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将军带去的士兵伤亡三成, 跟对方相当。粮食抢回了一半。”
这个战果还成。
但死了一个杨乐,另外两人暂时也还生死未卜。这里亏大了!
谢穆宁道:“太不要脸了,也太过分了!”
交换的地点就在国界线上。
让人都跑过了国界线, 以为回家在望的时候突然下毒手!
杨乐他们三个被北戎人抓住, 还不知道提心吊胆了多少时日。
“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交换粮食。这个陷阱应该一开始就是为我准备的。但我没上当, 还救出了另外七人,又派人暗杀了他们二十几个使臣。所以今天,就是报复!”
谢穆宁想了想那个地方, 双方都没有制高点。那就是潜藏在人群里的射手暗箭杀人,防不胜防!
北戎人原可以不交换,直接杀掉他们三个。但就是要在交换现场, 杀给天|朝的兵将看。
军中把这个消息告诉楚元,自然是让他通知那五个使臣的意思。
可怜他们五个这会儿还在城门处张望呢。大家千里同行,共经生死。这一生, 想必都是会守望互助的。
“希望另外两人能逃过这一劫!”
楚元从谢穆宁手里接过毛巾,自己快速清洗起来。洗好沉默地换好衣服出去。
他一身素色宽袍,长发只在发顶束了一缕, 看着很有魏晋名士之风。
瑞叔派了人去城门口通知那七名使臣回来。只说是那五人今天回不来。
他们回来直接被请到了正房, 大夫正在给楚元重新上药。见他一脸肃然, 也不敢多说什么。
临走同谢穆宁道:“楚将军似乎心有郁结,这对恢复不好。楚夫人还要多多劝他放开些才是。”
谢穆宁点点头, 让瑞叔付了诊金, 派人送大夫回去, 顺便把药抓回来。
那五人走过来, 看楚元脸色不好心头有点打鼓。
“楚将军, 叫我们何事?”
楚元看他们一眼, “北戎人耍诈, 在交换的时候射杀了杨乐。另外两位也中箭了,但不是要害,目前已经脱离危险期。去交换的士兵,伤亡了三成。”
那两位使臣捡回一命的消息是刚刚传到的。
那五人脸上都露出痛色,本以为除了已经死掉的两人,他们其余十人今天可以团聚。然后就准备跟着钦差大人一起返京缴旨的了。
“北戎人太不要脸了!这样的民族只能打到他服,靠和亲是维持不了和平的。”
德安抱着钺儿也过来了,闻言道:“这话,各位回朝之后莫忘了说给朝堂诸公听。”
众人拱手,“郡主——”
钺儿也学着他们拱手,笑嘻嘻的算是还了个礼。
然后看到平常爱逗他的众人都严肃兮兮的,便把小手放了下来。
“婆——”
谢穆宁过去接过他,“来,我们进屋吃糕糕。”
这件事迅速在边城传开,也是人人痛骂。
其实使臣不使臣的,他们没打过交道。但死的那三成士兵肯定有众人的亲朋、子弟啊。
云阳侯五天后回边城来,把杨乐的骨灰和两个伤员、两位留下辨认的使臣一起带上了。
边城的父老乡亲在城门口拦住他的马车,“大人,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打过去啊?”
云阳侯哪有确切的时间给他们?
