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穆宁从国师府离开, 一上马车就乐颠颠的靠躺在了舒适的靠垫上。
那两个老家伙都有七成把握,加起来就等于是确认了啊。他们不过是怕有个万一,不肯把话说实在了而已。
尤其孟太医, 常年在宫里混,更是没有十足把握什么都不会讲。
她摸摸肚子, 有孩子了呢!
而且算日子应该就是楚元走前一两天。该不会是在画舫上那回吧?
赵姑姑看她乐成这样,也微微笑了一下。
谢穆宁笑了一路,快到府门前沉下脸道:“接下来,除了归宿假请安和辞别,不准侄少爷和侄少奶奶靠近正房。”
白敏舒那可是个心黑手狠的主。上辈子什么风浪都见过的她,最后死在那么朵娇花手上,想想都不值。
还有楚俊彦,那也是个坑货。原配被害死了还忙不迭帮小白花制造不在场证据的。
但是又不能完全不让他们靠近,更引人猜疑。
赵姑姑道:“是。”
谢穆宁想了想, “你私下把消息传给太后。”她不想出城去奔波了。虽然太后是挑了雨后比较舒服的天气,但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要格外保重才是。
谢穆宁回到家, 跟赵姑姑确认了一下。近来除了去喝云楚的订婚酒没有什么必须要出门的事了。
“什么帖子都不接了, 半月后从云阳侯府回来我就不出门了。”
云楚这事是一早答应好的,而且两人关系不错,姜少尹又帮过忙。而且那日要去的人本来就少。
半月一晃就过,这期间金岩代表北戎和朝廷谈了什么,谢穆宁也丝毫没有理会。反正到时候一开战,什么协议都是要撕破的。也就只有平远伯那样的人才会为跟北戎人有得谈。
北戎这趟是来要岁币的!
美得他们, □□老百姓交的赋税, 凭什么给外族?北戎接下来这一年本来就无力组织大的战争, 竟然还想凭此索讨岁币!
岁币没有, 如果想要美人就送平远伯的闺女去好了!反正是为国牺牲,他的话一向说得好听。
这也是□□这边负责谈判的德王世子的态度。
□□派他为谈判大臣,态度其实已经很明确了。谁不知道他是铁杆主战派啊!
谢穆宁此时已经确认了怀孕,但才一个多月,腰身还苗条得很,丝毫不显。
她和吴思淼坐在一处。吴思淼的夫君只是禁军的小头目,但她公爹兼舅舅可是现任禁军副统领。所以今日也有她的席位。
她婆母去同云阳侯夫人、长宁长公主说话去了,她便来找谢穆宁说话。
看谢穆宁整个人都乐淘淘的,她笑道:“看到云楚觅得佳婿,我也挺高兴的。”
谢穆宁点头,“可不是么,她夫婿可是姜少尹呢。出了名的家世好、长得后,能干又体贴。”
吴思淼道:“别人羡慕嫉妒的也就罢了,楚叔叔可不比姜少尹差。”
谢穆宁整个人从内到外透着快活,“嫁回外家什么感觉?”
吴思淼静默了一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舅母变成了婆母,要求可就不一样了。她才过门多久啊,就开始催生了。
谢穆宁拍拍她的肩膀,“老人家想抱孙子也是有的,和你家小蔡多多努力吧!”
吴思淼道:“这也要看天时地利人和的。”
云舒没在北戎人观礼的时候露面,但私下还是在忙活的,也跟她们见了面。
一想到拜这些人所赐,她都不能出席姐姐的定亲仪式,她牙根都有些痒痒。
“听说德王世子会谈时非常的强硬,我看北戎人这回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谢穆宁摸摸下巴,金岩此行难道就是为了摸清□□的虚实?
算了,不费脑子了。皇上、太子身边那么多智囊呢。
吃宴席的时候,谢穆宁很注意赵姑姑给她说的饮食禁忌。不过她这几个月在外用饭都是如此,倒也不引人注目。谁都知道她在调理身体呢。
北戎的两个使臣也留下用饭了,他们正儿八经送了礼的。瞧着也真是来凑个热闹而已,还挺守规矩的。
金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桌子对着屏风那边高声道:“谢穆宁,恭喜你啊!”
在座众人的筷子都停了下来,这北戎太子发什么疯?
谢穆宁也一脸的莫名其妙。之前金岩看到她还咬牙切齿的呢。
席上的长宁长公主和世子夫人却是脸色顿变。
婆媳俩对视一眼,十分犹豫。
而男宾席上的金岩却是被姜世子敬了杯酒,把他的话岔开了。
莫达尔叹了口气,自己一饮而尽。
德王世子面沉如水,这些北戎人消息这么快?
这是别人的定亲宴,谢穆宁勉强按捺住了。等散席她立即找上姜世子夫人,“世子夫人,出什么事了?”
金岩为何在别人的订婚宴上恭喜她?
