孙子辈还出了两个能干的。他们家风水还真是好!”
谢穆宁听楚元绘声绘色讲给她听,听完不由笑道:“其实上京的路上我就发现了,你特别会讲故事。你去说书肯定生意特别好!”
楚元舒展了一下身体,“我倒是想有这个闲情逸致哦。对了,过些天我可能要出京一趟,剿匪!快则两三日,慢则四五日即归。”
德王世子那里给提供了三个选择,他选择了最近的一处。
他只带队出去一次,主要就是去看着。省得他们八十老娘倒绷孩儿,闹出笑话来。
另外两个匪巢可以回头让禁军的人自己去,这次去过的人带队就行了。
谢穆宁其实很想跟着去的,但也知道训练禁军是皇帝非常看重的事,儿戏不得。虽然她会改装,但万一露了马脚,楚元又得被弹劾。
“我给你准备行装。”
楚元头点到一半看谢穆宁有些拿不准的样子便道:“怎么了?”
“呃,那零食要不要带一些?”
看她问得煞有介事的,楚元磨磨牙道:“不用。”
“好,都听夫君的。你确定不会想它们?”
楚元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头搁在她肩膀上,“确定不会,我想你都来不及呢!”
“你吃糖啦?”
“没,我刚从外头回来呢,还没顾得上。不信你尝尝。”楚元把她转过来,低头和她亲吻。
好容易两人分开,他笑道:“看吧,我没吃,是你吃了。”
谢穆宁低头笑,然后指着榻上刚收了尾的衣服道:“这我做的一身道袍,你回头拿给国师。”
“好!”
“四月初八吴侍郎嫁女,咱们送什么啊?”
楚元道:“呃,你看着办吧。”
“那我明天进库房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第二天谢穆宁拿着大库房的钥匙,叫了赵姑姑一起进去。
赵姑姑在宫里见惯了好东西,眼睛毒,这里头万一有被人换过的赝品她能认出来。
福叔自然也是要去的,以前大库房的钥匙是他管着。有需要人情往来的时候,他衡量过两家关系,就从里头拿一样送过去。
福叔拿着一式两份的册子一样一样的给谢穆宁介绍。来历、入库的日子、估价等等。
他年岁日长,楚元提拔了他的长子来当外院的副总管。所以他如今其实没什么事情,只是长子资历还不够,他帮忙镇着而已。事情都是他长子在接手做了。
只等他长子完全上手,他就会荣养了。
他家的宅子就在伯府后面那条街上。两进的院落,很是宽敞。也是儿孙满堂的人了。
他看谢穆宁好像对这个库房里的东西比较感兴趣,也觉着该给她都过下目,就一样都没落下。
有些位置上空了,福叔也会讲明是什么时候送去了谁家做礼物。这些都是有记录的。
谢穆宁今天的事就是进来查看库房。她不好大张旗鼓的说要查,就借着给思淼送礼的机会进来了。
她倒不是防着福叔,这位老爷子既然能得楚元的信任把钥匙都交给他,送礼也让他做主,肯定是有值得信任的。
她是怕楚俊彦换走了什么,弄个赝品在那里摆着福叔老眼昏花没看出来。
慢悠悠的看了一圈,一样不多一样不少。而且赵姑姑一直没有出声说有问题。
也是她想多了,楚俊彦之前都当这些是他的,他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怎么会动手脚呢?
她笑着和福叔道:“之前看册子没什么感觉,这看实物才发现夫君还挺有家底的。”
福叔也笑,“是将军和夫人您挺有家底。”他顺势把另一把钥匙递还给谢穆宁,“日后有夫人了,这钥匙就不该老奴拿着了。老奴的儿子更没这个资格。”
谢穆宁不接,“你别给我。”
福叔想了想,“行,回头老奴还给将军。不过这个,您真打算送出去啊?”
谢穆宁挑的是一块玉石雕的石榴,和真实的石榴一般大小。
石榴多子,送给新婚夫妇挺好的。
“看来看去这个最适合。至于我们,不用靠它。”
福叔失笑,也是,将军才不需要呢。
回到正房,赵姑姑道:“楚将军大处不糊涂!”
镇北伯府最值钱的就是楚元拿给谢穆宁保管的那两个匣子,外加今天看的库房里的物件了。
至于平时生活开销被下头的人虚报点账目,他是真没太放在心上。
谢穆宁笑,“金銮大殿上本来给他的就是个小处糊涂的结论啊。”
等楚元下了衙,谢穆宁和她商量,“福叔兢兢业业没出过差错。他离府的时候,咱们一起去送送他。回头他整十做寿,也可以去。”
就把老爷子从伯府送到他自己宅子里。他不缺金银,但这是极大的荣耀了。
“行啊!对了,你的做媒大业完成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