他只能道:“本官一定会把你们的话直达天听,告知皇上。”
他关于谢穆宁养私兵的调查情况,已经让人送进京了。多留了几天是用来等使臣的,他是真的很想趁机把长女的事定下来。
但可惜大比武结束她也没有看到中意的人。
其他受邀请来的倒是促成了好几对。所以,胡将军对结果还是很满意的。
那四个使臣表示他们也要去楚将军府上,和其他人一起。
云阳侯便只能把人给楚元送来了。
“楚夫人,给你添麻烦了。”
谢穆宁道:“哪的话?正好我夫君也在养伤,还有其他几个使臣也都在这里调养身体。就顺带手的让下人熬熬药、炖炖补品。”
所有费用自然都是有地儿报销的,他们就出点人力。
云阳侯把人送到,四个活的使臣外加一个骨灰盒。没跟楚元、谢穆宁说上几句,就听到客院那边传来哭声。
一共送出去十二个年轻的使臣,分赴诸国,各有成果。如今只存活九个。这九人此时相见,想到几天前发生的事,想到死去的战友,自然是抱头痛哭。
谢穆宁道:“还有两个重伤员呢,可不能这么由着性子哭。”
她抱上钺儿过去劝。
云阳侯坐了下来,看看对面逍遥椅里的楚元,“老夫只待了不到一个月都觉得憋屈得慌啊!”
楚元道:“边民、边将憋屈了几十年了。如今那二十几个村的村民还在日夜苦练功夫,不敢停了巡视的人呢。侯爷回京,如实向皇上禀报吧。”
云阳侯点头。看女儿和德安郡主也说完了,便起身告辞,“行,老弟你好好休养!老哥哥我就先回去了。”
楚元右手撑着扶手站起来,“留下吃顿便饭吧?”
“不了,没心思吃什么。走了——”
谢穆宁过去劝住了使臣们保重身体,抱着钺儿回来。
钺儿过去看到那么多人在哭,也跟着哭了。这会儿还在一抽一抽的收不住。
谢穆宁被他哭得有点哭笑不得,放轻力道给他擦了擦脸。
小家伙还会抬起头来配合,很是乖巧。
她看德安郡主一脸的感慨,便把钺儿递给了乳母,“带他下去收拾一下。”
楚元靠在逍遥椅的椅背上,头发披散在椅背,慢慢闭上了眼。
谢穆宁便和德安郡主一起出去,让他自己静静。
“郡主,你感慨什么呢?”
德安道:“全军大比武,云楚说她看过后心如止水。她经历过舒翰那样的男人,其他人要入她眼恐怕是不容易。”
“慢慢来吧,要能很快放下一个人,再很快喜欢上另一个人,也是有难度的。人非草木!”
德安点头,“嗯,反正她也不急着回京。她也要在边城住一段时间。”
“也好。”
楚元这里皇帝还没有回话,但明章送了消息来提及太子的反应。
待谢穆宁回来在他扶手上坐下,他道:“看来皇上对楚家出了逃兵,不但诈死还娶了北戎女人的事非常的愤怒。他的本心应该是不想用我了。夫人,做好当没有实权的勋贵夫人的准备吧。”
天|朝那么多人,少了他一个楚元,自然还有别的人来接这个征北元帅的职位。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无论如何,这么退了总比十年前好多了。
“不是说去庄子上住么,其实我本来也不想成日家去应酬的。我早就不稀得跟那些人争奇斗艳了,你没发现么?”
“发现了,你如今都是挣她们争奇斗艳的银子了。放心,那日说家里养不起家将是说笑的。我还藏了一笔钱的。你以后无需为家里的花销多费心。我娶你进门,自然得让你衣食无忧。”楚元伸手握住谢穆宁的手。
“你还藏了私房钱?说好的什么都交给我管呢?”
楚元笑:“我也是十年前从富家公子一下子变得只能吃祭田的出产,穷怕了啊。就每次私下里有入账都藏了一半起来。”
“那还是先不要动用。咱们也不是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谢穆宁看着楚元,“你这个人太贼了,你是狡兔三窟啊!不过咱们还是再等等吧,一直都没有消息,其实说明皇上还在犹豫。至少他没找到比你更合适的人。”
楚元在北境十年了,年富力强。而且国仇家恨在身,自身能力出众,还能服众。关键还有个杀了北戎前国主的光环。
反正如今北境大营是没人比他更厉害。
难道要从别的军营调人过来,重头熟悉北境?