世子夫人小声道:“兵部刚得到的消息,楚将军中了毒瘴,跌落悬崖。悬崖下是一条河,楚府家将、亲兵冒死从下游上溯寻找数日,无果!”
她夫婿让她千万照看好楚夫人。可这是能照看好的吗?
谢穆宁感到一阵眩晕,“我不信!报信的人呢?”
“报信的人就是你们楚府的人。他先去了兵部,这会儿大概已经回楚府了。”
“我要回去,劳你替我告辞!”
世子夫人道:“我陪你回去吧。”
谢穆宁摇头,“不用了。”说完快步往外走!
她不信楚元这辈子比前世还早死!
难道她所做的一切反倒加速了他的死亡不成?
世子夫人赶紧追了上来,一路送她出云阳侯府。
半道云舒见她们脚步匆匆的忙过来,“出什么事了么?”
下午还安排了一些活动的,如果不是出事了这两人怎么会就要走了?
世子夫人道:“回头同你讲,你和我一起送送楚夫人。”
“哦。”云舒一听便知道楚家出事了。再看谢穆宁脸色十分的难看,她心头浮现出一个很不好的想法。
等到出了云阳侯府大门,见到楚俊彦和白敏舒在外等候,云舒忍不住望姜世子夫人一眼。
后者沉痛地点点头,然后上前对楚俊彦夫妻道:“你们婶婶我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照看好了。”
楚俊彦道:“姜夫人请放心。”他的眼眶有些红,表情也很沉痛。
家将去过兵部回到镇北伯府就把消息通知了福叔。
这么大的事,福叔赶紧就派人到云阳侯府告知夫人,又派人去太学通知侄少爷。
到侯府的人听说里头正在行订婚仪式,暂时就没有声张。然后楚俊彦就带着白敏舒过来接谢穆宁了,也一直在外头等着。
本来姜世子等人是想等仪式过后,让世子夫人缓缓告诉谢穆宁的。谁知道竟让北戎太子差点当众叫破。
谢穆宁推开白敏舒扶过来的手,自己上了马车。
白敏舒向姜世子夫人和云舒道谢,然后上了第二辆马车。
这两人目送楚家的人马离去,云舒叹口气,“真是便宜她了!可怜穆宁......”
镇北伯出事了,无子。便宜楚俊彦了,也是便宜白敏舒了。一想到这个人又要回到圈子里,她就觉得很不舒服。
还有楚将军,还那么年轻啊!
姜世子夫人道:“穆宁从头到尾就说了三个字‘我不信’,也难怪她不肯接受了。”
谢穆宁一路回到湖畔小居,楚俊彦和白敏舒随侍在旁。
她深吸口气,“福叔,把报信的家将叫进来,我有话要问。”
福叔出去把人叫了进来。
那家将手里拿抱着个头盔,他说的也不比姜世子夫人多什么讯息。
总之如今楚元就是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状态。
谢穆宁接过擦洗得干干净净的头盔,上头的红缨都还十分鲜艳。
她看了一会儿沉声问道:“在将军出事前,可有什么异常事件?”
家将开始摇头,然后想到什么又犹豫了一番。
“说!”
“将军在阵前遇上了苗疆一名颇有权势的女寨主自荐枕席。那人说如果将军肯留在苗疆做她夫婿,她可以考虑向朝廷投诚。”
“就这?”
家将仔细想了想,“没别的了。”
谢穆宁抱着头盔道:“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家将被人领了下去,屋子里一阵沉默。
半晌,楚俊彦道:“婶婶,我们现在.....”
“该干什么干什么。如果有人上门来,你们夫妻出面去应酬,我不耐烦。扣儿,把对牌拿给他们。”
楚俊彦和白敏舒对视一眼,由白敏舒上前接了乙字对牌,“是。”
夫妻俩一起往外走,白敏舒走了两步回头道:“婶婶,您想开点。将军难免......”
谢穆宁的手拍在桌案上,案上的杯子都跳了跳。
楚俊彦拉白敏舒走,“不会说话你就闭嘴。跟我出去——”
等到了外头,白敏舒道:“我又没有说错,那么高的悬崖跌落下去,还中了瘴气之毒。下头又是湍急的激流。哪里还有活路?都报到兵部了,军中都放弃搜寻了。如今这就是报丧,婶婶她现在就是不肯接受现实而已。”
“我都接受不了,何况婶婶。咱们先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白敏舒道:“那我要不要吩咐人买些白布回来准备着?”临时裁孝衣会很慌乱的。
“我看婶婶暂时没有要发丧的打算,先不忙!你别刺激她。”
“哦,我知道了。”
消息这会儿已经传开了,据说北戎太子回驿馆的一路高兴得不行。但民众观望着,却又不见镇北伯府挂白幡。
陆续有人登门,见状都问楚俊彦,“你们府上这是......”
“婶婶不信,不让发丧。暂且先哄着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