就算那人真的很厉害,来了北境就一定比楚元强?纳真能给他成长的机会?
反正纳真如今是羽翼渐丰了。皇帝就算是提供一切条件打造一个足以和纳真抗衡的人出来,那也绝非一日之功。
楚元道:“反正想做好坏的打算吧。这样即便成真也不会太失望,万一有转机那就是赚到了。”
“反正这段时日你就安心养伤,什么都不要想了。反正你飞黄腾达我跟着你,你坐冷板凳我还是跟着你。左右都是好日子!”
楚元靠到她身上,把玩着她的手,“等我好些了,一定身体力行、好好报答夫人这番不离不弃之情。现在,颇有些有心无力!”
谢穆宁凑到他耳边,“要不然我坐上去,自己动?”
楚元一僵,然后惊喜道:“真的?”
“假的!你的伤在胸口和肩膀之间,晃动厉害了很容易拉扯到的。”
晃动?楚元立即有了她坐到自己身上,自己动、然后带着他晃动的画面感。
他控诉的看着谢穆宁,“不给何撩?”
从她进军营训练那天起,他就看得到吃不到了。现在还说这种话,太过分了!
谢穆宁摸摸他的脸,“所以,就为了不干看着,你也得快点好起来啊!”
楚元把头转开去,“不想理你!”
“那你晚上就老实在榻上睡。”
“不要!”睡不到就算了,还连抱都抱不到就更惨了。
皇宫 御书房
皇帝在让兵部尚书找出能替代楚元的人。少了他楚元,还不打北戎了?
楚元的折子,皇帝看了,然后给苏相、兵部尚书、太子也看了。
兵部尚书这几天都巧立名目,召了下属帮忙在看资历十到十五年左右,三四品的武将。
然后他发现,楚元还真是征北元帅最好的人选。
太子知道皇帝在气头上,也不敢替楚元求情。
但他十分的惋惜!
原本楚元只要不死,北境三十万大军不出几年必定掌于他手。这对东宫来说,是多大的一个助力啊!
而且,楚元为人不失忠厚的一面。
就算自己出事,他也一定会全力庇护濬儿长大的。
说得不好听一点,他这个破身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老二他们算计了。到时候楚元就是他的托孤对象。
德王世子毕竟是掌镜使,他必须对龙椅上的尽忠。
而且悬镜司不够光明正大,在武将那边还能吃得开。一众文官是看不入眼的。
但楚元不同,他自身的名声非常的好,娶的媳妇也深明大义。
文官那边对他们夫妻都是很认同的。尤其是云阳侯的折子送回来之后,她现在和从前在北戎的事迹广为流传。
很多人都觉得父皇当初给谢穆宁那么高的荣誉,确实是没有给错人。
这些事他不能跟太子妃去说,也不能透露给明章道长。
他只能和才回来担任东宫长史的姜韬说。
姜韬很吃惊,“楚将军也太倒霉了!不过还好,他本身是没什么可攻击的地方的。而且臣也不觉得兵部尚书能找到比他更合适的人选。殿下宽宽心,您不能太焦虑的。您得为小世子保重啊!”
太子点点头,“表哥你说得没错。如今谁能去影响父皇呢?”
姜韬想了想,“外祖母不是挺喜欢楚夫人的么?”
太子眼睛一亮,“对,孤怎么把她老人家给忘了。不过万一她拿后宫不得干政来搪塞怎么办?皇祖母一向只安富尊荣,不干涉军政事务。”
姜韬摸摸鼻子,“这个,让臣母去吧。”
得知太子还在帮他寻找二弟,姜韬因为太子病弱的最后一丝摇摆都消失了。姜家就此重上太子这艘船,哪怕这船已经有些破损了。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还是有望到达对岸的。
“对对对,姑姑是皇祖母独女,之前又受了挺大的委屈。她私下去磨皇祖母,皇祖母最后肯定受不了。”